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去课室路上,当莫难在众人注视下缓缓举出两根手指时,同窗们直呼他是“高人”,等细听他是如何让丘尘开口后,众人又叹“小人”。
沈知闲掩面低笑,眼泪都要出来:“莫兄高哉,丘尘哪进过烟花柳巷之地,想必又羞又愤,竟被你炸开了嘴。”
苏登仕也是感慨之余问道:“后来呢,后来又怎样了?”
莫难耸耸肩道:“后来?后来他给我从窗户掀出去了,我就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苏等人又是好一顿爆笑。
见他们讨论不停,莫难揶揄道:“沈兄可别忘了你那二十两,苏兄那还有十五两,白兄辛兄孟兄付兄,还有你们的呢。”
沈知闲登时笑不出了,肉痛地从怀里掏出银票给笑吟吟的沈庭,久久不肯撒手。
见那银票被二人拽来拽去,已经皱皱巴巴,还差点扯成两截,莫难无奈道:“沈家缺这点吗,二位沈兄,你们脖子上的吊金貔貅坠被太阳一照可要把我闪瞎了。”
琼川沈家的祖辈是经商发家,富贾一方,百年基业,家财万贯,听闻沈氏府邸随便一块地底下都埋着数丈金子。后来怕人觊觎,为了自保才走上修仙这条路。
沈知闲作为现任家主的嫡子,手里的票子比他们这些同辈加起来都多,哪能真在意这区区二十两。
就听他悠悠叹道:“莫兄你不懂,钱在自己手上和钱在别人手上,感觉是不一样的。哪怕我把阿庭视如亲弟,也是会心痛的。”
好吧,莫难眨眨眼,他不懂有钱人的烦恼。
也不知昨日地遁之后,丘尘是怎么处理一地垃圾的。回想起来,莫难竟觉得丘尘那张涨红的脸,多了些人气,还挺可爱。
那么撅着屁股捡废纸的丘尘会是什么样……莫难甩甩脑袋,画面艳丽,他不敢想。
此时的莫难早已把誊抄和打扫抛在脑后,重新过上放学和同伴喝酒耍嘴捉蛐蛐逗鸟的潇洒好日子。
这天,莫难和伙伴们又约在后山古树下。他轻轻一跃,顺着树干往上爬,停于一处,瞄准枝杈间草巢里的几颗新蛋,正欲伸手,忽听下方传来惊呼声,紧接着一道白光绕着淡蓝色剑芒袭来,莫难缩头一躲,那剑嵌入树身,贯穿了一条白眼蝮。
蛇体半丈之长,细细的鳞片黑白交错井然有序,那剑不偏不倚直攻七寸,那蛇被钉在树上时保持着血口大张的模样,里面毒牙尖利,只需稍稍刺入表皮,人便活不过半日。相比于其它蛇类,辨认它最容易的方法就是看其瞳孔,白眼蝮的瞳孔是一片惨白,没有内竖的黑色眼珠,较为好认。
崇岭药宗的奇珍异兽成群结队,从小在崇岭各种深山老林里摸爬滚打长大的莫难自然知晓这白眼蝮蛇有毒性烈,在药宗进林子采药都是随身携带掺有雄黄成分的药粉才敢出门。
但他也没料到这里会有,根本就没准备这类防备之物,心中一阵后怕,偷个鸟蛋差点小命不保。不过还好是条蛇,要是来点什么蝎子毒虫在他头顶,他更宁愿被蛇咬死。莫难最恶心虫子了。
头顶的剑身泛着寒光,剑柄上团团祥云图案错杂相交,刻有古文小篆的“惊鸿”二字,一眼便知主人是谁。丘氏剑场就在后山上,离这棵老榕树不远,五感好些便能从剑场探到这里。想必是他们来时聒噪,让练剑的丘尘注意到了,恰好救下了他。
莫难想把剑拔下来还他,剑主却先行一步,已御剑回鞘。他一拍脑袋,忘了惊鸿有灵,丘尘一念之间便可操控,哪轮得着他去多事。
想罢,纵身跃下。底下的伙伴们一拥而上,把莫难围在中间,查看他有没有伤到。莫难摆手大笑,自夸几句,和众人打趣起来。
欢笑声里,他瞥向另一边。红日将落,一抹白影孤零零立在那,身板挺拔,飘然若仙,灿然红光打在那张冷冽的侧脸,柔和又黯然。莫难看向他时,丘尘的视线不动声色的从他脸上转移,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莫难思及某处,便招呼着把众人都打发走。
最后走的是沈知闲,他怕莫难受惊,悄声问要不要代他请假一天,被莫难回绝了。沈知闲见他确实没事,互道明早相约,大步离去。毕竟丘尘这个人形冰雕站在这就散发冷气,他可不想得风湿。
古树下就剩二人面面相觑,让莫难又想起在藏书阁的那几天。
丘尘也不想和他废话,转身就走。
莫难粲然一笑,大步跟上去喊他:“丘尘,等等我啊,别走那么快嘛,你饿了没啊?哦对你提前辟谷了不用经常吃东西,那你想不想吃点啊?丘尘?丘尘~”
追着丘尘一路到剑场,莫难来九连廊这段时间已经把山前山后都摸透了,剑术又是他们每天必修课程,于是对剑场也是熟悉。丘氏以剑术又称一绝,每招每式都有翩翩风采,极具观赏性,又有实实在在的攻击力。
丘尘早已用灵气御剑,但是还坚持每天来剑场打基本功。惊鸿在他手里荧光四射,丘尘点地而起,剑芒在空中游走,带起衣袂蹁跹。剑锋过,风声起,携落日残霞,如沐浴春风。
莫难看得手痒,从剑筐里随意抽出一柄供学子课上练习的木剑,也加入其中。他跟着丘尘势起招落,一招一式都是丘氏剑术,他与丘尘同步剑去来回,竟游刃有余,毫不逊色。此刻一白一黛两道身影,远远望去,形同胞生。
练毕,惊鸿回鞘,发出铮铮长鸣。
丘尘头一次用探究的目光扫过莫难全身,也是难得主动和人说话。
他措辞道:“既慧,何故?”
明明剑术学的如此之快,天资聪颖,又为何迟迟连金丹都没结出来。
莫难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这个意思,于是咧嘴笑道:“我是药宗宗主外出捡回山上的,宗主说初见我时就已经坏了灵根,还能修习已是难得。结丹比常人慢一步就慢一步呗,慢慢来,又不是不行。像我那么聪明的人,总能成的。这不,九连廊灵气充沛,来这不逾半月,金丹都有形状了。”
这段话他熟练的说出口,脸上也不见异样。见他如此乐观,丘尘也省得多言。
莫难想起什么,又抬头唤他。
丘尘回头,淡漠的眸子与他热忱的眼神对视,不语。
莫难道:“好丘尘,下月末有剑试,需要灵气御剑,不及格要被丘老……老师挂名寄回宗门的。”
丘尘瞥他一眼,似乎在问:所以呢?
莫难道:“所以,能不能请你帮帮我,御剑之术就属你最厉害了,指点指点我,混过线即可。”
不知是否是他眼神过于期待和热情,还是出于丘家的礼数教养,须臾,丘尘对他微微颔首。
“真的啊?你同意啦?”
他激动的上前勾过丘尘的肩膀,臂围内的身躯一瞬间僵硬无比。莫难顿了一下,知他不喜又不着痕迹地放开,转化为兴冲冲地朝他行上一礼,有模有样道:“丘公子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当牛做马,无以为报。”
丘尘不语,但是莫难总觉得他似乎是高兴的。
“那丘尘,此时此地,明日见。”
听他说完这句话,丘尘那双沉寂的眼神又亮了几分。
此后,每日酉时不到,后山剑场便有一名鹤纹白袍丘氏弟子背对大门负手而立,不多时,一道黛色兰花案的俊俏少年向他大步踏来。透过后山层层葱郁的枝丫,路过之人若是眼力不错,皆能瞧见白黛两道身影共舞,招式整齐,默契万分,剑指惊鸿,婉若游龙。
半月之后,某日练毕分别,莫难没像以往和丘尘约明日,而是和他告了假。
令他意外的是,丘尘居然关心他道:“何事?”
莫难想了想,答:“私事。”
丘尘不语,望他一眼,面无表情转身离去。
莫难搔了搔头发,不明白他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也罢,就当他同意了。不过丘尘看起来好像有些不高兴?兴许是他看错了,丘尘明明每天都是一个表情,只有烦他极了才会露出一些明显的愤懑。
于是他旷下一日没来,等再来的时候红光满面,神神秘秘,没憋好屁。
丘尘就看着他一点点向自己靠近,然后从怀里掏啊掏,随后一支上等白玉宣笔就呈在他面前。
似乎颇为意外。良久,他的视线掠过笔头、笔身、笔穗,最后移到莫难脸上,对方正笑意吟吟朝他邀功:“昨日进城内瞧见的,觉得和你挺配,便带回来了,可还喜欢?”
丘尘不答,笔却被他捧在手心,快要盯出一个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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