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病人不多,许悠然心里虽然装着事,但是看诊依然很认真,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五点半,一个病人也没有了。
“那位还没来?”余月站在许悠然办公室门口,扭着脖子看外面。
“不着急,万一有加号病人呢。”许悠然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收拾东西。
“你们认识多久了,订婚都三年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呀?”余月心有不忍地看着许悠然,她低着头认真整理着病历,嘴角却不自觉带着笑意。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干净纯洁。
“他说等他执行完任务回来再说。我没想到他会去三年这么久。不过能回来就好。”
许悠然收拾好东西,抬起头看着余月,脸上是久别重逢的幸福和喜悦。
两人正聊着,低沉悦耳的男声在她们身后响起。
“悠然,我来接你下班了。”
郑骐换下了军装,白色休闲衬衫的扣子开了两颗,下摆随意地散着,卡其色休闲裤裤脚有些乱,脚上是白色帆布球鞋,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利落。
许悠然雀跃而起,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拎起包就把余月往门外推。
“下班啦下班啦,你也快走吧!”
她连门都忘了锁。
郑骐似乎对她的稀里糊涂已经习以为常,笑着拉住她,下巴朝办公室点点。
“什么?”许悠然呆呆看着他。
“你这个糊涂虫,没锁门啊。”他笑了,表情宠溺又无奈。
许悠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转身锁门。
不能怪她,这样便装的郑骐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了。久到她几乎快忘记他脱下军装的模样。但是她还记得,这是郑骐私下最常见的打扮,不穿军装的时候他不再是王牌飞行员,只是个自由自在的年轻人,可以轻松地和她一起逛街、看电影、吃小吃。
余月满心忧虑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直至离开医院。
可能是顾忌着同事,两人隔着半人的距离,并没有更多亲密的举动。
许悠然笑得很开心,时不时扭头看身旁的人。
可是女人的直觉告诉余月,郑骐很怪,他很不自在,两手插在裤兜里,似乎害怕和许悠然有过多的接触。
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许悠然口中那个天赋异禀的超级飞行员,那么他是谁?她该不该告诉许悠然,让她去看医生呢?
余月烦恼地抓抓头发,心不在焉地回了宿舍。
傍晚的沙滩是最适合情侣的。郑骐和许悠然并肩在沙滩上随意走着,三三两两的游客从身边经过,不时有人瞄他们一眼。俊男美女,不管是外形还是气质,都极其般配,望之令人赏心悦目。
在人少的一角海滩,郑骐停下脚步,扭头看着身侧的人。海风拂过,吹起了许悠然的裙摆。她浑然不觉周遭艳羡的目光,兴奋地指着远处的落日,脸上盈满了幸福。
“你看,好美的落日。你不是说要开飞机带我看落日吗,不会忘了吧?”
她撒娇般抱住郑骐的腰,娇笑着看他,眼睛里的情意快要溢出来。
郑骐浑身一僵,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低头笑问:“海上直升机怎么样?”
幸好他抽空学了直升机驾照。
南海市是久负盛名的旅游城市,近些年海滩直升机广受欢迎,更有专业的直升机俱乐部提供游览、救援、试驾各种定制服务。现在不是旅游旺季,两人到达直升机俱乐部的时候,俱乐部没什么人。
一架白蓝相间的直升机停在户外停机坪上,螺旋桨刮起大风险些掀翻许悠然的裙子,吓得她赶紧用手捂住,逗得郑骐哈哈大笑。
“你还笑!”她娇嗔着捶了捶郑骐的胸口。
噪音太大,郑骐不得不凑到许悠然耳边:“别生气,你看,海上落日肯定更美。”
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许悠然脸上,她的脸马上红到了耳后根,说话也不利索了,支支吾吾着把郑骐推远了点,“那你还不快点,太阳就快下山了。”
郑骐看看她红透了的后脖颈,笑得更厉害了。
金灿灿的余晖撒在海面上像铺满了细细的沙子,乍眼看去恍如一片无边沙漠。
这画面许悠然很熟悉。郑骐的驻地在西北,许多次她跋山涉水,历经大漠孤烟直的寥廓,才来到他身边。
从十八岁开始,许悠然见过东北万里冰封,见过西北边陲荒凉,也看惯了南海千尺风浪,北国落日遥远而微弱,西北落日苍茫又远阔,南海落日灿烂却渺小,她从没想过直升机上的落日,是这样温柔明媚。或许不是因为所处位置发生了变化,落日一直是那个落日,不同的是她身边有了久违的陪伴。
沙滩上的人渐渐变小,他们慢慢远离海岸,盘旋到了近海上。
郑骐认真把控着操纵杆,看得出来有些紧张。许悠然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如临大敌的模样。从小到大,郑骐不管做什么都是气定神闲的。她忍不住想使坏,凑到他身边,笑眯眯戳了戳他的脸:“没想到王牌飞行员也会怕开直升机,难道这个比战斗机还难吗?”
后排的安全员一直密切观察着郑骐的操作,见他很专业,便没作声,也不想当电灯泡打扰这对明显在热恋中的小情侣。
“别闹……”郑骐撇开脸,冲许悠然温柔笑笑,又转过头去认真开飞机。
许悠然不再打扰他,虽然两人没有说话,但是身处于这样浪漫唯美的情境里,她心里只有道不尽的柔情蜜意。她没想到十六岁那年郑骐在机场随口许下的诺言,会真的实现。
飞机落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日落月升,朝朝暮暮,每一天如此。可对许悠然来说,从今天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影影绰绰的月光撒在海面上,不时有闪烁的波光,像传说中美人鱼不轻易示人的鱼尾。
许悠然很喜欢《海的女儿》,每次读起都忍不住伤心,为小人鱼忿忿不平。救下王子的明明是小人鱼,她为了王子宁肯忍受行走在刀尖上的痛苦,可是王子却和别人双宿双栖,甚至根本没认出她。为此她气呼呼地在郑骐面前把王子的负心薄情狠狠批判了一气,为小人鱼感到大大的不值。郑骐却摸摸她的头发笑着说,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是的,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她何尝不是为了郑骐,忍受了许多难以想象的痛苦呢。可她不仅不觉得苦,反而甘之如饴。因为她愿意。
好在终于苦尽甘来,他回到了她的身边。
想起往事,许悠然的心里又甜又酸,习惯性地挽住郑骐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
郑骐没有闪躲,两人就以这样亲密的姿态在海滩上慢慢走着。许悠然光着脚,偶尔调皮地用脚铲起一些沙子然后盖到郑骐鞋上,郑骐不得不也脱了鞋,跟着加入了这个幼稚的游戏。
许悠然看着眼前的人,眼眶有些发胀,渐渐盈满了泪水。她慌忙低头揉了揉,假装眼睛进了沙子。只有在她面前,郑骐才会有这孩子气的一面。
两人玩累了,并肩坐在沙滩上。许悠然靠在郑骐肩上,他肩背厚实,让她感到安全和满足。她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吗?幻想了一千多个日夜的情景就这样突然实现了,在这天涯海角的绝地,她太害怕这只是她又一次的幻想。
浪高风大,一阵凉意袭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郑骐察觉到她手臂发凉,抬手把她揽进怀里。他身体火热,源源不断的暖意快速传到了许悠然的身体里,她心里也暖洋洋的,抬头看着郑骐的侧脸。紧致的下颌线,略方的下巴让他显得很坚毅,高耸的眉骨在脸颊投下一片阴影让许悠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强烈的男性气息让许悠然情肠涌动,忍不住仰头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她害羞地把头靠在郑骐肩窝里,嘴角偷偷上扬。
郑骐浑身一颤,揽着她的手微微松了松。他抬起头看了看月色,夜未央,月色有些凉。他准备放开的手又收了回去。
许悠然不解,虽然他们三年没见了,可他们不是都订婚了吗,为什么他对她,亲切有余,却感觉不够亲昵呢?换作以前,久别重逢,他肯定会开心地回应她。她一个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他怎么还于动无衷?
她又羞又恼,忍不住掐了他一把。
“哼!你这个大笨蛋!”她扭过头气鼓鼓地不说话。
“然然,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郑骐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凝视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许悠然没察觉到他的异样,有些委屈又有些娇羞地回望过来,月色下,她眼神清澈,像熠熠生辉的明珠。她早就忘了自己刚才还在生他的气。
“不好……”
许悠然想到他杳无音信的这三年,所有的委屈、难过、无助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
她答应过的,只能自己一个人偷偷哭,所以不管她有多想他,都要装作若无其事地上课、上班,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默默流泪到天明。
是有怨恨的。怨他为什么这么狠心,恨他为什么要去当英雄。可是当他真切地出现在面前,温柔地问她一句“过得好不好”,知道他想到了她的孤苦伶仃,想到了她的悲伤痛苦,她所有的眼泪就再也藏不住憋不了。
“一点都不好……”她呜咽着扑进他怀里,断断续续,泣不成声。
“我好想你……可是你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我想你的时候只能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你怎么能这样?我讨厌你……”
她越说哭得越厉害,一边哭一边用力捶打着郑骐,逐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都是我的错,别哭了,我回来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走了……”
郑骐手忙脚乱地安抚她,又要给她擦眼泪,又要给她顺气,还得说好话哄她,他显然很不熟练也不习惯,模样有些滑稽。
许悠然还是哭得厉害,不远处有些游人投过来诧异的目光,看向郑骐的眼里甚至有些不屑和不满。
居然让这么漂亮可爱的女朋友哭得这样惊天动地,肯定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事。
郑骐束手无策,突然灵光一闪,把耳朵伸到许悠然面前,低声下气地说:“那你扯扯我的耳朵好不好,我的姑奶奶你别哭了……”
许悠然被他无可奈何的模样逗笑了,捏住他的耳朵故作刁蛮地大声说:“大耳朵图图,让你欺负我!”
见她破涕为笑,郑骐终于松了口气。
他捧着许悠然的脸,粗粝的拇指摩挲在她脸上,轻轻擦去未干的泪痕。
“傻丫头,脸上有沙子都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呀……”
云朵散去,月光骤亮,他们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自己。
许悠然微微阖上眼,凑近郑骐近在咫尺的唇。
她只顾着看他漂亮的眉眼,却没发现月光下他鼻尖独一无二的两颗痣无所遁形。
郑骐看着她越来越近的脸,犹豫不决。
就像在和魔鬼进行较量,亲下去,他将和魔鬼做交易,给她一个不会醒的美梦,代价是永远失去自己的姓名。推开他,他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也许三年前的一切又会重演一遍。
时间终于重新启动。
他狠心往后撤了撤,手上微微用力,推开了她。
“许悠然,你看清楚,我不是郑骐,我是韩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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