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里的闪闪不停加重力道捏紧他的手臂,尤加被从睡梦中生生被疼醒。
这样大的力气,闪闪只在那次过敏爆发出来过。
他现在是很不安,很痛苦吗?
闪闪鸦黑的睫毛如同被捕捉后拼命扇动的翅膀,眉头皱得死紧,嘴里哼哼呢喃。
尤加的心好像被一根细针扎了进去,只一点点隐痛,可是那针在血肉里旋转,搅得他心乱如麻。
总是很孤独,很可怜,即使把闪闪抱进怀里,他还是一副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可是他总是很坚强,尤加没见过他掉眼泪。
“啊——”
闪闪突然大喊。
尤加的身体也跟着他抖,手臂上的疼痛在一瞬间达到顶峰,似乎没了知觉。
但他顾不上自己,用另一只手抓紧闪闪的肩膀。
“不怕,我在。”
可是闪闪挣扎得更激烈,含含糊糊地不停重复:“你走开,你走开啊……”
心间那根刺转了个方向,直直往搏动处插,心脏骤然停跳。
闪闪睁开了眼,只抬头一瞬便松开手,仓皇后退,只是肩膀都被他环住,也不过退开一寸距离。
今临脖颈绷得很紧,不停喘息,瞳孔震动。
尤加抚摸他背脊:“做噩梦了?”
他瑟缩两下,模样还是有些推拒。
呼吸慢慢变得平缓,他不去看尤加,只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哑声说:“嗯……”
“什么梦?”
今临抬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但是他问出口了:“你是坏人吗?”
尤加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臂慢慢发麻,发热,他微微动了动,疼痛让他蹙眉:“梦见我了?”
今临咽两下口水:“嗯。”
“我让你害怕了?”
他这样的态度让今临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今临揪住他睡衣的领口:“你根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坏,最会骗鱼的人。”
这完全是控诉,强烈的吐息打在尤加的下巴上,他的眉头蹙得更紧。
闪闪不结巴了。
他脑中有一个更明确的想法,闪闪从来都不是结巴。
于是他笑:“不装了?”
感受到逼视,今临扯着衣领布料的手松开:“什……什么?”
尤加又不回答了。
他总是这样,态度似是而非,留今临胡思乱想。
难道他已经发现我偷密钥的事情了?
今临心虚透了。
“我……”他心下着急,脑子转不过来,“我说错了。”
“嗯。”尤加点头。
“你不坏,你好,你是世界上对鱼最好的人。”今临为他抚平衣领上的褶皱,讪讪地笑。
尤加看他,他就一副乐呵呵讨好的样子。
“那你喜欢我吗?”
“诶?”
尤加继续不说话,瞳色深得好像要将今临吞进去,像狩猎前的虎视眈眈。
喜欢?
今临知道的,他对四包叫做喜欢,他对倪娜也叫做喜欢,他对水晶说得上喜欢,对食物也说得上喜欢,要一起繁衍的两个个体彼此的感情还是喜欢。
尤加问的是哪一种喜欢呢?
直觉告诉他,是最后一种,毕竟他们做的事情不算难懂,只有要繁衍的关系才会亲吻嘴唇。
要他亲吻草包的大嘴巴,他才不干呢,可是尤加……嗯……
哎呀,亲都亲过了。
而且,他才不是自愿的!
他思考的时间太久了,尤加罕见的不耐烦。
于是他的下巴被握住轻轻抬起。
“喜欢我吗?”
今临浑身一阵酥麻,月光照进尤加蓝绿色的眼珠,像含了情,这种氛围旖旎至极。
“喜欢。”
今临说。
这声喜欢像一阵轻叩,尤加的心门展开。
气息交缠得猛烈又温柔,那只又麻又热的手重新恢复了生机,即便刺痛,也紧紧搂着闪闪的腰。
唇齿相贴根本不够,尤加睁开眼,他想要把闪闪的每一帧表情都刻进骨髓里。
于是,今临和尤加四目相对。
没有什么生涩,沉迷……
闪闪的眼眸清澈而平淡。
今临又说了谎。
他没有喜欢尤加,更没有想要和尤加繁衍。
鱼不会喜欢坏蛋,即便鱼真的感受到了坏蛋的喜欢。
是的,他感觉到了,尤加喜欢他。
尤加不止是坏蛋,还真是个变态。
他的谎话不算什么,他与尤加从谎言开头,到如今快要结束,一个谎言和一百个谎言没什么区别。
顺从尤加的心,等待逃跑的时机,这是他现在最应该做的。
如果要说讨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并没有那么浓烈。
或许是尤加真的对他太好了,这些好都是真真切切的体验,带来的感受比残酷的想象更深刻一些。
但如果他想起那些沉痛而枯朽的画面,厌恶的情绪又会涌上来,人类应该是把这种情绪称作恨。
喜欢不喜欢,恨不恨——
都不重要。
总之,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尤加抬手将他的眼皮阖上,只更加狂热地翻搅,费尽心思勾引他情动,将炙热的感情在这交融之间传递。
这个吻好像要延伸至天荒地老,又好像一场诀别前的爆发。
——
今天的尤加有点奇怪,总是把右手放在身后,连抱今临都是用单手。
怎么样,是觉得你很有实力吗?
今临趴在尤加肩膀上去看他放在腰后的右手。
怎么有点苍白?
尤加告诉他要准备出门了。
今临既紧张又期待,看起来精神极好。
尤加并没有把平板车带回来给他,而是抱着他去他指挥的任何地方。
今临潜回海洋庄园的底部,挖出他的小包包,小包包实在是太沉了,这必然会影响他的逃跑。
他好苦恼。
挑挑拣拣到最后只挑出了一块粉水晶,他将那块水晶扔得远了一些,以表决心。
然后他掂了掂小包包,还是很重。
于是他又很艰难地挑出了第二块,第三块……
这下差不多了吧,他拍了拍依然鼓鼓囊囊的小包包。
等到游到池子边,他看见了自己最重要的观察日记。
比划又比划,日记本差不多能放进小包包里,只不过嘛……放不下其他好宝贝了。
这种感觉就像吃席吃到一半告诉他不能打包。
愁啊,真是太愁了!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叹了好几口气,最后还是闭上眼睛,两手抓着小包包的边缘将小包包翻过来。
扑通,扑通,扑通……
财富掉进水里,珍宝离他远去,穷命啊!
他苦大仇深地将观察日记装进小包包里,小包包都被挤得棱角分明了。
他开始埋怨洁。
干嘛不给我一个小一点的日记本啊,坏人!
门外透过玻璃窗,尤加将他的一切行为尽收眼底,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今临虽然负气,但还是乖乖坐在池子边摇了摇尾巴,水花溅起来,气泡在波浪里翻滚,他长舒一口气,举起右手。
“拜拜。”
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尤加居高临下看他。
“告别做什么?”
今临心中警铃大作。
“都……都跟你,睡,没回来。”
这话说的不利索,他怕尤加没明白,又补充道:“和你住,不住,这里……”
尤加神情未动,他看不出来对方信没信,心虚让他手指扣紧小包包的缝隙。
尤加眼神点在小包包上:“带上这个做什么?”
今临简直被问得头皮发麻,欲哭无泪。
你问题好多呀。
你放过我吧!
绞尽脑汁,他终于想出来一个词。
“实践。”
“实践?”
今临急忙点头,又指了指洁挂在墙上的时刻表:“作业。”
他不知道他现在这样有多反常,就像不打草稿地说谎。
尤加只看着他,低垂的眸子放出如有实质的寒光。
他简直想要躲回水里,最后硬着头皮喊:“主人?”
尤加屈身蹲下来,视线勉强和今临平齐。
“其实,我们应该立个规矩,”他用左手抚上今临的耳垂,两指若有似无地轻捏,拇指一圈又一圈刮过耳廓,“撒谎,得有惩罚。”
今临瞳孔紧缩,浑身僵硬,他太简单了,心中所想都能表现在脸上。
尤加按着他的后脑勺,他们额头相抵,尤加的左手往下滑,手指描摹过他脊柱的轮廓,算得上是一种安抚。
“这件事往后放一放,今天先实现你的愿望。”
这句话才是真的安抚,今临悬在心上的弦松缓了。
他被尤加放进软椅里,洁女士推着一排衣架子进来。
一排花花绿绿的裙子出现在眼前,今临眼睛乱瞟。
这是干嘛呀!
洁的眼神在他身上逡巡。
他将手臂抱上肩膀,紧紧护着自己,他身上穿的还是和尤加睡衣同款的白色上衣。
洁的手飞快地划过一串衣架,握住了挂着宝蓝色拖地长裙的那只衣架,她取下了一边肩带……
“喜欢哪一套?”尤加问今临。
洁默默将取下的肩带挂了回去。
今临耳朵已经红了,他的刘海比起刚剪的时候长了许多,现在的发型像个乖软的小孩,于是他用手按住刘海,眼睛被按下来的头发盖住。
他扭扭捏捏摇头。
男鱼出门可不能这样穿,会被取笑的!
尤加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手掌扯开,顺势往下指尖穿过他的指缝,两只手交扣。
“今天是腿脚不便只能坐轮椅的小妻子,”尤加的食指刮了刮他手背,“如果不穿,就不能出门。”
洁感觉从脚底板酸到了牙根。
这样的叙述……番茄色很快从脖颈漫上了脸颊,今临又用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捂住脸。
“那我来选,好吗?”
尤加似乎完全带入角色,语气像极了宠爱妻子的丈夫。
今临胡乱点头。
洁看着尤加毫无挑选的意思,径直取下浅黄色针织外套配短裙那一套。
牙更酸了。
洁看着尤加颤抖的手臂。
真新鲜啊,你也有这么激动的时候?
就连她看今临的眼神也不由得染上一层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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