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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困兽(一)

乾正十九年春。

*王宫潜光殿

李千涟正教寒濯清下棋,她执白,等寒濯清出手。“前日陛下赏你的长刀怎么不见了?不喜欢?”李千涟满意地看他开局,落下一子,问道。寒濯清思忖着落子,回答:“回来便送给大哥了,我可不敢多留。”“清儿,你以后可别再事事出头了,长此以往容易招惹是非,更何况那是宫宴,我们不在,无法帮你。还有伴读选拔也是,普通世子都不曾有过,我们觉得很不妥。”李千漪说完正事,将手中的水悬浮空中变换形态,继续逗怀中年幼的女儿李愿。

四年前李千漪被送去雾城和亲,不久后夫君病死,她遂被姐姐找机会迎回,回来后却发现自己已怀有身孕,虽是不得已生下的孩子,如今也当成宝贝宠爱。

“父王说我年幼失母,大哥公务在身不能时刻教导,就想有人能陪伴我玩耍读书,我也知道,他们不是来陪我玩的,是来监视我好向父王告状。”寒濯清耷拉着眉眼,看姨母狠杀他一招,瘪起嘴,“我前后拒绝过多次,都被当成贪玩偷懒的托辞,大哥也劝我适可而止。宫宴上我出风头,也是想找机会再求一次,可父王险些动气,那刀是当替代品赏的,我不至于高兴。”

“至于二哥…母后和大哥待我不薄,他在大宴上让大哥难堪,大哥宽厚不与他计较,我不能袖手旁观,结果争论变成比试,倒是我没想到。”寒濯清犹豫着放下一枚棋子,李千漪看见张了张嘴,想到观棋不语,没有提醒。

寒濯清忽然轻呼一声“错了”。

李千涟似笑非笑道:“想悔棋?”一语双关。寒濯清撅嘴瞪了那颗棋一会儿,昂起头大声说:“落子无悔,胜败乃兵家常事,输赢也是棋局常事…那天我亦无悔,事已至此,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颇有几分二妹妹年轻时的潇洒。“好~我的三殿下勇气可嘉,臣等必定为殿下排忧解难。”李千涟吃掉颗黑子,故意打趣他,“你这孩子,挺会装大人。”

“姨母,我又不是傻子…”“哦?那你说说看,想到哪一步了?”

寒濯清再下一子,努力斡旋战局,道:“大哥是个极心善的人,二哥与他又是同族,照理说不该处处针对,他其实,是讨厌我吧。”“噗…哎哟!”李千漪笑出声,吃了姐姐一记脑瓜崩。

毕竟是小孩子,这步还是嫩了些。李千涟手上开始下套,问:“他是讨厌你,可知是为何?”“也许是因为大哥对我太好了,也许是气父王对我赏赐太频繁,很可能二者都有。”寒濯清搓着棋子,他直觉这步若走不好,就是满盘皆输,可偏想不到如何解困,白子仿佛一张蛛网,引他踏进去,遂不再说话,专心思考。

黑白之间你来我往,李千涟手下时紧时松,在寒濯清觉得能奋力一搏时,白子收了网。

王后缠绵病榻多年,寒濯清算是王世子带大的,旁人早就将她们李氏与王世子视为一党,王权之争,家族之争,陛下厚此薄彼太甚,引得前朝后宫多有不悦,她们就如同这被困的黑子,再不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不光是读书习武,寒濯清把王世子的好脾性也学了十成,输了也不恼,两眼放光地拉着李千涟撒娇:“姨母快把这招教给我。”

心善之人身居高位,如三岁小儿怀金于闹市,危险异常,边境常有流寇和小部族叛乱,王世子屡屡平乱,于陛下而言,是功,亦是罪,偏王世子对陛下一腔赤诚热血,无力应对争斗,就算日后登基,也实在不适合为君。

“今天已叨扰王世子太久了,看天色马上要下雨,你午后就别去练骑射。另外,走之前我想以臣子的身份问殿下一句话。”李千涟嘘寒问暖后,忽然对寒濯清正色道,“殿下若与王世子同时遇见一件心爱之物,陛下也有意将其赏赐给殿下,您是否还会把它再让给王世子?”

寒濯清闻言面色逐渐铁青,无言审视她们半晌,透出几分不悦。李氏姐妹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李愿也不敢出声,她定定望着表哥,忽然眉头一皱,把头埋进母亲怀里小声哭起来。

寒濯清看吓到了妹妹,脸色缓和下来,但语气仍然严肃:“殿下于我是长兄如父,有养育之恩,我于殿下是臣子,凡是殿下喜欢的,我绝不可能抢。”

“殿下一心只为王世子,臣明白了。但若将来,殿下也想为自己争一方天地,母族永远都是您的后盾。臣等告退。”

午后,寒濯清执白棋复盘,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掠过一道闪电,雨落下。寒濯清领会了姨母的布局精妙,终于也察觉出王宫中的蹊跷,父王屡屡偏私,不仅是想挑拨兄弟关系,更想掌握旁观者的言论,朝中混战,王子反目,他作壁上观。

后脊阵阵发凉,他低头看那落败的棋局,发觉自己说不出“无悔”这样的话了,因为父王的罗网,比姨母的棋阵更可怕,稍有闪失是要命的。

突然脑海中晃过画面:也是阴雨天,有人身首异处,鲜血四溅,银色长发下看不清面容,周围的人对他恶言相向,气势汹汹,他悲痛万分,却无力转圜。身临其境的真实吓了寒濯清一跳,他缩进椅子里环顾四周,宫中布置如故。

*王宫殷红苑

“这么多年,你到底办成了什么?没用的东西。”“夫人息怒,陛下自幼习武,身体强壮异于常人,所以比预想的慢了些。但这未尝不是好事,御医诊脉多年都无察觉,以后也绝不会怀疑到夫人。”叶素樱奉上茶,尹耀瑛只抿了一小口便皱着鼻子吐回去,放下杯子:“去年的茶,也好意思拿出来招待?”

叶素樱低眉顺目回话:“臣妾不比耀瑛夫人恩宠不衰,自然没什么好东西。”我这里有的是毒饮,就看你敢喝吗?

演武场。

雨势稍大,空旷的马场泥泞中,一个幼小的人执木剑与三只猎犬对峙,檐下几个随从奋力拉着三条狗的绳子,二世子寒濯桓懒懒躺在椅子里,准备看下面的“表演”。“都说你体内的枫华,毒性猛烈,如果喂养得益,你的一滴血就可置人于死地,且让本宫看看是不是真的。”寒濯桓一挥手,随从立刻放开狗绳。

寒濯岚的身形比同龄的孩子瘦弱,他在雨中瑟瑟发抖,双手端着木剑绝望地挥舞,被猎犬吓得后退,脚下一滑,摔进泥水中,猎犬锋利的爪牙在他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风息族以自身血肉供养母树枫华的种子十年,期间每月须不断摄入各类毒素,待枫华长成,风息族人受枫华剧毒保护,自己百毒不侵,可同万物语。但供养和服毒会使身体时常损耗,这雨天,寒濯岚不该出门,尹耀瑛突然登门与母妃闲话,二世子拉着他一同“玩耍”,他不敢不来。

……………

“你助本宫除了绊脚石,将来吾儿登基,必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是,臣妾与岚儿受冷落多年,蒙夫人不弃才得万全。”“你知道就好。”

……………

孩童的哭喊和犬吠交杂,猎犬渐渐被毒素麻痹,动作稍显迟钝。寒濯岚用木剑全力砸在其中一只狗头上,木剑被折断,猎犬也呜咽着退后,另外两只见同伴受伤,呲牙威胁片刻,再扑上来。枫华还未养成,若想用血毒死三只成年猎犬,自己也会丧命,趁小腿被咬,他将扯断的木剑刺进狗的后背,砸断脊梁。

最后一只猎犬四肢无力支撑,趔趄几步,夹起尾巴回身向主人求救。“桓儿?你们怎么跑到这里…这是在做什么?”尹耀瑛和叶夫人匆匆赶来。

冰灵·霜花引。雨珠冻成冰刺,齐齐刺向猎犬,可怜的狗当即毙命。“前些日子的新剑法,四弟说想练给儿臣瞧的,结果随从蠢笨,没拉住狗绳…”寒濯桓瑟缩着抓住母亲的衣袖,委屈地快哭出来,“它们是儿臣养了多年的,一时不舍得下手…”

“连几条狗都管不好,你们几个随本宫回去领罚。”“夫人,岚儿杀了二殿下的爱犬,还请夫人看在他是为自保,不要责怪。”叶素樱低头认这不属于儿子的错,语气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狗而已,再养就是了。”尹耀瑛漠然答道,她像没看到寒濯岚,揽过儿子离去。

“母亲…”寒濯岚努力撑起身体,等他们走远,叶素樱才冲过来抱住儿子,袖中伸出藤蔓,巨大的枫华叶片展开,包裹住寒濯岚。母子蹒跚着回到住处,寒濯岚发起高热,昏睡过去。

“等枫华长成,那狂妄小儿就是你的养料。但现在,我们得忍。”

开元102年初秋。

*黄泉道

天边永远是如血的夕阳,映在一条能容八马并行的大道上,折射出金灿灿的光,夕阳之下,宽阔的河面波光粼粼,缓缓流动却听不到水声。世间可从未有过如此宽阔平坦的路。

人群熙熙攘攘往河边赶,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抬头瞥了一眼,河畔就在不远处,他继续黯然向前,华丽的婚服后心处有一道三寸长的伤口,皮肉外翻,露出一截断骨,白色的衣袍上浸满血水,银色长发从精致的冠下散出,琥珀色的眸子暗淡无光,脸上两行血泪。

“好孩子,累了吧?喝口水,走过这座桥,你就解脱了。”一只半透明的琉璃碗,盛着碗清水,干瘦的老妪把碗递给少年,帮他理理凌乱的长发,又望向远处正在涌来的人群,“本是你的好日子啊…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真是造孽。”

少年并未搭话,面无表情地把空碗放回她手里,转身迈上这座望不见尽头的拱桥,他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对面的河岸,夕阳照在他脸上,炽热感却开始消退。

“原来我真的死了,呵…归英,你等着我。”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回头看着河岸边,目光怨毒。“人们”一个个从老妪手里接过碗,喝下水,目光逐渐呆滞,他辨别着残缺的衣物样式和血污下的图腾,很多他熟悉的面孔,看来族人为了他,和龙族打了一场硬仗,“等我来找你,血债血偿。”

*阎罗殿

地府常年黄昏景象,靠魂香记录大致时辰,此时魂香蓝色的火燃断细绳,硕大的铜铃“咣”地落入下方轨道滑出,一路铃铛之声。正是一天刚开始。

阎君还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长史是个形容消瘦的老人,银发长眉,满脸褶皱,他在下首的桌案上整理着名册,时不时看一眼阎君,想叫醒他又有些不忍,人间突然开战,阎君熬过大半日才睡下。派出去的鬼差和斥侯到现在都没回,估计是灵多得清点不过来。

“报——!禀报阎君,此次吾等共收灵四千三百七十二人,现在已经抵达三途川对岸!”白面斥候狂奔冲进殿内报告,长史瞪着眼比噤声的手势也没用。

阎君一个激灵从桌子上弹起来,不顾脸上还沾着自己的发丝,扶正帽子,拿起毛笔,喊着长史:“四千…?苏大人,名册名册!今日若是别处来了零散的,先报上来快快领去投胎!不要误大事!”不知为何,苏长史竟听出来阎君有些恼。

“有是有的,只是不知这几个灵到哪了?”苏长史恭敬地将第一封名册展开递上去,通报名目,“第一位是白河猎林族白氏,玉承,剩余阳寿应该还有四十八年,是被后面这两位所杀,凶手二人是临潭龙族,玉致,寒召阳寿余三十年,寒忍阳寿余三十五年。三人都是横死,详细情况在册上。”

“造孽造孽……”阎君皱起眉头喃喃道,“猎林白氏行医布施积德,可族中多是工学,子嗣不兴旺,这个玉承当初还是咱们专门用仙桃花枝做□□投胎,给他们好好繁衍后嗣用的,就这么没了,啧啧真可惜。”

他读着读着,面色越来越凝重,对苏长史说:“一会他们三个来了,白氏的灵带去投入畜生道,下辈子活得简单些,转生轴上多写好事,至于那两个,用他们剩下的阳寿去鬼道好好服役先。”

苏长史应了,指指桌上推成山的名册,阎君托着腮哀嚎:“快去快回,事务繁多,我可舍不得你去太久。”待苏长史转身往外走,阎君抬起眼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似刀锋。

苏长史出了正殿,一路走过前庭,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灵望着阎罗殿的牌匾出神,不由得感到奇怪,他怎么没有小鬼带着,自己跑上门来了?苏长史打开名册,正要找他是哪个灵,灵缓缓开口念道:“阎罗殿?”

苏长史一惊,过了三途川和奈何桥的灵基本都不怎么开口说话,它们喝了三途川的水,失了五感,忘了前世事,更不记得自己是谁,如果没有小鬼领路,很可能游荡在这附近走丢,怎么如此淡然自若,还识字?

他走下台阶仔细打量,因过了奈何桥,三途川水掠走部分样貌,可这灵的眼眸似乎还有神。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老妇人?”苏长史试探地问。“见过。”“…”苏长史明白了,这灵没有喝三途川的水,记忆一切如常。苏长史看不清灵的表情,但仍能感到那怨毒的目光,他缓缓道:“你不能进阎罗殿,能去的灵都是没有记忆的,若是被阎君看穿了,可要受重罚。”

“我只想看看杀我的人转生去了哪里。”它语气平静,周身散发着玉承灵独有的烟色萤光,“看看有没有报应。”苏长史嘴唇蠕动,却不知如何开口,这个灵应该就是猎林白氏的玉承。

他宽慰道:“你快回去饮一口河水吧,阎君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罪过,要罚去鬼道服役。念你夭折可惜,让我给你投个寻常好人家,可莫要辜负了。”

“辜负?”原本通透干净的灵,生出怨念和恨意,变得浑浊,“我不曾负任何人,可为何有人负我?!哪怕被灭灵,我也要先看他们付出代价!”苏长史急忙喊道:“可是能进阎罗殿的,只能是去鬼道服劳役和准备投胎的灵,记忆反正都要清除干净,你看到又能如何?前世已过,不要太执着。”

“苏长史。”门里,阎君不知何时就站在了那,手里捻着一根红线,他微笑着抬手亮给苏长史,“你这个地府的恶鬼给他们俩牵姻缘,居心何在?”

“牵、姻缘?”玉承的灵愣住,缓缓念着,转而瞪着身边的老人。苏长史有些微的惊慌,沉声回答:“我只是不愿世间战事绵延,他们两族争斗几百年该有尽头,若能以他们二人的联姻化干戈……”

阎君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正色道:“他们这一世本不该再相遇的,苏长史,再罚你服役二百年。至于这枉死的灵,我阎罗殿的规矩不能坏,进来的不是去转生,就是有罪在此服役,念你前世辛苦,回三途川洗净执念后快来投胎,莫要再伤心。”

可他的痛,族人的生命,失去的人生,谁能还他?白暮不顾苏长史阻拦,冲进阎罗殿的大门。“那就让我也变成恶鬼,好好看寒召兄弟在这受尽折磨,去那炼狱般的人世间艰难求生!亲手将寒归英灭灵!”

“公子?”

父母、亲族枉死,爱人背叛,寒归英现在应该正领兵践踏自己的家乡,无论如何也要等着他下地狱,付出代价,才不算辜负了自己和亲族几千条性命!

“杀…”

“公子醒醒!公子!”白启明猛地睁开眼,琥珀金的眼瞳失神地望着眼前焦急的少年,他的里衣已被汗水濡湿,轻轻喘息着。

梦境很乱,那些记忆越来越模糊。白启明调整一下呼吸,抬手想推开少年,手上却没有力道,只能嫌弃道:“你好吵,让开些,我要起床了。”

“哦…公子,您又做噩梦了吗?”徐若静顺从地退到边上,递上干净的里衣,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噩梦,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要是敢再向母亲提起这个,回来让如师大哥打你板子。”“哦。”徐若静回头偷偷望一眼站在门外的贺如师,白启明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孩,明明自己是关心他。

“你就让我这样出门吗?”白启明只穿着里衣,披头散发。“啊…”徐若静见公子撅着嘴瞪着自己,赶紧递上外衣,专心侍奉。白启明边穿戴边吩咐:“昨日母亲忽然让我送东西到云霞宫给戚夫人,说是…贺礼。难得母亲想起我一回,你和如师同我一起去。”“是。”

“梳头。”白启明坐在铜镜前,拿起梳子对着徐若静勾了勾,镜中的孩子明眸皓齿,脸颊微圆,长得小猫一般,面色却有些灰白。

我对归英,还是恨吗?又好像不是?他的灵去了哪里?这些年的梦像是故意的,总拼凑出奇怪的东西。因龙族大巫一句不着边际的预言,自己如笼中困兽,但寒君也为何不主动来找我?

到底是寒君也把他忘了,还是不惜说了三百年的谎言,只为借他之手获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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