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正牌家长秦雪艰难地带着摔裂的伤脚，一瘸一拐地冲进病房时，她无比悲伤地发现，病房里已经不需要她了。
交医疗费的人有，送饭的人有，陪着聊天的人有，帮忙整理病房的人有……连时刻准备着陪床的人都不止一位！
这孩子未来可期啊！秦雪扶住额头，颤颤巍巍想。
祁云舟看到小姨的，漂亮的眼睛弯起来，弯月似的，他就那么弯着眼睛笑了一下，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上面还跳动着暖暖的灯光。
是软软的，健健康康的幼崽。
吊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终于落了下去，秦雪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头。
头上有一朵软软暖暖，不知是哪位来访者悄悄插上去的花。
注意到小姨含笑的目光，祁云舟伸出小爪爪，把那朵花rua了下来。
那朵花开得正好，贴在小朋友白皙的腕骨处，花口比他的手还大。
祁云舟看了那朵花好一会儿，突然把脸凑近，轻轻的咬了一口。
“甜的。”
无数道紧张的目光下，他小小地咬着花瓣，眉眼弯弯说。
他忍不住又咬。
还没咬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把他的花给拿走了。
“我的花。”小朋友摇着尾巴，对把花薅走的祁知寒说。
祁知寒收走了整瓶即将被咬的花。
小云舟眼睁睁看着新瞄中的食物消失了。
他歪歪头，扯了扯顾言的衣角：“我的花。”
“哥哥你给我的花。”
祁云舟摇着顾言的胳膊说：“我还想要一朵鸭。”
顾言看着某个把自己吃撑进医院的小朋友，认真说：“你答应我不要咬它。”
“好啊。”祁云舟说。
然后再顾言把花递过来的一刹那，他小脑袋一探，欢天喜地的有地咬到花……咬到顾言拿花的手上。
手指的温度温温热热。
被咬的感觉酥酥麻麻。
“？？？”
“？？？”
两个孩子同时一愣。
几秒后，祁云舟地地看着对方手指上，那个小小的牙印说，扑棱棱地甩了下脑袋。
“哥哥，要不，你也咬我一下？”
他点着小脑袋，心虚说。
旁边的祁知寒：“……”
你们当我不存在吗？
最后是管家看着时间，牵起顾言的手，礼貌表示要离开了。
方展也起身，秦雪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送他们。
门开了，一阵嗒嗒嗒的脚步声。
等脚步声消失，祁小朋友敏锐地发现，病房里又只剩一个祁叔叔了。
不仅如此，看祁叔叔现在的动作，他似乎是要往外走。
“叔叔，你也要离开了吗？”祁云舟伸手捏住祁知寒的衣角。
他看着有些空的病房，浅灰色的眼睛：蒙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有一只名为“孤独”的幽灵向他席卷而来，渗透到又将只剩他一个的病房，渗到有些酸的小手，渗到已经好转但在某一刻又开始酸的胃里。
只是到门口取书的祁知寒：？
他看着手中那份－－之前的医生好心叮嘱他看的《单亲爸爸一定要懂得的－－5、6岁孩子注意事项》
说实话，在查阅了几十篇和学龄前教育相关的论文后，祁知寒发现这本书的内容有十处关于儿童的名词用语不够准确，有三幅配图存在匹配性错误，还有多处结论，没有准确的数据支持……
但是他还是认真起来。
读之前，他用那只没拿书的手，轻轻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怎么会？”
“只要你想，我会一直待到你希望我离开为止。”
“但叔叔，你好像还有很多文件没处理耶。”祁云舟看着压在书下的文件说。
祁知寒避开了这个话题：“你的手环快没电了，要我给你讲给故事吗？”
他看着开始软软打哈欠的小孩说。
天色有点晚了，时针右转，夕阳缓缓下沉，他看着病床上忍不住一直打哈欠的小孩，找到AI最近朗诵的故事文本，轻声问。
“嗯嗯。”祁云舟缩进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从餐厅到医院折腾这么久，他好像开始感觉累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到祁知寒拿着AI的故事稿子，声音沉沉，现在在哄他睡觉：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没有爸爸的男孩问自己的神仙教母，是不是没有人喜欢我－－”
祁知寒念到完开头，立刻阅览了一下后面内容，一秒后，他缓缓地调整呼吸，冷静地遏制住自己想换故事念的冲动。
“怎么会呢？我的宝贝，沿着森林的第三个岔口一直往外走，你会发现有很多人爱你。”祁知寒继续念到。
病床上，祁云舟缩在被窝中，浅灰色的大眼睛扑闪了一下。
与AI的无机质温柔不同，祁知寒的声音更加低沉和缓，那是一种成熟又温和的声音，恍惚中，给了一种他在听父亲念故事的错觉。
已经知晓结局故事还在继续，小云舟睫毛颤了颤，听祁知寒继续说：
“我亲爱的孩子－－”
“你要对自己充满信心。”
“你值得被爱，你值得被肯定。”
“你这一生将被爱意包裹，并为他人带去欢喜。”
＊
病房内的声音落了下去。
病房外，秦雪把手搭在门把手上，久久的，透着玻璃窗看房内的一举一动。
她很早就想进去了，可隔着门，祁知寒正在念故事，祁云舟在床上露出一个小脑袋，侧着耳朵安静听着。太过温馨，秦雪觉得自己窥探的是一帧电影的慢画面，一个爸爸陪孩子的短暂瞬间。
于是她终究没进去，只是站在病房外，默默咆哮－－
医院走廊怎么能这么冷啊！
＊
“您穿成这样……不太冷？”
第二日，小云舟看着病房里，方展带来的不速之客，欢快的小尾巴突然有点摇不动。
不速之客穿着红衬衫配绿色的大叉裤，太冷天如此经典而不做作的装扮……没毛病，正是那位《快乐小家》神龙不见蛇尾的导演，据说刚从非洲拍完狮子回来。
眼见自己的小破综艺要开怕，再怎么不靠谱，心仪嘉宾的参与意愿还是要亲自过来确认一下的。
什么，你问祁小朋友如果又不想参加怎么办？那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诱惑啊！
但江导来之前做了功课，知道祁小朋友是见过世面的崽，于是比起方展那“这儿有好吃的好玩的小朋友快来看看啊”的简单诱惑法，他决定走卖惨路线。
毕竟谈判对象是五六岁的小孩嘛，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心软。
于是江导双膝一弓，嚎：
“啊，完了！我们这档小破综艺，没有大明星奶爸！没有豪门小少爷幼崽！”
一脸懵逼的小云舟：喵喵喵？
他垂眸，看着眼前哭得撕心裂肺的大人。
大人画风一转：“但我们即将有你！”
“你这么可爱，”江导看着可爱的幼崽，竖起大拇指，“可爱的崽崽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观众喜欢！
云舟，他们会爱你！”
“爱？”
祁云舟重复这个字，轻声说。
一向弯弯的的眼睛不笑了，他扬起小脸，问：“他们不爱梁一凌吗？”
梁一凌是故事的小白莲的名字。
“梁一凌？”导演愣了一下，说：“他这次不和爸爸参加啦。”
“真的？”幼崽捏了捏手指。
“真的。”江导叹了口气，“嗯……其实是一则我们综艺的……又小又破真实现状被不明人士发给梁总的助理后，梁总直接无视了我们。”
才想起之前用小智障发过一封邮件的幼崽：“嗯……嗯嗯？”
江导的声音还在继续：“现在确认参加的，一对运动员父亲和他的女儿。”
“只，只有？”小云舟小意思觉得这个词有点不对，抓了朵花瓶里新鲜的花后，他眨了下眼睛说，“小哥哥……我是指说顾言和毅新呢？”
“江叔叔，他们没联系你们了吗？”
“啊？”江导有些懵，难道是指顾家的小少爷和大明星程允？
他一下子震惊了，眼睛瞪地比铜铃还大。
幼崽看导演这个表情，年幼的心脏漏了一拍。
他咬了咬花。
嗯……嗯嗯，所以他们是没看到邮件？
但江导的惨叫声已经响起：“嗯……我之前确实挂了几个，被我以为是骗子的电话。
现在，我发现我恐怕挂错人了。”
祁云舟：“……”
小朋友看着这个比方展还不靠谱的导演，慢慢捂住脸。
OMG！节目组似乎，好像……比我想象中还拉？
透过捂脸听到幼崽心声的江导：“嘤！”
嘤完他泪流满面道：“崽，你说的这两个人咖位都太高了……我之前，实在是没想到啊？”
“不瞒你说，小朋友－－”
他舒展了一下身姿，继续鬼哭狼嚎：
“要是程大明星愿意带弟弟参加我的小综艺，我愿意减寿十年！”
幼崽眨眨眼：“嗯？”
“要是顾家小少爷愿意在我的破综艺上晃一下，我愿意倾家荡产！”江导再接再厉。
幼崽咬咬花：“哦。”
“要是能有一位商业大佬能在我的野鸡综艺上露个脸，”嚎到梦的最深处，江导不自觉握住祁小朋友伸过来安抚他的爪爪，梦游般道，“那我死而无憾啊！”
－－那，你，死，吧。
刚在门外拿完早点的祁知寒，看着江导按在小朋友手上的那只爪子，冷冷说。
＊
不同于身经百战的方展，江导还是第一次接受祁知寒目光的洗礼－－他一下子被惊得下巴脱臼了。
祁云舟倒是笑得天真烂漫，他咻地一下从床上蹦下来，一边弯着笑眼说：“祁叔叔，你回来啦！”
一边像一只软萌萌的小动物那样，蹭蹭蹭地窜到祁知寒怀里……顺走了这个男人怀里最香的的那份早饭。
“你想参加这档叫《快乐小家》的综艺？”祁知寒垂眸，问嘴上沾了块燕麦片的小朋友。
“这个啊……这应该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会上的节目。”祁云舟想了想，小脸上的表情很认真。
“……我明白了，”半晌后，祁知寒蹲下身，静静凝视着祁云舟的眼睛，“但小朋友，你的一生还很长，会遇到很多精彩的故事，说唯一两个字还为时过早。”
“不早。”祁云舟用紧抿唇瓣说。
因为，按原著的时间线，他是个可怜巴巴的短命鬼鸭。
一瞬间他眸里的光暗了暗，有点语无伦次说，“我本来不想参加哒，但想如果现在不参加，就来不及，就再也参加不了。”
就再也没有如影像一般的，证明他来不实在的东西了。
毕竟他命那么短。
留下一段属于自己的影像。
“很重要。”小朋友这么说。
祁知寒：“……”
“很重要？”他再次确认。
看到小孩点了点头，祁知寒沉吟了一会儿，低声说：“好吧，那我会处理好。”
一旁正在极力压缩自己存在感的方展和江导：“……”
等等，大佬您刚才说您想处理什么？！！
……
这个恐怖的问题在两天后得到了解答。
两天后，江导看着《快乐小家》从天而降的千万投资，突然觉得人生很梦幻。
“祁先生这是脑子抽风了吗？怎么想不开来投资我们这档小破综艺？”江导对自己的破节目还是很有自知之明，他拉过身旁同样懵逼的方展，左摇右晃。
“古有掷千金搏美人一笑，”方展觉得他要被摇吐了，“说不定祁先生只是投个几千万哄他家小朋友开心呢？”
“……”
江导表示他听不懂这个说法，于是他接起了手边狂想的几个电话。
电话通了。
几秒后，月色当空，整栋楼都听到了江导那优雅至极的狼嚎声：“什么，你说顾小少爷和程家兄弟都要来我们综艺了？！”
＊
“你冷静点。”方展拉住好友的手。
“老方，我冷静不了。”江导说。
－－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码，再想想自己在祁小朋友病床前立下的flag……江导面色惨白－－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倾家荡产见阎王。
“别慌，别慌，”方展安慰好友，“三缺一，不是还差商业大佬才能去见阎王吗？”
*
“除了参加节目，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同一时刻，祁知寒看着腿边即将出院的幼崽，弯下腰问。
祁小朋友仰起头，他的眼睛这一瞬像天边的星子那样，亮晶晶的。
他说：“叔叔，我爸爸不在了。”
祁知寒心底微微一颤：“……嗯？”
还没来得及延伸这句话的含义，他听到小朋友接着说：“我小姨的脚还没好。”
“所以？”
“所以，我现在还缺一个陪我上节目的临时监护人。”幼崽踮起脚尖，抓着大人的袖子说。。
是夜，他仰起小脸，像是在期待什么，浅灰色的眸子像是月色下最温润的珍珠。
但祁知寒没有说话。
漫长的沉默后，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
＊
嗒嗒嗒，嗒嗒嗒。
行李箱的声音在坡道上响起。
“陈叔叔，我是不是提了一个过分的要求鸭？”
搬医院行李的时候，祁云舟像只好奇的小动物那样，蹭到过来帮忙的陈助理身边，捏着有点白手指节，问他。
“这个嘛，不是你的问题。”
boss多忙啊，怎么会有功夫参加综艺呢？陈助理心中嘀咕。
但他看着还没自己腿高的小孩，下意识用了自己最柔和的语气：
“小朋友，你知道的，哪怕是父母，也不会满足孩子所有的愿望。”
“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拒绝而已。”
“嗯嗯，叔叔你没糊弄我。”扑棱棱了一下小脑袋 ，幼崽委屈的小表情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他轻轻说，“那您可以继续说吗？”
陈助理愣了一下：“我们都是贪心的，可小朋友，愿望能被真正满足的很少。
所以，哪怕还没来得及长大……
“你也会遇到很多的拒－－”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前面正在和秦雪交流的boss突然走了过来。
“小朋友，你想让我陪你一起上亲情综艺，对吗？”
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祁知寒最后停在了小朋友面前。
祁云舟伸出小手：“那叔叔，你能陪我参加吗？”
像是在邀请。
祁知寒没立刻说话。
对于突如其来的邀请，他没有随意的回答好或者不好，而是像做一个事关人生的重要事项决定般，冷静地想了很久。
久到祁云舟手抖伸酸了。
在小云舟要把手缩回来的那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郑重地搭在祁云舟的小爪子上。
男人握着小朋友的手，问他：“原谅我想了这么久，但小朋友，我不是你的爸爸，也不是你的亲叔叔。”
短暂的停顿后，祁知寒看着祁云舟，接着说，“那么云舟，《快乐小家》这个综艺，我要以什么身份陪你参加呢？”
祁云舟眨眨眼：“……那，我二姑的小舅子家的三姑爷？”
沉默中又把《如何在大众面前扮演好一个父亲角色》温习一遍的祁知寒：“？”
这是什么混乱的关系？
月光柔柔，男人忍不住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果然……就不该对得到一个好名分这件事，抱有太多期待。
哟，祁先生，你是想要什么名分啊？
说来听听
祁知寒：要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没有结婚，怎么会成为别人的三姑爷？
……
下一章就要开始录制了，开始录制了（非常奇葩的录制开展哈哈哈哈哈哈哈，某位头顶大锅的先生要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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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火葬场（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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