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白砚失恋了。
这是沈真认识白砚以来，白砚第十六次失恋了。白砚的每一次失恋都像初恋一样刻骨铭心，沈真觉得这不失为一种天赋——毕竟，普通人很难像白砚台一样在经历十五次心碎后，仍然能像第一次谈恋爱那样对恋爱这件事抱有100%的热情。
白砚第一次失恋的时候把沈真堵在了学校后面的小巷子里面，二话不说就给了沈真一拳，就因为他的初恋女友说了一句“沈真比你帅多了”，沈真猝不及防挨了一下，脑子“嗡”的一声，他站着那里愣了两秒，然后反手就把白砚按在地上，膝盖抵着他的后背，语气凉凉地问：“清醒了吗？”白砚挣扎了两下，没挣开，索性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泪混着地上的尘土蹭了一脸，看起来狼狈极了。
而现在，第十六次失恋的白砚正瘫在沈真的画室里，美其名曰借酒消愁。
其实不论失恋与否，白砚也基本是个酒不离手的酒懵子，但失恋好像是白砚能顺理成章给自己灌醉的借口。
沈真踢了踢脚边的人形垃圾，“你喝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人给你收尸。”
白砚一把抱住沈真的小腿，把脸贴在他的裤腿上，声音闷闷的：“她怎么能这样对我？我给她写了那么多诗，还陪她日出看日落，她居然说……居然说！！居然说！！我太幼稚了！！可是爱情不就该是纯粹的、热烈的、至死不渝的吗？！我到底哪里幼稚了！！”
沈真低头继续画画，笔尖在画布上游走，勾勒出一片冷淡的蓝。他不太理解白砚这种要死要活的情绪——在他看来，那个女孩甚至算不上多特别，甚至和白砚认识的时间也不久，按照以往的经验她不过是白砚漫长失恋史里又一个匆匆过客。这样的闹剧沈真已经看得有些麻木了，于是他对白砚说：“差不多得了。”
“你根本没爱过别人，你不懂我的痛苦。”白砚灌了一口酒，冲沈真翻了个白眼，语气轻蔑。
听见白砚的话沈真的画笔停在了画布上。
他想起自己唯一称得上恋爱的那段感情——那个女孩，他曾经很喜欢很喜欢她，喜欢到每天给她写信，画她的侧脸，把琐碎的日常事无巨细地记下来，生怕漏掉任何一点想和她分享的瞬间。可现在，他甚至记不清她的脸了。
笔尖在画布上重重一滑，一道突兀的深色线条破坏了整幅画的平衡。沈真盯着那道失误的痕迹看了两秒，干脆放下了画笔，然后看着白砚淡淡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怎么可能？？你？沈真？女生口中的白马王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世界上最后一个处男？？你知道吗，现在学校里那些女生都说你是从小喝露水长大的，连呼吸都带着仙气儿！而且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正眼看过别人！”
“首先，我不会骑马，其次我午饭吃的是二窗口的黄焖鸡，最后我不是斜视。”沈真撇了撇嘴，“所以我自然也会有喜欢的人。”
白砚立马支起身子，一脸八卦地看着沈真：“那你倒是说说她是谁？”
沈真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笔，“不太想说。”
“为什么？”白砚眯起眼，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鬼话”的表情。
“因为我是单相思耶。”沈真叹了口气，语气忧郁，演技浑然天成，“我最近真的爱得很辛苦很辛苦，不想说出来让你嘲笑我。”
“不会吧，沈大少爷看上的人还不是你勾勾手指就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白砚“切”了一声，觉得沈真肯定又在胡说八道逗他玩。
“我又不是人民币，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喜欢我。”沈真笑了笑，“况且爱上不可能的人我也没办法啊。”
“她结婚了？”
“没有那么夸张。”
“那都是单身有什么不可能的。”
“有些事就是不可能啊。”
白砚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猛地凑近沈真，压低声音：“该不会……是男生吧！”
沈真看着他一脸兴奋又关切的样子，好像自己终于回归了“正常人”的行列，于是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白砚的表情瞬间从八卦切换成悲壮，一把抱住沈真，声音哽咽：“是我误会你了！！兄弟，你这些年也不容易！！”
沈真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心里觉得这个世界太荒谬了——在白砚或者说包括白砚在内地所有其他人眼里，自己是同性恋，竟然都比自己“真的没有喜欢的人”显得更靠谱，他甚至觉得有一丝荒诞的幽默感。
白砚松开他，又追问：“我认识吗？”
“可能吧。”
“我们的高中同学？”
“那倒不是。”
“嘶，我们班的？”
“嗯……也不是。”
“那我怎么可能认识啊！！”
“我们白砚老师不是知交遍天下嘛。”
“放心吧，他们都是狐朋狗友，只有是我的好兄弟。”
“是吗，可是你是我最大的狐朋狗友哎。”
“滚滚滚。”白砚对沈真竖了个中指，“给点提示不行吗。”
“比我们小，然后笑起来很阳光也很受欢迎的家伙。”沈真说起来胡话总是如此信手拈来。
白砚突然一拍大腿，激动得差点从地上弹起来：“不会是，那个谁吧？！”
“谁？”
“周野啊！”白砚激动地直拍大腿，“商学院足球队那个，可招小女生喜欢了。”
商学院篮球队，听起来和自己没有任何交集，于是沈真用逼真的演技故作扼腕叹息，“不是吧，这都被你猜到了！！”
“啧，怪不得。”白砚用悲悯的眼神看着沈真，“他直得都快断了，在女生中好像风评都不是怎么好吧。”
“咦？还有人比我们白老师风评还差？”沈真冲着白砚眨巴着眼睛。
“滚，我对每一段感情都是认真的好吗！！但那个周野，真不好说……”白砚摸了摸下巴，露出鄙夷的表情，“你怎么喜欢他？”
“喜欢是不讲道理的。”沈真冲白砚笑了笑，“这句话还是白老师教给我的。”
“不学好啊！！”白砚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仿佛沈真误入歧途全是他的错。
沈真看着白砚上蹿下跳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他随手拿起画笔，在画布上漫不经心地涂抹着试图拯救差点被白砚搞砸的画。
白砚突然凑近，酒气混着八卦的兴奋，“你要追他吗？”
沈真笔尖一顿，抬眼时眼底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情感大师有何高见呢？”
“追啊！”白砚斩钉截铁，“虽然你注定要和我一起品尝失恋的痛苦，但人生不就是这样吗？！重在体验，过程，过程才是最有意思的！”
沈真的笔尖在画布上轻轻打了个转，颜料晕开一小片朦胧的灰。他垂眸看着那团混沌的色块，忽然觉得白砚这句话意外地有道理——就像他画画时最享受的从来不是完成后的作品，而是颜料在画布上流淌的瞬间。
“好啊，那我就追追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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