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师以为容羿早就知道此事，所以说话有些无遮拦。现在突然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心中打鼓，尴尬得想跑路，又想留下来吃瓜。
刘然之第一次觉得自家素日里软软的小夫子这样可怕。盯着她的眼神就像是锁定猎物的老虎。
虽说刘然之很期待容羿叫她“妈妈”，但真到了这时刻，她只觉得脊背发毛，有种被捏住了后颈的感觉。
“并不是人体改造。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心脏起搏器。”刘然之解释道。
容羿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刘然之又站直了些，说：“有非常完备审核流程以及规章制度，不会再出现像丁暖临时要求你进行测试这样的事情。”
说到这里，刘然之像是忽然抓住了容羿的把柄，道：“容羿同学，你可不许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容羿看着掌心，忽然有一种很深的无力感。
“只是芯片植入吗？”
“只有芯片植入。”
“我可以了解一下具体的内容吗？”容羿的声音很轻，肩膀像是垮了一般，“我……”
容羿觉得脑子里很乱，浓浓的困惑将他包裹。
他错了吗？
他又错了吗？
余光中是操作越来越流畅的机甲，面前是讶异的工程师和担忧他却依旧选择隐瞒他的刘然之。
容羿感觉自己被遗忘了。或许在高速发展的当下，在火药味渐浓的当下，他们这些“阻碍社会发展的守旧分子”应该通通闭嘴滚到角落里去。
人类的发展总会有牺牲。
牺牲一小部分人类的利益以成全全体人类的利益，这是正义而光荣的。
飞机颠簸，警报声刺耳。
然而驾驶室里只有自动驾驶系统努力维持着，不久后，一片鲜血从机舱飞进驾驶室，染红了导航系统。
“你现在……呵……不理解我……呵……没关系。”风阳的口鼻喷出鲜血，引起一阵阵呛咳，他死死握住容羿的脚踝，任由尖刀刺穿他的手掌，“迟早有一天……呵……你会知道我是正确的……”
“杀人永远不会是正确选项。”容羿扣住风阳的手腕，将他的手甩开。
“03，我的孩子……蓝星抛弃了我们……咳咳……我们需要自救。”风阳用一种几乎诡异的温柔语调说，“自我改造……是，呵……我们活下去……的，呵……唯一方法……”
风阳的嘴唇变得青紫，喉管中大口大口地涌出鲜血，面部青筋暴起，声音越发嘶哑。
“你从来都不是在拯救人类，你只是在玩弄生命，以达成优化自己基因的目的。”容羿记得，那时自己如是说。
风阳的面容变得狰狞，金色眼眸闪烁，盯着容羿，忽而声如洪钟，回光返照一般：“人类……万岁！”
“人类改造万岁！”
.
情绪剥夺的实验代号为“静水”。静水深流，在容羿心中亦如拍岸惊涛。合着地下试验场之外的海水声一起，此起彼伏。
静水的流程看上去十分规范，但也证实了这件事情早有预谋。
诸棠生作为第一批科研移民率先来到原城，静水项目自然也先在原城展开。
第一批进行芯片植入的是海国的三位一级战斗员，第二批便是原城军部的李惊云和谭泓。
容羿站在主观察室的角落里，静静听着诸棠生和李惊云交谈。
偶尔站在诸棠生身边的一名青年也会开口。他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头上的一小块未长齐的头发证明了他的身份。
“那位是第一批静水实验体中的汨市军部一级战斗员王秋暝。”小助理在容羿身旁介绍。
王秋暝和普通人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积极开朗，面上时刻带着微笑。
“他的战斗资料，我给您找找。”小助理很快调出了一个视频文件，静音展示给容羿看。
天空中架设了22个目标靶。有固定靶、移动靶，还有能够进行反制的攻击靶。
王秋暝驾驶着机甲进行实弹攻击，从发射台起飞，很快飞行至第一个靶位处，精准击落目标。
很快，后续目标被接二连三的击落。目标靶的设置非常精巧，旋转、横切、纵深，能够充分展示出机甲的灵活性以及战斗员本身的战斗素养。
而且最令原城诸人头疼的乱开炮情况也没有发生，稳定到宛如双子星大爆炸前的机甲装置。
“怎么样？”清亮的男声响起。
容羿抬头和抱臂看着他的王秋暝对视。
“比一场。”容羿言简意赅，听得在场众人都有些呆。
“李惊云他们在机甲操作训练中成绩优异，但在和我的对战中暴露出了不少的麻烦。”容羿说，“过得了我这一关，再谈东西行不行、好不好的问题。”
.
“你说，谁会赢？”邓昔问。
燕明透过监控探头，看着下方和王秋暝等人交谈的容羿，心里很不是滋味。
容羿颓丧的模样他看在眼里，这场战斗不论谁输谁赢容羿都不会好过。
王秋暝赢，证明容羿一直坚持的人类本体保留就是一件十分失败的事情。容羿赢，证明人类需要更进一步的进行加码改造，向桫国改造人计划靠拢势在必行。
两件事从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从社会价值角度，前者显然更为重要。
如果这场战斗王秋暝赢了，从此之后，王秋暝就会成为人类历史上战胜太空改造人的一个符号。
不，说是人类或许并不准确。
一个人可以享受平静与安宁，可这并不意味着情绪的丧失。情绪的完全丧失意味着绝对的理性、人性的丧失。
也意味着——
残忍。
“王秋暝必须赢。”燕明说，转头看向邓昔，“如果王秋暝输了，那么我们就完蛋了，通通要做好被改造的准备。”
“燕明，”邓昔开口，却转移视线，没有和燕明对视，“你有没有想过，桫国的改造方法或许和从前不一样了？”
燕明知道邓昔不是人类改造的支持者，他这样说自然有他的考量。
“因为没有反抗者吗？”燕明说。
“对，就是这个。”邓昔靠在椅子上，“全民缄默——这是非常不寻常的事情。我们在这一件事情上表现得太过抗拒，可能已经被桫国方排除在外。不过如果能接触到这件事情的一些蛛丝马迹，那么很多事情，包括现在王秋暝和你家宝贝的对战是否具有必要性，就有新的考量方向了。”
燕明揉着眉心：“行象战争的视频你看过吗？桫国改造人对星际海盗说不上大获全胜，却也是压着他们打的。不过桫国的战斗机比星际海盗的战斗机要好不少就是了。我们的敌人，可不只有星际海盗。必要性是一定的，但是对方的改造方法——确实值得调查。”
燕商稷不会注意不到这一点，不过燕明对于原城是否有间谍潜入并不知情。
“如果改造方式很轻松，你会接受吗？”邓昔说，“不说面对外敌，就是在抵抗双子病的领域，太空改造人的优势也很明显。”
“没有如果。”燕明坚定地说，“走一步算一步。”
.
万里无云的白日，桫国首都煈市的某处酒吧。
昏暗的环境，迷乱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永不停歇。
因为作息三班倒的宾客来来走走，在某个角落的卡座，一名衣着暴露的女子双臂一抻靠在沙发上，右脚踩在单膝跪在她面前人的胸口。
单膝跪地的男人带着面具，女子脚尖从他胸口划过，在面具边缘摩挲，像是马上要把面具掀开。
男人不敢反抗，身体微微颤抖，心脏跳得飞快。
但凡有人认出了他，那么他注定活不过今晚。
“男人就是要这么调教才好玩。”女子朝身边另一名成熟女子笑道。
成熟女子不说话，抱臂喝着酒。浅酌两口后用指甲敲了敲杯子，立刻有另一名面具男跪在她面前，微微仰头张开嘴。
“确实好玩。”成熟女人笑得明媚，微微倾斜酒杯，道，“全部喝了，军部备采司司长的身份就是你的。”
年轻女子哈哈大笑，站起来蹦了两下。周遭所有人都没有因为她的动作侧目，唯独身旁几个男人，几乎绝望的闭上眼睛，祈祷千万别被发现。
酒液落在男人胸口，男人顿时僵住，大气都不敢出。年轻女子挥了挥手：“算了算了，都找你老爹把位置要下来了，还能不给他吗？”
成熟女子不说话，只是兀自倒了一杯酒。立刻有机灵的凑了上来，挤开原本跪在成熟女子面前的男人。
完美的弧度与落点，成熟女子朝年轻女子摊手：“你看，这个怎么样？”
年轻女子拱手作揖：“小妹佩服。”
“行了，我也是疯了陪你大白天的来这里鬼混。”成熟女子站了起来，“我一个小时之后还有会，你自已玩吧。”
“姐姐，不行，你得帮我再叫两个人。”年轻女子挽住她的胳膊晃了晃，“人家没事做，好无聊嘛。”
成熟女子看着她，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行，我再找两个人来。早点回去，小心把自己玩死了。”
“好嘞！”
成熟女人走了，连带着要开会的几个。年轻女人靠在沙发上哼着小曲，感受到有人在捏她的脚心。
［0971报道。］
感受到了特殊的节奏，年轻女子勾起嘴角，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没被带走的几人，足尖划过男人的胸口。
［003收到。］
［任务指示？］
年轻女子还没有动作，成熟女子派出的人来了，挤开男人帮年轻女子捏脚。
年轻女子“咯咯”笑了起来：“说说，你们想去哪个部门，我好帮你们安排。”
“我听说，科学院里还有几个空位置……”挤开男人帮年轻女子捏脚的人如是说。
“我知道，改造人嘛！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们趋之若鹜的？财政署、城建署、议会的位置大把大把的空，你们偏不要。”年轻女子十分可惜地说。
“快要打仗了，条件不同了。”男人赔笑，“不知道您……”
“欸，”年轻女子止住了他的话头，踹了一脚身旁的0971，“你呢，什么想法？财政署还是……”
“我也想要改造人……”0971不甘示弱地挤在男人身边。
两个男人挤来挤去，年轻女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又有些惋惜地说：“得了得了，你们喜欢就好。不过，竞争上岗，明白了吗？”
“明白。”
0971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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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秋暝没有赢。
容羿也没有。
飞机又炸了。
把存稿发了[爆哭][爆哭][爆哭]
我好生气啊，把存稿发了啊啊啊啊啊啊[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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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搅屎棍”工作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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