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上过去,吴溪的心情好转,又恢复成没心没肺满面春风的模样。
甚至兴致高涨地拉着江稚鱼去看房子。
江稚鱼一晚上躺在沙发上都没怎么睡好,临近营业时间,她换好工作服,放空思绪敲冰块。
结果吴溪风风火火地进来,拉着她往外走:“走,看房子去。”
江稚鱼把冰刀放在吧台上,被扯得加快脚步。
“溪姐,我马上要开始工作了。”
“不工作,翘班。”吴溪丝毫没有做老板的觉悟,“有几十年时间当牛马,不缺这一时。”
“……”
左右是说不过吴溪的,她还穿着工作服就被拉出门,结果刚出去就在门口碰到一个娃娃脸的男生,一见到吴溪就耷拉着眼睛,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姐姐,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谁?”吴溪一脸疑惑。
娃娃脸更伤心了,眼里瞬间堆积水雾:“姐姐!上周三我们还……还……”
后面的话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好在吴溪似乎终于想起他,结果下一秒就勾起红唇,滥情又无情:“弟弟,一夜.情而已,我没有义务接你的电话。”
娃娃脸泪水一下子滚下来,哭着问:“多几夜不行吗?”
“不行。”吴溪利落拒绝,她也算情场老手,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但对这种说哭就哭的小男孩实在有些束手无策。
拉过一旁的江稚鱼挡在前面,小声道:“鱼,帮我把他打发走。”
然后溜之大吉。
眼看吴溪躲进店里,娃娃脸抬脚想跟上,被江稚鱼硬着头皮拦住,说:“不好意思,我们不接待未成年顾客。”
娃娃脸还挂着泪水,却立马收起楚楚可怜,掏出身份证递上。
江稚鱼接过一看,郁时白,二十岁。
“我可以进去了吗?”
“……”江稚鱼回,“可以。”
吴溪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郁时白找完一楼二楼,甚至在女厕所外蹲守了挺长一段时间,都一无所获。
吴溪不在,他不像小狗了,像狐狸。
“麻烦你们老板一到店里就通知我。”他找酒保要来纸笔,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江稚鱼,笑得人畜无害,“否则我会找人砸掉这家酒吧哦。”
郁时白一走,江稚鱼就收到吴溪的消息。
[溪流:鱼,我先回去了!今天不过去了,现在小男孩真恐怖,说哭就哭!你在门口竖个牌子,白莲花男与狗禁止入内!]
最后江稚鱼没有翘班,也没能看成房子。晚上下班她躺在沙发上,接到吴溪的电话:“鱼,我朋友的房子出租,就在海棠溪新街附近,离你学校也不算太远,本来下午要带你去看的。我发几张图片给你,你看看合不合适。”
江稚鱼点开图片,房子挺不错,她问了租金,有点超出她的预算。
“溪姐,我再看看其他的吧。”
“好吧,我再帮你留意一下。”
挂断电话,江稚鱼刷着租房软件,突然收到陈最的消息。
[He.:[图片][图片][图片]……]
她点开,是陈最家的细节图,客厅干净整洁,卫生间明亮,阳台养着绿植。
而她住过一晚的卧室翻新了一下,被套和窗帘换成碎花样式,原本一排落地衣架的位置放着一个木制小衣柜,还新增了梳妆台和落地灯,墙上也挂上各种细致好看的装饰。
这是什么意思?
[一尾游鱼:?]
[He.:找合租室友,不要房租,均摊水电费。]
找她合租?
[一尾游鱼:可是你家不是只有一间卧室吗?]
下一秒,对面又发来一张图片,原本摆着纸箱和铁架的杂物间放了一张床,变得更加拥挤杂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He.:我住这里,你住卧室。]
江稚鱼愣住,她还没有答应合租。
陈最的语气却很理所当然。
她有些不懂。
很搞不懂陈最。
但对方一向如此,行径奇怪且难以捉摸。
江稚鱼拧着眉,咬着下唇,犹豫几秒,打字:不用了,我已经找到房子了。
之后陈最便没有再回复,整整一个晚上,暗色头像都静静躺在她置顶的位置,没有其他的消息发来将他顶掉。
她以为陈最应该去找别的合租室友了,结果第二天下午在店里见到了对方。
陈最将一张干马天尼的卡片放在吧台上,开口:“一杯干马天尼。”
江稚鱼昨晚刚对陈最撒了谎,有些不自在,她让一旁的同事给他调,自己忙着榨柠檬汁。
男调酒师走过来,要收走卡片,结果陈最按住,贴着台面滑到一边,目光往旁边轻瞥扫过,嗓音冷淡:“等会儿。”
男调酒师突然福至心灵,读懂对方的言外之意。
这时,有两个客人过来点酒,他把江稚鱼拉过来:“还是你来吧。”
转头去招呼那两个人。
没办法,江稚鱼只好开始给陈最调干马天尼。
她把卡片回收,拿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加入冰块,倒入杜凌干味美思,搅拌洗冰,过滤,开始调制。
金酒60ml,干味美思10ml,再次搅拌,之后她又取出一支马天尼杯,冰杯后倒入酒液,最后用绿橄榄作装饰。
她手法娴熟,映在各色灯光下漂亮得像一场表演,只是全程没有看陈最一眼,做完推给陈最就到吧台的另一边忙碌了。
陈最垂眸,闻到淡淡的杜松子香气,他喝一口,烈苦锐利的液体滑过喉咙,喉结攒动,他直接一仰而尽。
之后他又点了曼哈顿、大吉利、龙舌兰日出、深水炸弹,有时是江稚鱼给他调,有时是另一位调酒师在他淡漠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给他做。
一直喝到晚上,各种酒精混杂入腹,也没有醉的迹象。
后来店里人多起来,前前后后有几个姑娘过来和他搭讪,穿着吊带短裙,挺着胸脯往他眼前晃:“帅哥,一个人吗?”
陈最觉得烦,眉头蹙起,眼皮都懒得掀,吐字:“不是。”
其中有一个红发女人在他拒绝后仍不死心,高跟鞋抬起蹭他的小腿:“不是没关系,来这里不都为了寻欢?要不要和我试试啊。”
陈最将酒杯搁到吧台上,碰出一声轻响,抬眼,冷声道:“滚。”
他面无表情,眉眼却冰冷阴戾,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意,红发女人一惊,离开吧台。
江稚鱼恰好围观了他和红发女人的拉扯,过来递给他一杯冰水:“不要喝太多酒。”
陈最抬起眼看她,半明半暗的光线下,他神情难辨,但是目光悄无声息软下,至少不会吓到人。
“嗯。”他出声,喝完冰水,嗓音带着不清醒的哑,响在喧嚣嘈杂的角落里,低沉又郑重,“江稚鱼,一起住吗?”
江稚鱼怔住,心脏漏了一拍,接着清晰地一下一下地在胸腔里跳动。
瞬间,好像周围喧嚣都褪去,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陈最。
或者说暗色中,她和他偷渡到无人之境,拉扯、周旋与等待。
她不自觉看向他,张口想说些什么,突然有个人走过来,砰砰砸着台面,说要一杯莫吉托。
周围的屏障被打破,喧嚷尘嚣重返,冲散轮渡船。
江稚鱼抿抿唇,话语咽回,朝陈最摇摇头:“不用了。”
“好。”陈最起身,“走了。”
江稚鱼给那人调一杯莫吉托,酒保过来时在吧台墙角处看到一个手机,没有设置密码,他滑开屏幕,想打给某个联系人告知这个手机的主人把手机忘在酒吧。
却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AAA江稚鱼。
在第一个。
“姐。”酒保把手机递给江稚鱼,“今天晚上坐在这里的人你认识吗?他手机忘拿了。”
一晚上这个角落的位置都被陈最霸占着。
江稚鱼接过,手机屏幕还亮着,她不小心点进一个图标,立马跳转到一个聊天界面,寥寥几条聊天消息静静躺着。
[一尾游鱼:不用,我已经找到房子了。]
最后一条消息是陈最昨晚没有回复的。
往上,是陈最单方面的联系,每一条都缀着红色感叹号。
[He.:分数出来了吗?]
[He.:你报了哪里的学校?]
[He.:江稚鱼,听说你去了雾城。]
发送时间是两年前,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
江稚鱼记得那个夏天格外闷热,与雾城今年的热度不相上下。
考完最后一堂英语时,她在小卖部买了两根一块钱的棒冰,在校门口等陈最出来。
最后学校人散完也没有等到,后来她跑到他家楼下,才堵到陈最。
那时他们很少说话。
她开口时有些局促,用棒冰做掩饰,递过去:“陈最,请你吃。”
男生接过,但并没有撕开。
天太热,冰化得很快,黏黏糊糊的液体顺着木棍流下,一些打湿江稚鱼的手,一些滴落到肮脏发烫的路面。
江稚鱼犹豫了一下,咬一口棒冰,仰头问:“陈最,我们……要不要考同一个城市呢?”
她说得那样小心翼翼,那样踌躇紧张,鼻尖冒出细汗也想不起来擦。
而男生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还有些青涩的脸上带着伤,看起来很不好惹很不耐烦。
最后只是把目光轻飘飘地从江稚鱼身上移走,扬手把滴答滴答落水的棒冰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咚”的一声。
江稚鱼窘迫、沉默、热得腐烂的高中时光彻底结束。
是的,他们并不算熟。
分开前的最后一面也并不体面。
可为什么,如今还要一次又一次问她要不要住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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