闻洛当天下午就逃了课,出去玩,谁也拦不住。
乔山温也管不着,治不了。
星期五是个大阴天,有风吹,感觉要下雨,也可能只是有乌云。
总之这种天气让闻洛心情很舒畅,她没让邱玥开车送,要自己坐公交车去。
邱玥担心闻洛被雨淋着,还是想坚持:“洛洛,还是我送你吧,待会下雨淋湿了就不好了。”
“不用啊,我带了伞的,没事儿。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邱玥见她坚持,也只好作罢。
闻洛挥挥手走了,浇花的覃阿姨嘀咕起来,“洛洛这孩子,好好的轿车不坐,非要去坐什么公交?真是怪了啊。”
她之前也在别的富人家做过帮佣,没见过哪个养尊处优的孩子会像她这样。
邱玥笑说:“坐什么去都是一样的,反正她都是按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说不定有女孩子陪。”
覃阿姨恍然大悟,“喔,也是。”
在公交车最后排靠窗的位置,闻洛穿着白净的校服衬衫,散着长发,头上戴着个降噪耳机,播放着[阴天]这个歌单。
闻洛很喜欢阴天的氛围,黑云压城,大风席卷,特别凉爽。
车开得稳当,风灌入车内,扑在脸上,闻洛眯着眼睛,时不时观察车上来来往往的人类。到了某个站,有学生上车,一个女生坐在了闻洛身旁的位置,跟她说早安。
闻洛拉下耳机,笑着也跟她说早安。
女生极漂亮,气质优雅又温柔,像哪个电影明星。
女生问:“今天怎么又坐公交呀。”
闻洛说:“等你呀。”
女生明显不信,“真的是等我吗?”
闻洛轻笑,“现在就等到你了啊。”
女生是隔壁附中的女生,和闻洛在公交车上碰过到过几次,闻洛主动,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
其实说朋友,也不算朋友。
两人不像平常的朋友,只在公交车上有交流。
什么都聊。
附中比淮中快一个站到,女生下车后,闻洛重新将耳机戴上,望向窗外,看着黑压压的那团云,思考自己到校之前会不会下雨。
很快,公交车停在朝阳东路,闻洛下了车,公交站离学校有大概三百米。风更大了,学生们纷纷加快脚步,闻洛依旧不紧不慢,路过一家装潢精致的便利店,被吸引着拐进去。
这店宽敞,像个小超市,商品琳琅满目,各式各样。闻洛边看边逛,隔着好几排货架,看到了低着头似乎在挑选商品的乔山温。
虽然只是个背影,闻洛还是一眼认出来。
她有些诧异,现在好像已经七点二十几分了吧,乔山温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她今天不害羞了么?
闻洛弯唇一笑,将头戴式耳机拉到脖颈上,耳中瞬间灌入人声与风声,还有离得很近的,议论的声音——
“我昨天帮老师整理班级资料,瞄到乔山温是单亲家庭,她妈还挺年轻的,二十岁就生她了。”
“啊,这样啊,她爸是去世了还是离婚了啊?”
“我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哈,你知道罗义吗?就是16班长得尖嘴猴腮剃寸头那个。他经常跟别人说乔山温她爸在她十岁的时候跟小三跑了,撇下她和她妈,因为她妈是个特别强势的疯女人,她爸实在受不了。”
“啊?就算很强势也不可以就这样撇下妻女啊,真不是人。”
“但你想想,三小时没联系上,打了三十个电话,回家把人关家里关了半个月你受得了么?”
“这么恐怖,居然还囚禁,确实好窒息...罗义怎么知道这些?”
“罗义说她之前是乔山温的邻居啊,经常听见她们家大吵大闹。”
“她妈可能有什么心理疾病吧?太极端了。”
“基因都是会遗传的,乔山温不会也这样吧?”
“不知道,我就知道她性格很冷。”
“当然冷了,就是孤僻吧,从小在那样的家庭长大,性格多多少少都得扭曲。”
交谈的两个女生并不知道她们口中的主人公就在她们斜对面的货架,一边选东西一边越聊越起劲,完全忘了控制音量。
乔山温握着一盒酸奶,盯着商标看了不知道多久,眼中空洞,犹如死海墨渊,幽暗死寂。
她感觉到有人在她身后停下,一股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乔山温僵硬地转身,在看到在她身后的人是闻洛的那一刻她的心不知为何凉了半截,也许是知道,闻洛一定听到了有关她不堪的秘密。
明明知道这些事的人不算少了,她竟在闻洛面前无地自容起来,窘迫与窒息堵上她的喉管,乔山温意识到自己竟如此恐惧闻洛的鄙夷。
耳边又响起了女生的议论声:“那我以后还是离她远一点好了,换了位置,我离乔山温好近——”
杂声戛然而止,耳朵被头戴式耳机包裹住,耳罩上还留有另一个人的温度,耳中被灌入温柔舒缓的音乐。
她对上闻洛的视线,看到的是一双灿烂的笑眼,微微垂着,长睫如羽毛般盖下,就连弯起的弧度都如此温柔。像是和煦春风,像是专门为她而来的精灵,听不见任何人说的,也不在乎任何人说的。
像是那天晚上朝她伸出的手,将她从水深火热中营救。
乔山温悬起的心平稳落地,耳中曲子还在进行着,温柔舒缓的调子,独特婉转的嗓音,正唱到那一句: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
——我最喜欢你
乔山温可能跌进了一个大面团里,一下子陷进了底,柔软舒适又陌生窒息,心扑腾扑腾地跳。好几秒她才挣扎出来,摘掉那留有闻洛温度的耳机,塞还给她。
刚才那两个女生已经走远去结账了。
“会长在帮我挑选早餐吗?”闻洛温润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山温错开她的目光,闻洛拿过乔山温手里捏着的酸奶看了眼,“草莓味的。”
闻洛说:“就要这个。”
乔山温似乎还没从刚刚巨大的心理起伏中缓过来,垂着眸子,盯着闻洛垂下的那只手看。
“会长还有东西要买么?”
乔山温说:“没有。”
闻洛瞧了瞧乔山温上下,就一盒酸奶,“你平时都在家里吃早餐么?”
“家里”这个极为敏感的词一下击中乔山温,但闻洛语气太正常,完全听不出别的任何意思,只是随口一问。乔山温很快又平静下去,“是。”
闻洛“啊”了一声,笑着说:“那还真是太麻烦会长了,每天都要为我多跑一趟。”
乔山温怎么听不出她在虚情假意,看了她一眼,又撞见那笑颜。
拿过她手中的酸奶,要去结账。闻洛扫了眼货架,拿了袋糖,跟上去。
“老板,一起付。”闻洛掏出现金,忽而一道闪电闪过,轰隆一声过后,外界响起了重重的雨点声。
闻洛望着外面天空,“下雨了,这么大。”她扭头看乔山温,“会长,你带伞了吗?”
乔山温说:“带了。”
闻洛一笑,旋即可怜道:“我没带,你可以带带我吗?”
乔山温率先把酸奶的钱给付了,她并未表态,付完钱走到屋檐下,从书包中拿出雨伞撑开,站在原地。
她没马上走。
闻洛秒懂的她的意思,心想这人太傲娇了吧,让她说出“我带你”这三个字是不是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闻洛拿好东西,非常自觉的凑了进了伞内,乔山温的伞不算大,但也够了。
“谢谢会长。”
乔山温不知被何吸引,往闻洛身后看了眼,很快便收回视线,“走了。”
两人并肩走,进入到雨中,雨水打到伞上,发出清脆地声响,伞下形成一个独立而亲密的空间,彼此的呼吸声夹杂着雨声,格外清晰。
雨水混杂着彼此的身上的气味,萦绕在一起。
她终于清楚有持久地嗅到乔山温身上的味道——柠檬和秋夜晚间的夜来香。
什么洗衣液居然这么好闻。
闻洛刚想开口问她们家用的是什么洗衣液,忽而瞥到她白净纤细的脖颈之上,被几缕发丝盖住的,正烧红的耳朵。
闻洛被吸引住,新奇地一边走一边盯着看,耳朵肉眼可见的在变更红,晚霞从耳垂蔓延到整个耳朵,看得出来她的主人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正努力调整呼吸。
闻洛噗嗤笑出声。
“会长,你是第一次跟人一起撑伞吗?”
闻洛新奇得肆无忌惮,盯着她的耳朵说:“跟人撑同一把伞居然都会耳朵红。”
说着,闻洛还故意凑到她耳边,恶劣地朝她耳朵吐气,“要是做点别的什么再过分点事儿,你是不是会原地爆炸?”
乔山温深吸了一口气,呼吸短促,步伐也越来越快。闻洛:“欸欸,走慢点,我被淋着了。”
闻洛抓住了乔山温握伞柄的手,乔山温才又慢了下来。
“我开玩笑的啊,会长不要生气。”闻洛哄人哄得一点也不走心,眼里都是玩味的笑意。
闻洛也没多想,只当时乔山温还记着上次被她“羞辱”的事情。会长脸皮太薄了,跟她站一起就会想到自己丢脸的事儿,自然而然就觉得羞愤,耳朵红。
不过这样可不行啊,会被敌人觉得很可爱,并且嘲笑的。
“喏,请你吃糖,西柚味,降火的。”在教学楼分别前,闻洛塞给乔山温一颗糖,潇洒离去。
乔山温一个人回到座位上,低着头,攥着那颗糖,任由脸在烧。
闻洛只知道乔山温生气,给她糖让她降火。她不知道,从便利店到楼下,这一路的心悸几乎占满了乔山温一整天的所有时间。
无时无刻,不在羞耻与回味。尽管她拼命地想将那些画面、耳朵被吹气的感受甩出脑袋,都无济于事。
画面和感受都太霸道,就像闻洛本人那般恶劣。
乔山温不知道那首歌叫什么名字,但清楚的记得那两句歌词,旋律在她脑中反复了一千遍,回家按歌词搜了才知道,那是张悬的《喜欢》。
这天,她控制不住地路过许多遍15班,每次背叛自己往窗里看去,那人一直不在位置上,不知道去哪。
无人的深夜,乔山温打开闻洛强行塞给她那本本子,在本子上写下了这人今天所有罪行。
乱撩,然后乱跑。
但是,她给她听了一首很温暖的歌,虽然只有几秒,却覆盖了她难以示人的痛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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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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