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带着些回音的空灵声音轻飘飘地砸进应知更耳中，似乎是颇为意外，应知更眉心微扬了扬，而后摇摇头：“哪谈得上火不火，不过是日子能好过一点。”
应知更没再往下说，他运气一贯不好，好日子也没过多久，他就被明枪暗箭踢出了名利场。
人一辈子又能有几个七年呢？
他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摇头道：“我行程不多，当年也没什么特别的。非要说的话，我记得当时我去演了个男三，后来男主漏税，剧也就这么没着落了。”
“漏税......”徐言若有所思，脑子一下转出了好几个名字：“是谁啊？”
见应知更不答话，徐言贴心地找补了两句：“不方便说的话也没事，总归就......”
应知更打断她道：“是许澈原*。”
“许澈原当年也算是德艺双馨的老......额，也不算老吧，”吴池顿了顿，又说：“我还跟他合作过，看着人挺好，没想到当时一下查出那么大的窟窿。”
“你也和他合作过？”徐言有些疑惑，按理说这两位放在当年咖位都不算小，如果合作，一定是个大IP，不至于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我怎么没什么印象了？”
吴池朝应知更那头扬了扬下巴，解释道：“他不都说了吗？许澈原进去了。”
“待播剧？”
“真待播就好了......”吴池双手一摊：“还没拍完呢，人先进去了。停工了好长一段时间，本来说要换人重新拍，后来就没消息了。”
徐言颔首，又转向于又野道：“你呢，小朋友，你认识许澈原吗？”
应知更先是被“小朋友”三个字逗笑了，而后又问徐言：“你怀疑他把我们聚到这儿的理由是许澈原？”
沈余和尹旭作为圈内知名的导演和制作人，不可能和许澈原没有交情，她和闻熠就更不必提，又是同行又是同事。
如果于又野也认识——或者说和许澈原互相认识，那许澈原就是他们几个人相链接的节点。
“更何况......”她说：“许澈原当年是奚欢的王牌，又是路人缘和奖项都捧在手上的影帝，奚欢想报复把这事捅出来的人也很正常。”
只可惜，这种猜测的关键一环于又野摇了摇头：“我进圈晚，不太认识许澈原前辈。”
这解释有十二分合理，吴池和徐言刚刚亮起来的眼都暗了下去，倒是在角落许久不开口的导演沈余突然出声。
“我觉得......即使小于认识许澈原，他们抓我们来也不一定就是为了这个。”
“怎么说？”
沈余推了推眼镜，接着道：“我说不上来......但是你们想，许澈原这事儿再大，也不过是亏了奚欢点儿钱——奚欢现在仍然是影视行业的top1，就算亏得再多，这些年也赚回来了，何必为了这事儿大张旗鼓，把我们这些人绑过来？再说......”
镜片骤然闪出一道光，打断了沈余的话。刺耳的噪音再度响起，头顶的显示器不再鬼打墙地滚动播放他们的爆料，而是出现了一个由星点马赛克构成的人像。
光亮骤强，应知更下意识躲了躲，只眯着眼瞧了眼那人像。
视网膜总是先大脑皮层一步接受到信息，待他反应过来时，只听到耳边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个人像，正是许澈原。
应知更攥紧了拳，迅速缓过神来，后退两步凑到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闻熠身边。见这人仍安详地仰着脸阖眼休息，不由怒火中烧，给了他一脚。
闻熠向来没什么起床气，被人踢了也不恼，刚一睁眼就看见面前的马赛克人像。
“呦，这不是许澈原的脸吗？”他话里带着些好奇地嘲讽：“劣迹艺人全网封禁，长得像的像素小人除外？”
他这话说得不中听，应知更本来想问他是不是和许澈原有什么过节，瞥见不远处黑漆漆的木仓口转向闻熠时又闭了嘴。
“闻熠。”
还是那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和上一次一样，噪声随着声音的出现而终止。
“好久不见。”
带着电的话音刚落，吴池便开口吼道：“闻熠！你不会真跟这些人有关系吧！”
吴池话里带着怒意，迈开步子就要往这边走。闻熠张了张嘴，刚要解释什么，只听一声枪响。子弹深深嵌进墙里，也挡住了吴池的去路。
到底是火力压制，吴池已经迈开的腿又生生收了回去，指尖有些发抖，没再开口。
倒是旁边晕了许久的制作人尹旭，听到枪声瞬间就醒了过来。大概是真被吓惨了，魂儿还没醒，嘴先醒了，一个劲儿张牙舞爪地说着：“别开木仓别开木仓......想让我说什么都行......”
应知更眉心一挑，顿时换了个姿势，双手抱臂斜倚在墙边，从方才的防备状态换成了副看好戏的样子。
“那就从你开始吧，尹旭。”
“什......什么？”
“当然是接着讲黑料让我们听听，你的、别人的、真的，能上热搜的——”
“我只在意流量。”
只在意流量......
应知更又想起方才在头顶大屏上滚动的热搜——流量的确是有了，但问题是这人如果只想要流量，为什么不改成直播？反而非要以短剧的形式播出去。
是要迷惑警察？还是说......
比起流量，他还有更想知道的东西。
应知更屏气凝神，听到尹旭缓缓开口。
“沈余，她小三上位，和自己的导师结婚，拿到不少资源，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这瓜有点大，应知更颇有些意外，下意识看向沈余。后者倒是冷静，神情似乎并未因他的话有半分波动。
沈余看着很年轻，是那种被人碰到还要叫一句“姑娘”的程度。应知更被雪藏那阵儿还早，和她并没有什么交集。只依稀记得，似乎是六七年前，沈余才凭借一部犯罪片成为票房黑马，从此跻身一线导演，长盛不衰。
如果她真是走这种路子上位，那何至于在圈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才出了名？
应知更本能地觉得不对，但事实证明，他在这个圈子里还是混得年头还是少了。
屏幕上的“许澈原”摇了摇头：“没意思，这个料大家不是都知道吗？”
话音刚落，子弹上膛。
清脆的响声被仓库放大，甚至还能听见回声。几乎是下一瞬间，尹旭便接连摇头：“许......许老师，您大人有大量，您......您要是不满意我再想想别的、再想想别的......”
“算了，”他倒也没否认尹旭所提出的“许澈原”的身份：“留你一命，后面你再接着想吧。”
话音渐弱，木仓也没开火，看来尹旭这关算是过去了。
木仓口又开始转动，咯吱咯吱地机械声像是凌迟一样。
“咔”齿轮卡紧，木仓口停下，下一个幸运儿正是吴池。
大概是被刚才近在迟尺的生死吓到了，吴池这回倒是十分配合，以极其平淡的语气爆出大料：
“我和李梓安谈过恋爱，后来分手了，因为她总是拿我和闻熠比。”
李梓安也是个影视剧演员，说火没那么火，说糊倒也不糊，稳定的在三四线之间徘徊——要不然应知更怎么能认识这号人呢？糊都糊到一块儿去了。
在应知更的印象里，小姑娘就爱吃吃喝喝，没事打打游戏，拍拍vlog，进组的频率堪比成功登顶喜马拉雅的概率——
当然，不是她不上进，单纯是没活儿找她。
眼下吴池这小子把前女友——哦，也有可能是前前前女友，都搬出来了，只能证明这小子自己大概是真没什么黑料了。
应知更又瞥了眼此刻闻熠的神情，紧紧咬着牙才没笑出声来。
“许澈原”并未对此多做评价，木仓口转动，指向徐言。
这回徐言面对木仓口甚至比上次还坦然，声线丝毫没有颤抖，出口的话却比上回更炸裂：
“我杀过人。”
平地惊雷。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应知更判断不出这话真假，下意识看向闻熠，却无意和闻熠对上了目光。闻熠的表情看似毫无波澜，眼神里却能看到些不可置信。
显然，看闻熠也白看，他也不知道徐言这话真假。
挂了变声器的声音像是也被震惊到了，隔了两秒才问：“徐小姐？”
“不好意思，”安静到几乎可怕的氛围下，徐言笑了一声：“我开玩笑的。”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的心却还悬着。
圈子里是乱，但乱得终究是少数。更何况这少数人也就只是“玩玩”，哪里真敢搞出人命。徐言要是真杀过人，可就和面前这位挂着变声器肆意开枪的主儿没什么区别了。
那现在可就是和杀人犯共处一室！还是两个！
徐言见那人沉默不语，复又补充道：“看来......你听不出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否则，你刚刚怎么没开木仓啊？”
*许澈原：第一章提过的一个炮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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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劣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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