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就今晚。
梁曼韶的晚间约会即便是九点十点开始,都算是早的。
工作日最后一个会结束,晚饭是下班路上顺手用健身轻食对付过去,回到家洗漱化妆换衣裙。
粉底、眼影,对镜描唇红。
拿着两套衣服贴身挑选的时候,梁曼韶脑海中还没有完全想起来等会儿要碰杯的那位男嘉宾,到底眼睛鼻子是如何模样。
如登台上场者眼中,观众不过一个模糊面容或符号。
可这不妨她哼着歌打扮精心,仅仅是出门前看镜中自己与上班时恍若两人,也足以为今晚的娱乐增加满足。
车从海淀出发,沿着三环直奔朝阳去。
一边是工作,一边是为了更好地工作。
梁曼韶到酒吧门口时给对方发消息,对方回复及时:在露台上,这儿台阶高,我下来接你。
进门后确实看见这位在庭院中央的楼梯底下,笑着朝她挥挥手,放下手机迎上来。
此刻男嘉宾的面容终于清晰,记忆也随之浮上来。名字记不清楚,好像是姓崔。学艺术的,本科快毕业,之前跟她提过两句来着。
“路上堵吗?”
“还行吧,工作日。今天人也不多,等得久吗?”
“刚坐下,正好。”
没有称呼的对话。
不会有第三人对话,自然不需要称呼。
楼梯蜿蜒攀上露台,男嘉宾扶着梁曼韶走。落座后服务生送来酒单,梁曼韶没看,只点了杯威士忌酸。
“上回你点的也是威士忌酸。”
“哎呦,记性这么好?”
男嘉宾挑眉得意:“那是,我可记着你拒绝我好几回,见一面要排好久的队。”
梁曼韶讨饶,歪歪脑袋将肩膀一耸:“工作忙嘛,这还是刚加完班赶过来的。”
男嘉宾惊讶不掩藏:“外企也这么卷吗?”
“都一样。”梁曼韶记忆渐渐回笼,终于将信息与人对齐,“你上次说要去看的那个展,后面有去吗?”
“去了啊,和同学去的,本来也是为了毕设的卡点做参考,幸好没和你一起去,不然你要无聊死。”
“怎么会?”梁曼韶托腮发问,“那卡点解决得怎么样?”
男嘉宾苦笑一声抓抓头发,“还没呢,幸好还有时间。”
这动作叫梁曼韶一晃神,似乎从前在哪里见过。思绪在回忆里逡巡,沿着面前人的眉眼神情,摸索扣住学生时代的片刻。还没等她想清楚,已经被面前人的话语和动作拉扯回当下。
他俯身贴近梁曼韶,酒还没上来,可这已越过社交距离,“姐姐,你会去看我的毕设展吗?”
想倒是想。
她只怕认不得他的名字,找不到他的作品。
两杯酒恰在此时被服务生送上来,将这个问答的时间延长,给梁曼韶宽恕些许分钟时刻用以思考该如何回应。
“如果你给我当讲解员的话,我考虑一下。”
笑容攀上面前人眉眼,他开心的话语梁曼韶似乎没怎么听清楚,她只觉得他笑起来眼尾弯弯,确实很好看。更好看的是他薄唇上沾着酒,亮晶晶果冻一样。
“那说定了,你一定要来,我会提醒你的。”
梁曼韶心里被这承诺一压,却变得空落落的。垂眼一看手机屏幕亮起来,只嗯了一声草草回应,手已经把消息点开。
“曼韶,和Healing的会提到了明天下午,产研的Seth在槟城度假,提前结束假期先来北京了,企划案发一份给我,他特别提了,我明天先和他碰一下。”
夺命锁,又把她拉回工作中。
轻重缓急自不必说。
梁曼韶放下手机:“真不好意思,我得回去加班。”
“啊?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了?”那弯弯眉眼一下失了笑意,可怜如雨中小狗,叫梁曼韶都忍不住自我谴责。
手指被勾住,梁曼韶也只能反握住,明面表安慰但确实是要推脱,“下次,下次我找你。我们去看场话剧然后一起吃饭喝酒,好不好?”
没有定时人地事的承诺尽是空谈,男嘉宾开口似乎还想问什么,却还是将话语咽下去。
“我陪你喝完这杯酒。”
也不是非得现在就加班,今夜到明朝,一杯酒的时间不算慷慨。更何况和这美好面容相比,梁曼韶想想也还是舍得。不过是等会儿加班再加得晚一些罢了。
梁曼韶回复老板,说再修改下细节,明早发给她。
老板立刻回了个好。
今朝有酒今朝醉是难得了,那只能此刻有酒此刻醉。
男嘉宾年轻得脸上不藏事,明白是写着想听梁曼韶工作上到底有什么急事。是关心也好,好奇也罢,梁曼韶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只是工作的事说起来,光是前情提要就是千头万绪。如果是和眼前的人短则一杯酒,长不过一夜的交情,倾诉分享全都显得投资回报率太低。一言以蔽之,不值当。
“你毕设是要做什么作品?”
以问代答。果然讲述会让人淡忘疑问,男嘉宾开口将刚刚悬而未答的话题覆盖,梁曼韶不需要受那可怜表情拷问,点着头却也没有仔细听,思绪不受控,缠绕翻滚起方才老板的消息来。
产研的老板Seth可不是他们这些血泪牛马,一有原始股地位,二有加州老白男的身份,他要工作生活平衡,是有能力和文化的双重霸权。让他提前结束休假来北京投入工作,CEO这地位还需要和他商量商量。
梁曼韶明白记得自家老板跟她说的是,Seth 其实并不一定会来北京,饭桌上的话不过是给Healing的诱饵,吊着他们回到谈判桌上罢了。
是什么让这尊大佛轻巧移玉步,从槟城到京师?
梁曼韶心里划过细微想法。男嘉宾此时恋恋不舍把空酒杯放下,今夜约会随之草草结束。
“今天是我不对,我来买单吧。”
“别,这怎么可以。”
年纪不大,学的大男子主义却不小。
“你还是学生,等你来年毕业之后,再请我一杯酒也不迟。”
“你说的啊,你答应我的东西还加上了一杯酒。”
梁曼韶喊服务生来买了单,与男嘉宾牵手出门,在酒吧外头等车。
一杯酒怎么足够醉人,可此刻借着酒劲相拥,是今晚这场必不可少的点睛。
“要不我陪你加班吧?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见面。”
玩笑话放肆,将底线来回推。
梁曼韶双手托住那张姣好面容,摇头轻轻,沉默无声,拒绝重重。
“我的车还有三分钟到。”他说。
邀约明显,梁曼韶并无拒绝,这嘴唇她已想品尝许久,想要看看是否还带着和她的威士忌酸一样的清甜。
车到人走,梁曼韶一手摸着嘴唇,一手打开叫车的软件界面,站到边上去,转身面向酒吧门口。
时间滴答滴答,可她的手指却悬在按钮上方,迟迟没有往下按。
界面自动刷新两次,梁曼韶眉头舒展开,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盖章定论一样,指腹往按钮落下去。
“我车到了,先走了。”
这声音梁曼韶如何不熟悉。不久前重逢时,她隔了十年都能当场就认了出来,此刻更是不会错。
林煦迈步出来,看见梁曼韶,也是愣在原地。
她没想到他果真在。
他没想到她还没走。
林煦苦笑一声抓抓头发:“小男朋友走了?”
梁曼韶看见这动作又是一恍惚,终于抓回方才溜走的思绪,更是愠怒生,抿着唇不说话。
他亮亮手机屏幕:“我车到了,要不一起走?我送你。”
梁曼韶沉默拒绝。
车已经开到酒吧门口,林煦看了眼车牌,走过去敲敲副驾驶车窗,跟司机说了几句,将车送走,大摇大摆站回到梁曼韶身边。
她往旁边挪一步,他就跟着挪半步。
“你做咩加阵钟意滴细佬哥啊?成年未啊人地?(你怎么现在喜欢这些小孩儿啊?人家成年没有啊?)”
先发制人,更是转移视线。
梁曼韶坚持普通话:“要你管?你凭什么横插一脚给我增加工作量?”
林煦摸摸鼻子,承认是十分坦诚,“是,是我把Seth拉到北京来的。”
不止坦诚,他的质问是更加理直气壮:“我哪儿比不上那小孩儿?身材他有我好吗?事情他能跟你聊到一块去吗?”
“他不会逼我在最快乐的时候想扇人耳光。”
梁曼韶的车到了,林煦不由分说地和她一起挤上后座。
“做咩啊?(做什么啊?)”
“返屋企咯。(回家啊。)”
前面司机温和发问哎这位是否要报警。
梁曼韶深呼吸两回,说谢谢师傅不用了。
车沿着三环又原路回海淀,从天堂回人间。
车内沉默往下压,梁曼韶的怒意往上顶。
林煦先将这沉默刺破:“样生得系唔错。点识嘅?(模样长得是不错。怎么认识的?)”
梁曼韶不肯搭话。
“喂,又系你话做老同学。(喂,是你说要做老同学。)”
老同学。
是,从前穿校服时,林煦这样如何少见。梁曼韶前脚刚接受别人的礼物,林煦后脚就送上风凉话,仗着厚厚脸皮一张,得寸进尺。
可今时今日不同,事分轻重缓急,人也如是。她刚因为工作推开约会,此刻更不肯在Spark收购这紧要关头惹人口舌。
“系你话明白我,叫我放心,话你唔会将工作同感情捞埋讲。(是你说明白我,叫我放心,说你不会把工作和感情混为一谈的。)”
“我唔系想影响你工作……(我不是想影响你工作)”
梁曼韶偏头看他。
一双眼,凶巴巴带着怨,眼尾红红,眼眸水亮。
“系,系我错啦。对唔住,你冇咁睇我啦皇帝。(是,是我错了,对不起,你别这样看我啊皇帝。)”
林煦握住梁曼韶的手臂,却被她推开甩开。
“咁我同个鬼佬讲,叫佢掉转头返槟城。(那我跟那外国佬说,让他扭头回槟城。)”
不着调。梁曼韶抬手狠狠往林煦脑袋锤,被他捉住手腕仍不依不饶。
“他来北京,早点把这投资定下来。于你于我都有好处,你说是不是?”换回普通话,话语也多了几分真诚,少了大半随意。
梁曼韶看一眼前头司机,终于收回手来。可林煦再怎么巧舌如簧,她再没搭理,直到车停在她家小区家门口。
梁曼韶匆匆下车,林煦急急追出来拉住她。
“对不起。”
他重复,话语与表情,确实诚挚:“对不起,我不该用工作打扰你约会。”
要用这话上称掂量,那确实是真心。
林煦松开手,梁曼韶也没有当即离去上楼。
“你会跟那小孩谈恋爱吗?还是就是消遣?”
“你别说得我那么无耻变态好吗?人成年了,大学快毕业了。”
梁曼韶又是往林煦手臂一锤,他不躲,反倒往前一步,追问更是进一步。
“你没回答我。你喜欢他到什么程度?会比喜欢我多吗?他有什么比我好?”
问句如连珠炮。梁曼韶的回答也直接:“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这些?我让你选过了,你选了Spark。你现在来跟我拉拉扯扯?被老板同事看见我工作还要不要了?”
他往前再一步,朗声发问:“那不被看见知道是不是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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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Long 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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