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车厅里，今日值班的检票员姗姗来迟。
看到等候厅里坐着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立马低头去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他没有迟到。
此时距离发车还有半个小时。
这个时候空闲，检票员问道：“你去哪里？来得这么早。”
“榆林镇，要坐第一班车。”温令羽老实回答道。
检票员恍然大悟，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近期大学陆陆续续放假，不少学生要赶车回去，但通知不能通知到每一个人那里。
“榆林镇附近修路，旅游休假的项目都停了，你是回家吗？”检票员观察了温令羽，对方身上是一件行李都没有，空手去的。
一旁的阿辛注意到检票员话语里的重点，赶忙叫温令羽问一问，“榆林镇什么时候开始搞旅游的，或许是个突破口，可以正大光明去那边看看。”
温令羽很快就明白了阿辛的意思，问道：“大哥，榆林镇的旅游什么时候重新开放啊？感觉特别好玩。”
“还不清楚，年前肯定会开。年后假期人多，都会去那里玩。”
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大巴车，温令羽已经疲倦不堪，感觉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榆林镇是最后一站点，司机师傅看见温令羽腿抖得走下车，动作有些许迟钝，看起来颇为好笑，他也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温令羽看了过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起伏的情绪，好声好气地问道：“大哥，这边路什么时候修好吗？”
坐在大巴车上时，温令羽一直关注着手机地图，发现司机是特意饶了一大圈才到了榆林镇。
问司机并不现实。
对此，温令羽找了旁边坐着的其他乘客，看样子是本地人。
“怎么绕路了？还有多久到啊？”
“差不多一个小时吧。”
因为修路封路，所以得绕另一条旧路过去。
而这个旧路，是曾经建造的，十分坑洼，可以说是一路颠簸着过来的。
司机大哥思考了一下，“接到的通知说是一周后通路，毕竟快过年了，不能一直封着。”
“好的，谢谢大哥。”
温老和他老友两位已经成功找到了地方，有了他们带路，不用担心多走，或是找错了地方。
担心会打草惊蛇，温令羽只是在当事人家外围转了一圈。
榆林镇是近几年靠旅游发展起来的，主要是有一家出名的温泉酒店，而且附近的榆林更是打卡游玩的好地方。
但是他们要找的一家，住在镇的最里面，是非常老旧的楼房，旁边的几家同样。
与镇中心那一片是完全没法比。
没有赶上镇里的发展，与整个镇脱节。
但是非常不巧，温令羽在周围，到处转了好几个小时，其他家都有人在家，他们找的却房门紧闭，像是外出了。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阿辛注意到温令羽快撑不住了，说道：“天这么热，要不然等下回再来，过年那几天肯定会在家里的。”
干等着不是个好办法。
见温老他们还在着急，阿辛换了个说法，“中午饭还没吃，我们先找个地方吃个饭，歇一歇。”
温令羽点头如捣蒜，他确确实实需要找个凉快的地方。
鬼不怕热，但人怕。
榆林镇的旅游被停了，所以整个镇上没什么外来的人，店铺也很少有开放的。
转到了最热门的温泉酒店，酒店门口停了几辆车，不过没有看到招待的人，温令羽并不抱有什么希望。
晃悠到门口，酒店的自动门就开了。
“这里营业吗？”温令羽问道。
招待员立马应道：“是的。”
“阿羽。”
朝声源处看去，宋时盛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此刻看到他也非常惊讶。
温令羽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我爸妈过年要出差，说让我来定一下项目活动，你怎么在这里？”宋时盛回答道，然后把旁边的沙发清空，让温令羽能坐下来。
温令羽脑子里快速闪过理由，“听说这里的温泉很好，我过来看看。”
宋时盛像是找到了同盟，一把拉住温令羽，生怕人溜了，“是吧？你也觉得。吃饭没？”
得了肯定的答复，宋时盛直接拉着温令羽去了他预订好的包厢。
这家温泉酒店，是宋时盛姑姑开的。
一听说过年那几天就宋时盛在家，特意安排了车送他来选菜品，选项目，让他一个人美美过好年。
临近温泉酒店的活动项目重新开放，这几天预订的人很多。
提前让宋时盛来选择，便于更好安排。
说着，宋时盛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今年回令阿姨那里吗？”
从温家搬出来，宋时盛知道温令羽过年不会回家，但温令羽一直没和令美珑断了联系。
温令羽老实回答道：“还没确定下来。”
宋时盛不纠结，先安排人上菜，这菜单是他亲自精心挑选过的。
吃完饭，宋时盛带温令羽参观这家酒店。
温令羽后面还跟着一帮鬼。
正因为其他人看不见，这酒店又大，温令羽就担心温老他们跟不上，半途走丢了。
他时不时往后面看一看。
阿辛还有兴致去逛，其他两位心不在焉，走到哪都分不清了。
温令羽陷入了长久沉思，一下就落后了好几步，而且宋时盛叫他也听不见。
宋时盛纳闷温令羽到底在想什么，“你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入神？”
这话把温令羽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下定了决心，“过年那几天酒店还有房间吗？反正我也没地方去，想留下来。”
宋时盛连忙点头，然后火速让人给温令羽也安排了一间。
回去的路是搭宋时盛的车出去的，直接将温令羽送到了他家楼下。
温令羽跟宋时盛道别，“路上小心。”
宋时盛摇上车窗，摆摆手，“大年二十五我来接你。”
当天晚上，温令羽就同令美珑通了电话。
一般年前温令羽会去令美珑那里住几天，然后过年暂定，有时会回温家，有时会留下来。
所以打过去时，令美珑是知道温令羽的用意的。
还没等温令羽说，令美珑支支吾吾，但又迟迟不说，“阿羽，你今年要过来是吧？”
尽管不住在一起，温令羽还是能听出令美珑的言外之意。
更何况他早早就做了抉择，“我打来是要说一声，我准备留这边过年了，不赶车了。”
电话另一头，令美珑大大松了一口气，“阿羽，你知道的，弟弟他明年要中考，过年那几天都要补课，实在是空不出时间了。”
温令羽乖巧地应答道：“没关系，弟弟的考试重要。”
又和令美珑讲了几句，才挂掉了电话。
一回头，就见到阿辛站在他身后，外面本该有的电视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掉了。
温令羽强装没事，“怎么了？”
阿辛指了指外面，示意是电视坏了，“刚刚突然掉网了。”
电视系统升级把网络弄掉了，温令羽重新连接上，按到阿辛常看的剧，确认过播放没问题。
“好了。”温令羽说着要回房间。
阿辛叫住了温令羽，“阿羽，你要不要听一听我的故事。”
这个问题温令羽曾问过，阿辛不愿意说，温令羽并不勉强他，这会儿看着阿辛笑着说。
心里明白是阿辛在安慰他。
温令羽安抚道：“如果说出来难过的话，还是选择让自己高兴的方式吧。”
阿辛笑了笑，拍了拍他身旁的空位，让他坐下来，表示他要开始讲故事了。
死的时候，阿辛刚高考完。
连成绩都没出，不过他是出成绩的那天，以鬼魂的形态回来的。
阿辛突然沉默，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回来之后，想了很多种办法让他们能看见我，满足他们的愿望。”
温令羽的脑中闪过温老的话，人和鬼是有界限的，注定了阿辛父母的愿望没有实现的可能。
那么，同样，阿辛没有离开的可能。
温令羽一时嘴比脑子快，“这个没办法。”
阿辛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没办法。其实我待在他们身边，我是高兴的。只是，在我弟弟出世之后，我发现被困在原地的只有我一个。”
连责怪都找不到对象。
自我消化。
晚上，温老从鬼小馆回来，温令羽还沉浸在阿辛的事情里，关着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进门的温老被这一场面，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吓死我了，怎么不开灯坐在这里。”
温令羽他正在迷茫着，“你们当鬼的，很痛苦吗？”
“你发烧了？说什么胡话。”温老作势来摸温令羽的额头，想看看他有没有生病。
温令羽挪开头，态度极其认真地看温老，势必要问出个道理来。
温老阅历深，哪能看不穿温令羽这小辈，看了一圈，客厅里没有阿辛的身影。
于是，不答反问：“阿辛同你说了他的事？”
温令羽点点头。
“你不用自己把责任承担下来。鬼有鬼的活法，鬼小馆不正是留下来的大家选择的活法。”温老言罢，没管温令羽有没有听进去，自己先去房间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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