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下了几层，都和B1层的情况如出一辙。
在某个关押室内，聚集着大量异变者的尸体。
通过辨认他们身上的身份编码，可以看到，他们来自下面的各个楼层。
“B12？看来这家伙挺能跑的啊，不过还是死在了这里，连地下都没能出得去。”
段珩假惺惺地唏嘘了几句，突然眼中一亮，“这还有个活的！”
曲漓也赶紧凑过去，看见一个半个身子都没了，脸被打烂，胳膊和肋骨也多处骨折的异变者。
在他的身上，没有看到其他明显的异变特征。
“B6C110，能听见我说话吗？是谁对你们下了杀手？”
曲漓问了几遍，那异变者才有了反应。
他的眼神直愣愣的，像是得了PTSD。
“B18……B18F2**，他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杀了我！他杀了我！”
B6C110情绪失常，身体不断抖动，很快便失血过多，死去了。
曲漓皱着眉，摇晃着他的身体，“醒醒！B18F2后面是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段珩见他这样，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曲大院长，你也精神失常了？他半个身子都没了，已经活不过来了。”
曲漓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B6C110消失的下半身，眉头皱得更紧。
现在，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里面都充斥着那股奇怪的味道，甜腻得让人想吐，又腥得令人反感。
他很清楚，这不是血腥味，也不是任何一种消毒水或者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这是专属于异变者的气味。
“你听清了？”他转身问段珩，“你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吗？”
段珩耸耸肩，“你趴得那么近，你问我？而且就算听见，我也忘了，我记性不好。”
曲漓仅仅消沉了几分钟，就又重新站起来。
“那我们继续往下走，说不定下面还有活口。”
这时候，通话器响了两声杂音，紧接着，对面传来蒂娜的声音。
“院长，您那边情况一切顺利吗？你们已经下去两个小时了。”
曲漓：“没什么，下面大多都是异变者的尸体，我们现在在B6层，以上都没有危险，你可以安排工作人员过去清理了。”
蒂娜听他这么说，终于松了口气。
“那就好，我这就派人下去。”
“等等。”曲漓接着问道，“有个异变者临死前说了一个编码B18F2，后面两个数字我没有听清。”
“按照他的话，也许这个异变者B18F2就是杀死这么多异变者的罪魁祸首，你能查到他的身份吗？”
蒂娜想了片刻，“B18层关押的都是最危险的精神异变者，F2则代表着异变类型，这个我不是很了解，不过可以为您联系我们研究院的首席研究专家王乐乐女士，稍后给您回复。”
“好的，辛苦了。”
结束通话，曲漓和段珩继续往下走，在B10层又发现了一个活着的异变者。
暴乱发生的时候，中枢控制系统遭到了损坏，导致所有关押室的门呈开启状态，直到现在也只有少部分恢复正常。
而这个异变者，B10F112，竟然仍处在关押室内。
关押室的玻璃门紧闭着，他就安静地坐在里面。
玻璃门上，铺满了鲜血淋漓的手印，看着像是外面有人拼命得想要冲进去，只是最终没能做到。
曲漓推测，应该是这间关押室的门出现了故障，在中枢控制系统被损坏的时候也未曾打开过。
“B10F112，你一直待在这里吗？你看到了什么？”
B10F112是个小孩模样，从装束上一时分不清男女，看样子也不过才七八岁的年纪。
他原本像是在闭目养神，听到有人说话后睁开眼睛。
奇怪的是，他并不像其他异变者那样拥有明显异化的器官或是组织，至少从表面上看上去，就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子。
“你是……院长吗？”B10F112认出了曲漓的工作服，他的声音也显得稚嫩，如果不是被关押在这里，看上去真的像个普通的孩子。
“是的，可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吗？”曲漓面对他，也多生出几分耐心来。
B10F112乖巧地点点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哭也不笑。
“可以啊，那我会得到什么奖励吗？”
“奖励？”
这话把曲漓给问住了，他不知道该给一个被关押的异变者小孩什么奖励。
“叔叔奖励你吃枪子好不好呀？”段珩不知从哪凑过来，笑嘻嘻地道。
曲漓连忙把他推开，这让段珩很不爽，刚想要骂人，却见曲漓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别听他的，你想要什么奖励？可以告诉我。”
B10F112眨巴了两下眼睛，“妈妈，我想要妈妈。”
曲漓怔了一下，“你妈妈她……”
“我想要妈妈。”B10F112再次重复了一遍。
“呵，你是个异变者，谁会要你？你不会就是被你妈给送到这里来的吧？”段珩对待孩子，从来没什么耐心。
或者说，他太讨厌那些弱小、无能为力、还愚蠢得无可救药的孩子了！
“指挥官！请你不要干扰我的工作！”
曲漓忍不住呵斥他。
对待一个孩子，有必要这么残忍吗？
而且，他的行为还严重影响了他的工作。
“不会的。”
好在，这孩子似乎并不在意。或者说，他从刚才开始，就只把目光放在了穿着工作服的曲漓身上。
似乎他知道，只有曲漓能够给他奖励。
“妈妈，和我一样。”
曲漓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字眼。
“你是说，你妈妈也是异变者？”
B10F112艰难得回想着：“B18……F2……B18F2……”
后面的数字他似乎记不清了，急地捶自己的头。
曲漓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你见过你妈妈对不对？昨晚的时候，她就站在这块玻璃前，想要把你给救出去，对吗？”
B10F112停止捶头的动作，乖巧地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
“妈妈，妈妈，妈妈要救我出去，我要妈妈。”
曲漓重新看向这块巨大的透明玻璃时，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
玻璃上密密麻麻的血手印，全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深切的爱。
她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该有多么痛？
她拼尽全力最后却只能一个人离开的时候，该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曲漓后撤了两步，单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要平复一下心情。
这绝不是他应有的情绪，他是这座研究院的院长，这些异变者都是危害人类社会的敌人，他绝不能对敌人心慈手软，更不能产生同情或者怜悯的情绪。
玻璃门被指节敲击了两下，曲漓听见段珩说道：“你这孩子表达能力不行啊，是不是在这里呆傻了？智商不像个八岁的孩子啊。”
“我们什么都答应你，什么奖励都能给，所以现在能不能说说，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B10F112没有理会他，只是将希冀的目光看向了曲漓。
曲漓承诺道：“好，我答应你，会带你去见你妈妈，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红色的水，红色的水……好多……人，好多人……妈妈，妈妈来接我了……”
红色的水，指的应该是血。
好多人，可能是异变者。
而他的妈妈，会是……
“这孩子果然智商有点问题，让别人接手吧，我们继续走。”段珩又扒拉起他那高档手表，“看看，这都快十一点了，该吃午饭了，研究院的食堂还正常运转着吗？”
曲漓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明说自己不知道。
这时，通话器又响了。
“你好，我是人类基因研究院的院长曲漓。”
对面是蒂娜的声音：“院长，B1-B6的清理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我们将断掉的残肢拼凑在一起，共计发现了63具异变者的尸体。”
曲漓：“你们的工作效率很高，对了，我们在B10层发现了一个孩子，他的编号是B10F112。”
“院长，请您马上远离那个孩子！”蒂娜的声音显得很急切。
“放心，他在关押室中，这一间的门似乎出现了故障，一直呈关闭状态。”曲漓让她不必太过担心。
蒂娜还是有些紧张，“确定门是完全封锁的吗？玻璃也没有出现任何裂痕吗？”
“真的没有，为什么这样说？”
蒂娜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已经联系上了研究院的首席专家王乐乐女士，还是让她解释给您听吧，我们继续进行清理工作。”
“院长，您真的要注意安全，接下来，一旦发现存活的异变者，要立刻联系我。”
转接还需要一些时间，曲漓按照蒂娜的建议，远离了B10F112的关押室。
而段珩则不然，他对于被关在玻璃罩中的孩子没有一点戒备，甚至还不知从哪拿出一个相机，给玻璃门上的血手印拍照。
按照他的话来说，这样的行为是为了留存证据。
“院长您在吗？我是人类基因研究院的首席专家王乐乐。”
令人意外的是，王乐乐是个很年轻的女士，听声音大概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
“我在，听蒂娜说你要向我汇报一些事情。”曲漓回道。
“是的，很抱歉，暴乱中我受了一些小伤，直到刚才还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没能及时和院长您取得联系。”
前面还是寒暄，说到正事，王乐乐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您进入地下建筑的事情，我已经听蒂娜助手说过了，要我说，您的这个行为十分冒险，是极不应该的。”
“地下建筑中关押的全都是精神异变者，您又刚刚遭受过精神异变者的攻击，还未经过全面检查，不知道除了失忆之外，有没有留下其他的后遗症。”
“您这样的贸然行动，不仅是对自己生命安全的不负责，更是对我们整个研究院的不负责！”
她说的话可不如蒂娜那么客气，甚至还带着指责的意味。
曲漓知道自己理亏，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看法。
“好了，别的不用多说，说说你查到了什么吧。”
对面的王乐乐叹了一口气，汇报起自己掌握的信息。
“您之前提到的B18F2**，我这里有一些更加详细的资料。地下建筑的B18层中只有一个F2类型的异变者B18F212。”
“您刚刚到达研究院不久，或许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我来简单为您介绍一下。人类的基因，也就是人们常说的DNA上有四种碱基，分为嘌呤和嘧啶，它们分别是鸟嘌呤G，腺嘌呤A，胞嘧啶C，胸腺嘧啶T。”
“F型异变也就是T异变为F，属于精神异变中的低度异化，这种异变者的精神世界可以化为实体，如果误入他们的精神世界，会受到真实伤害，您明白吗？”
曲漓握着通话器沉默了三秒，然后说：“能不能再简明扼要地概括一下？”
王乐乐又叹了一口气，“好吧，简单来说，就是您千万不要靠近F型异变的精神异变者，否则可能会被吸进他们的精神世界，受到真实伤害。”
“那F1和F2又是什么意思？异变的程度吗？”
“您只需要记住，数字越大越危险。”
王乐乐似乎是懒得解释，就说了这么一句。
曲漓还赞道：“这句话说得好，让人一听就懂。”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如果误入了F1型精神异变者的精神世界，该怎么出去呢？”
王乐乐警铃大作：“您不会已经进去了吧！？”
“我没有。”王乐乐这口气还没送下来，曲漓就接着道，“段指挥官进去了，看样子玻璃门上应该是裂了一条缝。”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研究院里的F1型异变者也就只有……B18F212的女儿B10F112。”
看来蒂娜还没来得及把B10F112的事情告诉她。
曲漓眼看着玻璃门破裂的缝隙里溢出的精神世界实体，正在逐渐将段珩包裹。
随之溢出的浓烈甜腻奶油味混杂着腥臭味铺天盖地地袭来，他就知道情况不好了。
段珩拔枪的动作顿在一半，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样，双眼发直，连反抗都不会了。
曲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
“来不及了，我先进去，随后你再告诉我该怎么办。”
王乐乐在对面几乎要喊破了嗓子：“等等！院长你先别冲动！不能进去！因为里面的信号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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