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岚还回话筒扭头离开，什么也没对世人说，和世间绝大部分无人知晓的故事一样，像一滴水回到海里。
薛岚仅仅是把花递到郝萌手里，宛如一句祝福。
郝萌愣住了，最后那句话一直回荡在耳边。
你怕什么？
这是郝萌希望的结果，可真的这样时，她的心狠狠地震动了。
薛岚知道了，却就这么放过她了。
薛岚都有录音，都来到这里了，居然就这么放过她了！
为什么？
知道真相却不恨不愤怒，手握把柄却能淡然离开，要么是薛岚爱她爱到了尘埃里，要么是薛岚已经彻底不在乎她了。
郝萌相信的是后者。
主持人把跪在地上的郝萌扶起来，郝萌看着手里的花，浑身冷到极点，眼看着这些年的情爱顷刻间灰飞烟灭，迟来的失恋情绪竟凶猛的像一场海啸。
郝萌感觉自己整个人正在被这场巨浪掏空。
手中这束颜色热烈的花也不能给她一丁点温度，反倒像极了躺在冰冷墓碑前的祭品。
一时间郝萌看到一直困住自己的东西，渐渐从迷雾中透出冷硬方正的轮廓，深黑的颜色，原来是一座坟墓，原来自己早就躺在坟墓里了。
视线尽头那个身穿黑色西装，被她无限眷恋的爱人，放下花就离去，还带走她全部的爱。
郝萌的泪水夺眶而出，恍惚间看到会场里的人变幻成少男少女的容颜，穿着实验中学的校服，场景模糊成学校大门口，铃声乍起，是人声鼎沸的放学时刻，那个瘦高的背影在视线里远去。
薛岚好漂亮啊，站在阳光底下开怀笑起来的时候，侧脸泛着洁白的微茫，微扬的下颌线凌厉利落，美好的像天使。
就是这样一位一切皆允，心软包容的神，开启了她全部的**……
-
进门时林野正在沙发上看电影，林野见她回来和两个小东西一起过来迎接，双猫傍地走，互相挤脑袋。
薛岚带上门，正要左脚踩右脚换鞋，林野蹲下来帮她解鞋带。
电影里的声音一句句传来。
‘你恨他么？’
‘恨。’
‘恨我么？’
‘不恨。’
‘那你不拿枪指着他你拿枪指着我！’
‘因为你是好人！’
‘什么？这什么狗屁道理！好人就得让人拿枪指着？’
林野给薛岚换上拖鞋，似是感觉到薛岚微妙的轻松情绪，自己也愉悦起来：“怎么样？”
“叮。”
薛岚掏出手机一看，账上转来三十万，备注是还款。薛岚翻过手机给林野看。
林野笑了笑，很是满意的想，这种人就得吓。
收到钱的薛岚心情没有一点波动，语气也很平常，径自往沙发上一瘫，“功臣，赏你点什么？”
靠在沙发上微乱的卷发，宽松的休闲西装显得人落拓不羁。
林野坐在薛岚身边的皮质矮凳上，注视薛岚的目光有几分沉迷，那眼神分明在说，我什么也不要，我就要这样在你身边。
幸亏是没笑，他要是再笑一笑，薛岚会当场肉麻而死。
三十万不算小数目，还他点什么好？最好是不用动脑子也不用体力的，可这货也不缺钱，真让人头疼。薛岚思考的想抽烟，但这货坐的近，也就忍住没抽，挑眉道：“功高不受赏，小心鸟尽弓藏。”
林野拿起遥控器调小电影的音量，唇角勾着笑意，“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要提过分一点的要求。”
薛岚应声。
林野：“跟我做一天情侣。”
薛岚头皮一紧，这要求，比单说前三个字都过分，薛岚没什么好气地说：“换一个。”
林野不说话了，只是郁郁地瞧着薛岚，显然他只想要这个。
电影的声音明明很小，却听得薛岚莫名烦躁，叶子把脑袋探到薛岚裤管里好奇的扒拉，用沙沙的小舌头舔薛岚的脚腕。
说不上难受，但就是心情不好，薛岚一起身，裤管里的叶子没了依靠软倒在地上，眼巴巴望着薛岚上楼。
夜里，林野照旧等薛岚睡着后轻手轻脚地上床，由于薛岚总是抢被子，林野就加了一条被子，倒不是怕冷，是怕睡着以后受凉打喷嚏把薛岚吵醒。
林野注视着黑暗中温暖的轮廓，下午他看似随口说的那句跟他做一天情侣，其实是鼓足了勇气。
那一刻薛岚脸上的复杂和抗拒，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无比清晰。
即使是一天都这么抗拒。
那之前那样对他，只不过是随手把玩而已么？像对待一件物品，一只猫。
他以为的喜欢，原来不过如一片羽毛飘过皮相般轻薄。林野的心一阵阵紧缩的发疼，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为这个心痛。
从他和薛岚在这间房子里对视的那一眼开始，他想的只是要她活着，当然，能再多她看看就更好。
在薛岚家里的每一天，他都觉得自己是赚的，这条走向薛岚的路，他从不敢给自己设定太远的目标，只是一步一步走，就觉得一路开满了花。
现在是他太贪心了么？
因为贪心才会觉得痛么？
可事到如今，郝萌已经退场，除了用自己这份无法被接受的爱，他还要拿什么留住薛岚？无力感细细蔓延，即使盖着被子，也感到寒冷慢慢爬上躯体。
失眠装睡的薛岚听到细微艰涩的呼吸，伸手向林野的脸摸过去，指尖触到一点湿。
薛岚：“……”
往回收，假装不知道？薛岚的手有点僵，可摸都摸到了，收回去怪尴尬的。
林野握住她的手，十分依恋地抵在自己额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似是准备就这么入睡。
薛岚顿了片刻，越想越困惑，今天也没骂他啊？
半晌，黑暗里还是响起薛岚的声音。“你哭什么？”
薛岚感到手上那只大手的握力紧了些，似是蕴藏着极大的力量，可说出话听起来却破碎而颤抖，“……你说过你喜欢我。”
薛岚两眼放空，那是随口说的，当时不是气氛烘的么？
怪她当时起了色心。
真是色字头顶一把刀。
不对，自己为什么会对个男人……薛岚侧目瞧着黑暗里的人影，难道真的？
黑暗中细微的动作也听得一清二楚，林野知道薛岚转过头，就撑起身子过来伏在薛岚身侧。
可能人和人之间确实是存在某种感应，诸如此时此刻，薛岚看不见林野的表情，却知道他正看着自己，如果打开灯，大约能看到破碎的眼神。
林野掀开她的被子把自己也裹进去，手臂从她腰后伸上去紧紧抱住她，像是要准备迎接什么巨大的打击。
“骗我的。是么？”
你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我，不过是跟我玩。林野想问到底，可只开了头就说不下去了。
薛岚不记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薛岚不愿意回想，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疼，心口有个地方像被一只大手拽着，死命的疼。
“阿岚……”痛苦的声音在耳边呢喃。
“告诉我吧……没关系，就算你是骗我的，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我只是想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是不是空欢喜一场？有什么必要？薛岚心口又是一阵酸疼。
身上的人不安的企图换角度抱得更紧，薛岚迟疑一下，声音听起来像一句叹息，“我试试。”
林野身子一僵，抬起头，声音里压抑着破云而出的喜悦，“试着喜欢我么？”
“嗯。”
林野周身一顿，呼吸微乱，欣喜地笑出一声。
他不是不知道薛岚那天那句话有敷衍的意味，可预想中的风暴并未来临，阿岚居然说会和他试试。
好开心，他开心到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唇小心翼翼似寻着某个去处，擦过薛岚的脸颊落在唇上，印下一个又一个蜻蜓点水又极尽眷恋的吻。
他退到一边，黑暗里响起的声音很轻：“一会儿肯定梦见你。”
薛岚双眸望着黑暗。自己真的还有力气担得起这份期待么？
薛岚的心拴着石块坠入水底。
夜已经深了。
赵迅的手指在键盘上微微颤抖，在网上匿名的一字一句打出郝萌对待他的方式，说过的每一句话，包括……今天在哪场大会上众人皆知的‘求婚’。
仅仅过了四十分钟，这个贴子就被大v转发，引来上万条评论。
内容无一是……
快跑。
屏幕幽微的光照见赵迅愈发惨白的脸，‘同夫’‘PUA’‘吸血鬼’之类的标签词汇不断刺激他的眼球。
往日种种疑点浮上脑海，组建成链条，真相呼之欲出。
“老公？你干嘛呢？”郝萌打了个哈欠，声音慵懒，拖着脚步从主卧走过来。
赵迅换上文件界面，整理语气：“我临时处理一些工作，你先睡。”
听到郝萌回房，赵迅打开手机，把自己这个月的绩效全部给郝萌的闺蜜转了过去。
赵迅：【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
次日。
薛岚吃过早饭去换了身衣服。
林野看到薛岚虽然没化妆，但版型笔挺黑衬衫，搭深灰色羊毛法兰绒西装裤显得不太居家。
他收拾着碗筷，“你要出门么？今天外面有点冷。”
薛岚淡淡瞥他一眼，“你不是要假装一天情侣么。”
林野收碗的手微微一顿，喜色已经从眼底透出来，“不是假装，是真的当一天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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