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顾硕石没有想到的是，易天的取向问题并没让他纠结多久，甚至很长一段时间自己的脑子根本没有记起这件事，因为张娜扰乱了他所有的心思。
圣诞节的氛围越来越浓，满大街都飘着“铃儿响叮当”的曲调，顾硕石除了对春节“阖家团圆”有执念，其他的节日他都不当回事，何况还是个西方节日。不过自己不在意，不代表张娜不在意，送礼物给惊喜总是要好好准备的。
顾硕石这几天跑遍了所有的糖果店，选了365种糖果，希望自己陪在张娜身边的每一天，张娜都能感觉很甜蜜，至于鲜花、礼物顾硕石早就按照张娜的喜好预定好了。
“明天晚上看电影去？”平安夜几个人聚在一起吃饭，顾硕石趁着上菜的空档，一边帮张娜拆餐具一边问她。
“呃……明天周六了，我要先去我小姨家一趟，回来再说吧。”张娜接过筷子随口应到。
第二天一早，顾硕石给张娜去了电话，知道她还在寝室磨蹭，就带着礼物等张娜下楼。女孩子多少有些虚荣心嘛，在楼下这一站，也是给张娜长足了脸面，捧着这么一大束鲜花去她小姨那里，是不是也给张娜赚足了回头率。顾硕石都快把自己夸秃噜皮了，可是都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不见张娜影子。
平时张娜去她小姨那，都是九点出发，吃顿中饭，大概下午四点多就会回学校。今天，这都快十点了，顾硕石都没有看见张娜下楼。
不会是已经走了吧……顾硕石这个郁闷，本想着给个惊喜，结果连人都没堵着。
顾硕石拿出手机给张娜打电话，可是那头一直占线，顾硕石只能把电话打到张娜寝室去。电话响了一阵，终于在顾硕石要放弃的时候被接了起来，不过电话那头明显是被扰了美梦的状态，态度很是厌烦。
“喂，谁呀！”
“啊……那个，我想找一下张娜。
“等一下！娜娜？娜娜！”
不知道是谁钻出了被子，带着明显宿醉未醒的喉音，“昨天不是和她男朋友出去了吗，没回来。”
顾硕石听出来，后面说话的是莫小萱，接电话的那位不等顾硕石再说什么，便道，“你给她打手机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昨天晚上没回来？意思是彻夜未归吗？刚才张娜明明说她在寝室的，再说昨天顾硕石可是眼睁睁看着张娜进的寝室楼啊，难道他离开后张娜又走了？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才出去的吗？不会啊，要是真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张娜应该第一时间联系自己的。顾硕石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他急于求证张娜在哪，他又一次拨打了张娜的电话，这一次接通了。
“你在哪？在寝室吗？”还不等张娜说话，顾硕石就急切的问了一句，电话那头很安静并不像是在路上。
张娜未显迟疑笃定道，“对啊！我寝室呢。”
顾硕石觉得自己胸腔一沉，然后就像是一个不断充气的气球在一瞬间突然饱胀的爆裂掉！张娜为什么骗他？！
“这样啊。”顾硕石勉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想着如何应对这种局面，他不想怀疑张娜和他之间的感情，或许张娜只是有些事情不想去烦他，或者只是和几个朋友出去玩了彻夜未归怕他生气才同他撒谎，真的，真的就这样解释吧？！虽然顾硕石劝慰着自己，可是脑子里却不停的闪现最近他和张娜之间的种种。
打电话不再腻歪，张娜总是表现出疲惫提早结束话题；约她出来也总是推三阻四，几次参与聚餐也总是带着莫小萱；席间老是摆弄电话，一旦顾硕石凑过去，张娜就会立刻把电话锁屏，或是放下。与其说顾硕石神经大条从没想过其他，不如说他从没疑过张娜。可是现在所有的画面罗列在一起，是不是都在告诉他，或许他和张娜之间出现了其他的人？
要问吗？要求证吗？要揭穿吗？顾硕石的脑子彻底乱了。
“你什么事啊？”张娜的询问把顾硕石拉回现实。顾硕石清了清嗓子说道，“电影没场次了，晚上看不了了。”
“哦，没事，反正也没什么想看的。”张娜淡淡的说。
没事……在顾硕石的记忆里，张娜应该是撒娇夹带埋怨的数落他为什么不早买票。
“这都快十点了，今天不去你小姨那了嘛？”顾硕石沉声问。
“啊……她今天有事，我就不去了。”
顾硕石的心又冷了三分，“是吗？那你下楼吧，我带你出去。”
“挺冷的，我不想出去。”
“今天是圣诞节，哪有不出去的！没事我们去暖和的地方。”顾硕石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和往常一样。
“哎呀，我真不想出去！”张娜有些不高兴。
“我去你寝室楼下等你，下不下来你随意吧。”顾硕石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他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怂，张娜明明在骗他，他为什么不敢质问！
听顾硕石略显冷硬的态度，张娜终于缓和道，“行吧，我收拾完了给你打电话，你先别过来，怪冷的。”
“好，我知道了。”
冷？！确实！顾硕石觉得拿着电话的手冷，看着花的眼冷，想着张娜的心冷。他紧了紧衣服，从特别让人瞩目的位置慢慢退到了角落里，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不等张娜准备好如何跟他解释他再出现，或许他只是想看着张娜和几个朋友呼呼啦啦的赶回来，一边戏谑着说自己被男朋友查岗了一边面带笑意的说要好好哄哄他。
落雪了。
张娜红彤彤的帽子，在这片白里特别扎眼。顾硕石就看着曾经是舞伴关系的人在不是舞台的地方，放肆的把手搭在自己女朋友的腰间。两个人有说有笑，一点也感觉不到掉在脸颊上的雪有多冷。多冷啊，顾硕石觉得冷的连手都在抖。
这画面，太刺眼了！两个越走越近的人哪是踏着冬雪缓缓而行，简直是一脚接着一脚踩在顾硕石的心脏上。顾硕石想别过头，可是充血的眼睛却执拗的盯着那两张荡漾着笑意的脸。顾硕石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脑子里放肆的吼叫，可是喉咙却像是被谁大力的捏住，压抑的连丁点声响都发不出，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和快要溢满胸腔的羞愤，还有被那个他喜欢的人这样欺耍的疼。
张娜和王涛在楼前腻歪着“你先进去，你先回去”，顾硕石就站在角落里隔着片片飘落的雪花，硬生生尝着塞进他嘴里的狗粮，咀嚼下咽的过程把食道都割破了。终于在张娜的目送中，新晋男主角王涛走出了顾硕石的视线。张娜回过头来，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拿出电话眉头微蹙，像是在考虑着什么。顾硕石竟然不自知的笑了，那样眼含爱意的笑容不应该是给他的吗？张娜这样拿着电话一脸的不耐烦，是在想要不要打电话给自己吧，为什么两个人会走进这样的境地？
一个想着如何表达爱意，如何讨好，如何让你知道我爱你，另一个却想着如何周旋，如何欺骗！如果不爱了，不想在一起了，为什么不直白的表达出来，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让他知道！顾硕石从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被绿的一天，他觉得自己一直对张娜很好，如果有一天两个人不能以恋人的身份在一起了，也会是可以互道珍重的朋友吧！
电话就像心脏一样，在顾硕石的手心里疯狂的颤动。原来，一通电话也可以这么重，重得举不起手臂，重得呼吸艰难。
“喂。”顾硕石的声音冰冰冷冷，如果它可以固化成形，一定带着是棱刺的冰刃。
“我准备好了，你过来吧？”张娜不咸不淡的说着，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顾硕石本还想着或许张娜会因为背叛自己多少有些愧疚，原是他想多了。
“呵呵……”是苦笑，是自嘲，不论是什么，顾硕石的情绪终于决堤了。
“笑什么呢？来不来啊！”张娜听着这笑声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
“张娜，你爱我吗？”顾硕石凄冷的问道。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张娜摸不着头脑。
“我说，你爱我吗？你他妈还爱我吗！”顾硕石的声音终于冲破心脏滑过喉咙带着血晶冲了出来，张娜的视线也被一个捧着鲜花，身上落了一层薄雪的人填满。两个人就这样隔着寝室楼前已经凋零得只剩下树杈的榆树墙对望，一个眼中满是震惊，一个眼里只剩一片凄凉。
顾硕石觉得自己额上的血管都因为羞愤而鼓胀起来，他真想冲过去扼住张娜的喉咙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石……石头……”张娜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慌张的吐了几个字。
石你妈头！我就是石头，也早被你踩碎了！顾硕石想着，却终究没有对张娜恶言相向，这毕竟是他爱着的人。顾硕石手中的花低下了头，被毫无生气的拎在手里，连颜色都黯淡下去，顾硕石想笑却扯痛了嘴角，瞬间眼里蓄了水光：呵，这个圣诞节还真是永生难忘啊。
张娜看着顾硕石一步步向自己走了过来，竟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她见过活跃的顾硕石，认真的顾硕石，耍赖的顾硕石，温柔的顾硕石，可是眼前这个阴鸷的顾硕石是张娜从来没有面对过的，她也没预想过这件事会以这样的方式浮出水面。
张娜原想着再拖个把月等放假回家，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了结一下，即便不能平平静静的过去，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难堪。顾硕石，张娜还是爱的，不然当初也不会非要同顾硕石上同一所学校，选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只不过同王涛给的爱恋相比，顾硕石的激情还是少了很多。
怎么形容呢，有时候张娜觉得她和顾硕石之间就像是直接滑入了老夫老妻的生活节奏里。王涛不同，激情热烈，表达爱意直白到让人脸红心跳。和顾硕石在一起就像是在温水里，虽然舒服，但是总是少了张娜想要的那种心跳加速。
张娜的惊慌后退着实刺激到了顾硕石，顾硕石一把扼住了张娜的腕子，控制不住的用了力气。张娜挣扎了两下大声吼着让顾硕石放手，时间临近中午，上下课、吃饭的人也多了起来，这两个情绪明显不对的人，引得不少人侧目，张娜也感觉到了这些好奇的目光，压低了声音，“快放手，多难看！”
“难看，是啊，多难看！我他妈现在脸都绿透了！还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顾硕石没有放开张娜的手，他压抑着不让自己失控得吼出来，几乎是咬碎了牙齿说出的这句话。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张娜背着他和别人交往，他对张娜不好吗？他不温柔吗？他不体贴吗？
“为什么？”顾硕石将情绪强压制在喉咙里，以至于“为什么”三个字说出来都是颤抖的。
张娜看着顾硕石额头上的青筋和眼里已经蓄积起来的眼泪，终于体会到了她想要的心跳加速。看着顾硕石因为自己可以这样失控，张娜发现原来顾硕石可以这么爱她，但是她在王涛和顾硕石之间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同顾硕石讲，而且张娜多少有些贪恋顾硕石的温柔，毕竟给得了激情的人还是个强势的占有者，这点张娜很是头痛。
“我觉得你，不够爱我。”张娜淡淡的说。
“什……什么？”顾硕石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那个嘴上总是挂着“我爱你啊，我好喜欢你啊”的人转身找了别人，明明是她言不对行，结果回过头来却说你不够深刻。轻描淡写告诉你“被分手”不是因为你哪里不好，哪里不如别人，哪里让人讨厌，或者是三观不合，或者是五官不正，只是因为她觉得你不爱她。
“不够爱”这三个字就可以成为她践踏你感情、蹂躏你心脏的理由，那之前的感情都拿来喂狗了吗！
“不够爱你！怎么算爱啊？嗯？！为了你上天入地，为了你跳楼自杀！还是我看见谁都要告诉他，我他妈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爱到没有你不行！怎么算爱你，你告诉我，怎么算爱你！”
张娜不知道怎么和顾硕石说，这件事情对于她其实是难以启齿的，但是确实是通过这事张娜觉得顾硕石可能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喜欢她。
张娜不想再和顾硕石纠缠，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知道没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了，她也没想过要继续和顾硕石在一起，就算顾硕石可以接受她和另一个人的暧昧，可是以后一旦两个人有了矛盾难免不会把这件事翻出来，更何况她与王涛之间已经不是简单地暧昧了。
张娜几次想把话说出口，但是最终止步在难以吐露的口腔开合中，最后只是泄气的说了一句“算了”，便想绕过顾硕石离开。顾硕石怎么会让张娜离开，这理由实在莫名其妙，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是挽回吗？不是！他只是想要个说法，要个他觉得可以接受的，要一个值得被劈腿的理由。对方那么自若，那么没有愧疚感，起码让他知道自己哪里不好，不然他该怎么面对以后出现在生命里的人。
顾硕石拦住张娜，身上的暴力因子开始不受控制的聚集起来，本来还在告诫着自己冷静冷静的人，因为张娜的执意离开，有了想动手的冲动。张娜也感觉出来顾硕石的力道，推搡了几下终于冲口而出。
“你对我连冲动都没有，你能有多爱我！！”
这一闷棍打得顾硕石好疼，断筋挫骨，却叫不出声，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从短暂的静止，到顾硕石沉重的呼吸冲破鼻腔，敲在了两个人的耳膜上，顾硕石真的没法再控制自己了，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将花摔在地上，承受了尽两个小时冰冻的玫瑰花在触及到地面的瞬间炸裂一地，真像是顾硕石来不及收拾的心。
“我他妈是因为爱你！”顾硕石已经无法顾忌周围好奇的人们，他觉得他在喊出这一句话之后就力竭了，他不想在和张娜说一个字！那么多珍视，那么多顾忌，那么多不想伤害，最后却被解释成了不够爱。所有的愤怒都被这一声吼叫泄了出去，顾硕石的身体都在颤抖，就在张娜以为顾硕石会做出什么更过激的行为时，顾硕石却颓然转身，沉重的迈出了离开张娜的第一步。
“石头……对不起。”张娜轻轻的说，看着这样的顾硕石她真的感觉到心脏传来了微微刺痛。
顾硕石看向张娜，他微微昂起头，不想让自己太难堪，在把泪水牢牢地锁在眼眶之后，他才缓缓地说，“我有洁癖，以后再也不见。”
这是顾硕石能说出的最狠厉的话了……
碾过殷红的花瓣，顾硕石就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张娜的世界，他无法理解张娜。
辛辣的酒混着凛冽的风，冲进了口腔，捶打着味蕾，在肠胃里肆虐，顾硕石觉得这可能是假酒，因为自己胃快被酒的浓烈烧穿了，烧的很疼，很疼！可是大脑却依旧清醒，依旧记得张娜的唇落在别人唇上的画面。
顾硕石就这样在岸堤上坐着，他想哭，可是冬天的寒冷和不友好的北风已经把他的眼泪封死在眼里，冻结成冰，沉进胸腔冷得刺骨，可喉咙却不合时宜的热烈鼓动着，一下接着一下的抽动牵皮掉血。顾硕石又闷了一口酒，就这样吧，他和张娜从此陌路。
隋江市，在圣诞夜当天并没有接到某高校大学生为情所困，酗酒冻死于江堤的警情。这并不是因为顾硕石在心情难以自控的情况下还保持着一丝清醒，而是因为顾硕石有个靠谱的妈！
顾妈其实只是想单纯的问候一下她宝贝儿子，年底公司事情比较多，顾妈已经好几天没理会顾硕石了，可今天是圣诞节，那小子总是要带着未来儿媳妇出去浪一浪。顾妈往顾硕石的卡里又打了一些钱，虽说不能惯着孩子大手大脚，但是对待女孩子可不能太寒酸了。本来只是想嘱咐顾硕石一句，让他们好好玩，可却没成想闯进了顾硕石的分手现场。
顾硕石口齿不清的接起了电话，听见顾妈的声音，突然觉得好冷的身体有了一丝暖意，他把自己缩成一团，使劲的将电话按在耳朵上，手机成为了唯一的热源，他没有和顾妈说他怎么了，他只是一直在单曲循环着一句话，“妈，我想你了……”
顾硕石是天生的乐天派，这和顾妈的性格、教育有着很大的关系。相依为命的母子最是了解对方，从不表现出软弱的顾硕石，在醉酒的时候期期艾艾的表达着对亲人的想念，顾妈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可是怎么问顾硕石，顾硕石都是答非所问，不知道是真的醉酒，还是故意不想说。听电话里呼呼的声响，顾妈知道顾硕石一定在外面，她在电话里急得直跳脚，可是又不能马上出现在孩子身边。
考虑再三，顾妈决定给张娜打通电话，让顾妈没有想到的是张娜不仅没有接电话，在顾妈的电话第三次打过去的时候，这个丫头竟然关机了！看来肯定是两个人之间出了大问题，不然在顾妈眼里做事还比较周全的小姑娘不该这样没礼貌。好在，当时送顾硕石报到的时候顺手加了迟名的微信，不然顾妈真的只能打飞机往隋江市赶！
正在约会的迟名，收到顾妈的求助之后赶紧联系顾硕石。不知道是在外面冻的时间太长了，还是酒精已经麻痹到指尖，或者是眼睛失去了焦距，总之顾硕石划了半天，也没能接起来电话。迟名有点慌了，一边准备打车带胡思涵回学校，一边给易天打电话。
圣诞夜，商业中心的车哪是那么好打的，迟名急得团团转，却没办法，好在没一会易天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忙你的，我找到他了。”
顾硕石其实已经睡着了，耐不住手机一直震动，迷迷糊糊的接起来，对面就吼着，“你在哪！”
顾硕石为了不让人参观，自己走到了江堤下面，这时候已经冻麻了，抬眼望去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又是他一个人，顾硕石突然就哭出了声。
听对面压抑着像只幼兽一样哽咽的哭声，易天立马不敢吼了，急着哄劝道，“你在哪？你在哪呢？”
“江边。”顾硕石口齿不清的答着。
“江边哪儿？”易天拿着电话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乎是跑着到了地铁站。
“不知道……”
听顾硕石这么说，易天简直要炸了，他觉得心悸，好像已经看见了浑身僵硬，紧紧阖目的人躺在他面前，“问问人？你他妈快问问人！”
“没有人。”顾硕石把自己蜷起来，终是鼻子一酸彻底哭了出来，“没有人！只有我，我妈在上班，只有我自己。”
顾硕石含含糊糊的絮叨了一些，已经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叔叔一会阿姨，看来人是真的糊涂了！
“石头石头！”易天稳住情绪，强压下自己的慌张，“你看看周围有什么！”
“冰、雪、树……”
易天真想骂人！这参照物就跟没给一样！“还有呢？站起来看看有没有建筑物！”电话那头没了声音，易天见地铁马上要进站，当即决定报警，谁知道顾硕石含糊了一下，缓缓道，“红色的水文塔……怎么他妈的就是红色的，应该是绿色的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不过易天知道在哪了！那个水文塔是以前防汛时候建立的，虽然后来江堤整修了几次，那个水文塔却保留了下来，成了个小型景观，也算是对当时的汛情一个刻印。
易天冲下地铁风一样的跑着，即便步子已经很快了，他还在告诉自己再快点，再快点！不然……或许……
看见裹在黑色羽绒服里的顾硕石像个被扔在冰面上的死尸，易天突然不敢上前了，虽然不会是一地鲜血，可是死者的苍白更吓人！死了吗？该报警的！就在易天的思维马上要划进更浓重的黑夜，顾硕石动了一下，把自己缩成一团。
易天突然心口呛痛，竟然疼得眼眶潮热，“你他妈的！”易天几步奔过去，揪着顾硕石的脖领子就想照着腮帮子呼一巴掌，结果看着对方惨白的脸却死也下不去手，只能粗暴的摇晃着顾硕石，“顾硕石？！顾硕石醒醒！”
顾硕石勉强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分辨着易天的脸，凄然一笑，“呵呵，有你在我死不了了。”然后便一头撞进易天的怀里睡了过去。
易天真不知道究竟是脏器疼还是被顾硕石这颗毛茸茸的脑袋砸的胸口疼！
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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