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周二下午三点二十七分，祁野躲在文学院后的小树林边缘，一株粗壮的银杏树成了他完美的掩体。他调整着手机焦距，透过枝叶间隙，将镜头对准不远处那个清瘦的身影。
程谦蹲在草地上，从背包里取出几个塑料小碗，整齐排开。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他的肩头，为他平日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暖色。祁野屏住呼吸，看着程谦从另一个保温袋中取出猫粮，细致地分装到每个碗里。
"啧啧，还保温袋..."祁野小声嘀咕，嘴角不自觉上扬，"这么讲究。"
程谦的动作娴熟而轻柔，显然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他放好猫粮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后退几步，靠在一棵树下静静等待。不一会儿，几只花色各异的猫从灌木丛中钻出，警惕地环顾四周后，才走向食物。
祁野看得入神，没注意到脚下的树枝。一声清脆的"咔嚓"后，程谦猛地抬头，目光如刀般射向他的藏身处。
"出来。"程谦的声音比平日更冷。
祁野摸了摸鼻子，从树后走出，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灿烂笑容："好巧啊！我刚好路过——"
"你跟踪我。"程谦打断他，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几只猫已经警觉地退到灌木丛边缘。祁野注意到其中一只三花猫的前腿似乎有些跛，走路时不太灵便。
"那只猫受伤了？"祁野指了指三花猫，故意岔开话题。
程谦的表情有一瞬的松动，他转头看向那只猫："旧伤了。上个月被自行车轧到。"
"你带它去看兽医了？"
"嗯。"程谦简短回答，弯腰收拾空碗，明显是结束对话的信号。
祁野却不依不饶地凑近："我能帮忙吗？我挺喜欢猫的，就是一直没机会养..."
程谦直起身，与祁野保持着一臂距离："不需要。"
"你看，我查过了，这附近有好几只流浪猫。"祁野掏出手机，划开相册，"我上周拍到这只大橘在食堂后面翻垃圾桶，还有这只黑猫经常在图书馆门口晒太阳——"
程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你拍了多少？"
"十几只吧。"祁野得意地晃了晃手机，"我还给它们起了名字。这只叫'糖醋排骨'，那只叫'清蒸鲈鱼'..."
"删掉。"
"啊？"
程谦的声音冷得像冰："它们不是你的玩具。删掉照片，别再跟着它们。"
祁野愣住了。他第一次看到程谦眼中如此明显的情绪——不是冷漠，而是某种近乎保护欲的愤怒。阳光透过树叶在程谦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将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勾勒得更加锋利。
"我只是..."祁野罕见地语塞，"觉得它们很可爱..."
程谦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情绪："如果你真的关心它们，就该知道闪光灯会惊吓到猫，随意投喂可能让它们生病，而公开它们的位置信息更会招来危险。"
祁野低头看着自己手机里的照片，突然感到一阵羞愧。他抬头想道歉，却发现程谦已经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挺直的背影和几只重新回到空碗边的猫。
那天晚上，祁野躺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拿起手机，删除了所有猫的照片，却在相册最后发现一张无意中拍下的画面——程谦低头抚摸那只三花猫的瞬间，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阳光为他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
祁野的手指在删除键上悬停许久，最终选择了加密保存。
第二天一早，祁野出现在图书馆三楼。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阅览室的地板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A37座位还空着，但桌上放着一本《算法导论》占座——程谦的风格。
祁野毫不犹豫地在相邻的A38坐下，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和几本专业书。八点整，程谦准时出现，看到祁野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早啊！"祁野压低声音，笑容灿烂得与清晨的阳光相得益彰，"没想到你也这么早来图书馆。"
程谦没说话，放下背包，取出笔记本电脑。祁野注意到他的电脑上贴着一个极小的猫爪贴纸，若不是距离这么近，根本发现不了。
"关于昨天的事，我道歉。"祁野凑近一点，声音压得更低，"我已经把照片都删了。"
程谦瞥了他一眼，从包里拿出一摞书，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整齐地排开，形成一道小小的"书墙"。
祁野眨眨眼："这是...新型防火墙？"
"物理隔离。"程谦打开电脑，戴上耳机，明显是拒绝交流的姿态。
祁野却不以为意，反而被这种孩子气的行为逗乐了。他故意把椅子挪近一点，让"书墙"显得形同虚设："说真的，我查了很多关于流浪猫的资料。校园里大概有二十多只，对吧？"
程谦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半秒。
"我还知道那只三花猫你叫它'小步'，因为它的腿伤走路一瘸一拐的。"祁野继续道，"大橘猫叫'元宝'，纯黑的叫'墨汁'...你起的名字比我的'糖醋排骨'有品位多了。"
程谦终于摘下耳机："你怎么知道这些名字？"
"猜的。"祁野咧嘴一笑，"看来我猜对了？"
程谦的嘴角绷紧，但祁野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交际花祁野吗？"
祁野回头，看到学生会副主席刘翰站在书架旁，手里拿着几本书，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刘翰身材高大，是校篮球队主力，一头短发永远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
"刘主席也来看书？真稀奇。"祁野不咸不淡地回应。
刘翰走近，目光在程谦和祁野之间扫视："更稀奇的是看到你和'冰山'坐一起。怎么，终于找到能忍受你聒噪的人了？"
程谦头也不抬，继续敲击键盘，仿佛根本没听到对话。
祁野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刘翰，这里是图书馆。"
"只是打个招呼。"刘翰耸耸肩，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祁野，你最好离他远点。程谦这个人...有问题。大二时我们系有个女生想跟他组队参加编程比赛，结果被他当众羞辱到退赛。"
祁野握紧了手中的笔："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随你怎么想。"刘翰意味深长地看了程谦一眼，"有些人表面冷若冰霜，谁知道背地里——"
"背地里什么？"程谦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冷得刺骨。他缓缓抬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刘副主席不妨把话说完。"
图书馆的这一角突然安静得可怕。刘翰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常态："没什么，只是给学弟一点忠告。"
程谦站起身，虽然比刘翰矮了半个头，气势却不减分毫："如果对我的'问题'感兴趣，可以直接问我。不必劳烦中间人传话。"
刘翰干笑两声："误会了。祁野，下周学生会例会别忘了，宣传部的预算方案该交了。"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刺耳。
程谦重新坐下，继续工作，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祁野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原来冰山也会发火啊。"
程谦没理他。
"不过发火的样子还挺帅的。"祁野自顾自地说，"特别是怼刘翰的时候。那家伙仗着是学生会副主席，整天指手画脚..."
"你话太多了。"程谦打断他，"要么安静，要么离开。"
祁野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乖乖转向自己的电脑。但没过十分钟，他又忍不住凑近："那个...关于流浪猫，我有个想法..."
程谦长叹一口气，合上电脑："我走。"
"等等！"祁野拉住他的衣袖，"就一分钟！我想帮你照顾那些猫！你看，你马上要期中考试了吧？计算机系的期中考试可是出了名的魔鬼周。我可以帮你喂猫，打扫卫生什么的..."
程谦停下收拾的动作，第一次认真打量祁野："为什么？"
"因为..."祁野一时语塞，随即笑道，"因为我想交你这个朋友啊。而且我是真喜欢猫，只是以前没机会接触。"
程谦沉默片刻，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撕下一页写下几行字："喂食时间表，注意事项，兽医电话。"他把纸条递给祁野，"别自作主张。"
祁野如获至宝，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保证完成任务！"
程谦点点头，转身离去。祁野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程谦！"
程谦回头。
"你其实没那么讨厌我，对吧？"祁野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程谦没有回答，但祁野发誓，他看到那双向来冰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回到宿舍，祁野的室友陈昊正躺在床上打游戏。见他回来，头也不抬地问："又去堵你那'冰山美人'了？"
"什么叫'堵'？"祁野把书包扔到床上，"我们是学术交流。"
陈昊嗤笑一声："得了吧，全校都知道你在追着程谦跑。你知道他在我们计算机系的外号吗？'独行侠'——大二那年黑客马拉松，他一个人单挑五人团队拿了冠军，领完奖转身就走，连合影都不参加。"
祁野掏出程谦给的纸条，小心地抚平褶皱："那是因为他有实力。"
"你完了。"陈昊终于放下游戏机，一脸不可思议，"你该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狗头叼玫瑰]我挺喜欢祁野起的名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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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在冰山深处豢养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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