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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雨停了。

次日天光破云时,虽不见骄阳,却也散去了连日的湿郁。

空气里有种洗练过的洁净感,微凉,带着草木与古老石墙受潮后独有的清冽气息。

他们依旧是步行。穿过老城区那些被岁月打磨得温润光滑的石板路,向着利马特河左岸那片小小的、却承载了诸多历史的绿丘——林登霍夫山走去。

沿途的建筑静默矗立,色彩柔和的墙面,精致的铁艺栏杆,偶有轨电车驶过,发出轻微而悠长的“叮叮”声,除此之外,便是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

这种安静不同于深夜的万籁俱寂,它更像是一种背景音被抽离后的状态,使得两人并肩而行的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薛宜年不太习惯这种过分的安静,尤其是在顾斯身边。

这个人,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能掌控周遭气场的能力,他若不开口,那沉默便会滋生出无形的压力。

然而今日,走在这异国的清晨里,那份压力似乎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氛围。

两人就像是一对普通的友人,单纯的徜徉在异国街头。

林登霍夫山不高,缓坡而上,很快便置身于那片开阔的平台。

几排高大的菩提树疏朗有致,砂石地面平整洁净,零星散落着几条石凳。清晨的游人不多,三三两两,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远眺,或低语,或只是静坐。

薛宜年走到临河的石砌矮墙边。视野在此处铺展——脚下是缓缓流淌的利马特河,如一条质地厚重的绿色绸缎。

河对岸,老城的红瓦栉比鳞次,教堂尖塔错落其间,格罗斯明斯特大教堂的双塔尤为醒目。

在柔和的天光下,呈现出一种庄重的、接近永恒的姿态。

顾斯没有立刻跟过来,他选了几步开外的一处石栏,很轻地靠着,目光落在利马特河蜿蜒的轨迹上,没有聚焦,像是投入了一片过于久远的沉默里。

他的身形挺拔,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只着一件质料考究的浅色衬衫,袖口解开,向上挽了两折,露出线条干净优美的小臂。

他就那样站着,侧影被清晨的光线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却又奇异地透出一种与周遭景物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薛宜年看着他。

今天的顾斯,似乎有些不同。

平日里那种精准到位的温和,那种无时无刻不在运筹帷幄的锐利,此刻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着,显得有些……模糊。

“我第一次来瑞士是十二岁。”

顾斯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他没有转头,声音不高,飘散在清冷的空气里,像是随口一提。

“父亲带我来的。不是来滑雪,也不是看风景。”他顿了顿,语气平淡无波,“他带我去了班霍夫大街,指着那些银行告诉我,这里面的东西,才是最接近永恒的。”

薛宜年微微一怔。他试图从顾斯的语气里听出些什么,比如怀念,比如讽刺,比如……任何一点属于“回忆”该有的温度。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顾斯的声音像他此刻眺望远方的目光一样,平静,甚至有些空旷,听不出什么情绪,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旧闻。

薛宜年顺着顾斯所指的方向望去,那边是苏黎世的金融心脏,高楼林立,现代而冰冷。

他有些无法想象,一个孩子,在应该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被带来这里,被告知“永恒”的定义是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权力。

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童年?

“现在呢?”

一阵风吹过,带来河水的凉意。

“现在我发现,”顾斯微微偏过头,目光终于从远方收回,落在了薛宜年身上,“有些东西比这些更难以捉摸。”

那目光不再是平日里那种审视或掌控,更像是一种……探究,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

林登霍夫山的雾气漫上来,将两人的身影裹得朦胧。

“薛宜年。”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石子投入静水,和平时显得很不一样。

“嗯?”

“你和顾纶......”顾斯顿了顿,“为什么对他对他这么好?”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

顾斯也在看着他,眼神深邃。

那里面没有质问,没有责备,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好奇,或者说,是一种长久困惑之后的探询。他似乎是真的不理解。

为什么对顾纶好?薛宜年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薛宜年回答他,“关心他,照顾他……不是应该的吗?”

顾斯却没回答。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和初见时一模一样的话。

这个世界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可薛宜年站在这里,说着和初见时一字不差的话,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

顾斯突然感到一种近乎疼痛的眩晕。

他想起童年时一些褪色的回忆,想起瑞士银行保险柜里尘封的金条,想起谈判桌上那些瞬息万变的数字,想起那些口口声声说“永远效忠”却在背地里捅刀的面孔——这世上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

山风掀起薛宜年的额发,露出那双清亮的眼睛。他正疑惑地看向顾斯:“怎么了?”

——关心他,照顾他……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的?”顾斯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似乎牵起一个极淡的、近乎于无的弧度,那弧度里藏着什么,薛宜年看不分明。

顾斯感到没来由的有点嫉妒,即使他此时也有点不太明白这份嫉妒由何而来。

“这个世界上,‘应该’的事情很多,但真正有人会去做的,又有多少?”

他的话语像一层薄冰,覆盖在两人之间。

薛宜年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再次升腾起来,不是来自顾斯的气场,而是来自他话语中那种对世事人情的冷彻认知。

这种认知,与薛宜年所习惯的、相对单纯的人际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薛宜年没正面回答,他只是伸手接住了一片掉下来的榉树叶:“顾纶虽然有时候有点任性,但是本质不坏。”

顾斯没有再追问,也没有等待薛宜年的进一步回答。

他只是又深深地看了薛宜年一眼,看阳光穿过他耳廓的细小绒毛,看清晨的薄雾在他睫毛上凝结出一些细小的水珠。

然后,他转回身,重新望向那片开阔的景致。

薛宜年站在原地,心绪有些混乱。

他看着顾斯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挺拔,却在宽阔的风景映衬下,奇异地显出一种挥之不去的孤单。

不是那种形单影只的孤单,而是一种……身处顶峰,却无人能懂、无人同行的,更深层次的寂寥。

就像这林登霍夫山顶,视野开阔,能俯瞰众生,却也意味着承受所有方向吹来的风。

这一刻,薛宜年忽然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顾斯内心深处,那片被层层铠甲包裹的荒原。

不知过了多久,顾斯才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平静无波:“走吧,我们下山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他们沉默地走下山丘,穿过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

苏黎世的异国风情依旧在眼前流淌,但薛宜年的心境,却已经和来时不同。

那种两个熟人在异乡的奇异氛围,因为刚刚那段短暂却充满思考的对话,变得更加微妙。

顾斯偶然流露出的那一丝深沉的孤独感,以及他那个关于“为什么对顾纶好”的问题,像两根无形的丝线,缠绕在薛宜年心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抓心挠肝般的好奇与……不安。

他们没有再过多交谈。

顾斯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掌控全局、情绪不外露的顾斯,只是偶尔,在薛宜年不经意间抬头时,会捕捉到他投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

那目光像是在观察一件让他产生了浓厚兴趣、却又不知该如何归类的藏品。

这种审视让薛宜年有些不自在,却又无法回避。他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一张精心编织的网,而织网的人,此刻就坐在他对面,从容地品着咖啡,眼神平静无波。

--

回国的航班上,顾斯罕见地睡着了。

薛宜年借着阅读灯的微光看他——眉心终于舒展开来,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薄唇微微张开。

这个距离能清晰的观察到顾斯眼角的淡棕色泪痣,能数清他鼻梁上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小雀斑,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

空姐送来毛毯,薛宜年轻轻盖在顾斯身上。男人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突然歪头靠上薛宜年肩膀。

薛宜年悄悄调整姿势,让顾斯靠得更舒服些。他的太阳穴贴着顾斯的发旋,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锁骨。

十个小时的航程,他的右肩渐渐发麻,却始终没有动一下。

飞机穿梭在云海之上,将苏黎世的雨雾、利马特河的波光、林登霍夫山的静寂与探问,都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舷窗外是无尽的、单调的蓝与白。机舱内安静,只有引擎的低鸣。

薛宜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脑海里却反覆回放着林登霍夫山顶的那一幕。

顾斯的问题,顾斯的眼神,顾斯身上那种一闪而过的、与他身份地位极不相称的孤寂感……

那种在异国他乡滋生出的奇异氛围,那份因窥见对方内心一角而产生的微妙张力,并不会随着旅程的结束而轻易消散。

它们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种子,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或许已经开始悄然萌发。

飞机降落时,舷窗外是熟悉的、繁华都市的灯火。苏黎世的一切,如同被关在了厚重的云层之外,隔着遥远的距离。

--

落地时已是深夜。

顾斯在行李转盘前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仿佛飞机机上那个靠着他睡觉的人是另一个人。

“车在外面。”他接过薛宜年的行李箱,“送你回学校?”

薛宜年摇头:“我自己打车就行。”

顾斯的手顿了顿:“好。”

他们站在到达大厅的玻璃门前,潮湿的夜风从缝隙钻进来。顾斯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什么——是片榉树叶,已经风干了,叶脉清晰可见。

“山上捡的。”他将树叶放进薛宜年手心,“纪念品。”

薛宜年捏着薄薄的叶片,喉咙发紧:“谢谢。”

“薛宜年。”顾斯最后看了他一眼,“下次……”

“嗯?”

“没什么。”顾斯最终说的那么也没说,他拉开车门,“早点休息。”

黑色轿车融入夜色,薛宜年站在原地,直到尾灯消失。

他低头看手中的树叶,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好。

他告诉自己,苏黎世的副本应该算是圆满结束了。

压下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接下来等待他的依旧是主线任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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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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