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作雪几人所在的雪山是常年不化雪的，洞穴外这只雪豹大概长期生活在这里，浑身皮毛银白，几乎与落下的雪花同色，只有一点相较正常雪豹颜色稍浅的棕灰色花纹分布。
雪下的又急又大，不知道这只猛兽在外面呆了多久，此刻在尹作雪眼里，它仿佛与天地融为一色。
而那一双猩红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几人，看得人汗毛直立。
它还没有动作，只是出现就引得身后两只崽崽炸毛，不甘示弱地从尹作雪身后探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而那只雪豹的视线落在尹作雪身上，十分人性化的打量一圈，眼神里透露出委屈和凶恶。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笼罩了它，仿佛无法控制自身一般，它僵硬地移开步伐。
走了。
虽然没有危险，却吓得在场和不在场的人皆是一身冷汗，弹幕停滞了很长时间，终于缓慢恢复。
“我再也不说我也要当护林员了，太危险了呜呜……面对这种野兽，我毫无反抗之力，我甚至在它的食谱上……”
“不会是被肉味吸引的吧？幸好离开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照这么看，洞穴应该是这只雪豹的居所吧？它居然能忍受外人在自己家，甚至没有攻击也没有吼就走了？这哪里是雪豹啊，这简直是爵士好猫。”
“各位不觉得它的眼睛很熟悉吗？看样子好像生病了……”
直播镜头此刻仍旧对着洞穴外，众人只能看见连绵的风雪，入场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大家都提着一颗心，生怕再来一只猛兽。
尹作雪没有及时调整镜头，见雪豹走了，她便一手一只崽开始顺毛。
从头撸到尾巴，一下一下，直到崽崽们放松下来，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相比于崽崽，她注意到的更多些。
比如那只雪豹不太协调的肢体动作，比如它眼神里的挣扎……
再结合这个山洞和星际背景，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只是那双红眼……
“太可怕了……这是枯红热吧？发病后百分百致死率啊！我以为只有兽人会得的……没想到连动物都……”
“楼上，看这山洞布置，这不一定是只野兽，先别下定论吧……只是根据枯红热的症状，丧失理智的兽类居然还能忍住不攻击人，也是难得……”
看到这些弹幕，尹作雪也愣了一下。
她了解星际常识时，确实有见过一种名为“枯红热”的病，据说发病原因未知，治愈方法也未知，致死率却高达百分百……
这导致星际兽人们提起“枯红热”就发慌，生怕提到病毒也会传染自己，然后变成疯子，在绝望中死去。
而“枯红热”一词，则是该病的描述。
理智丧失如同林木枯萎，眼睛发红，回归最原始的兽性本能。
病到晚期，人已经完全退化成兽类，甚至恢复了野性，只有病死和安乐死两种结果。
“大家放心，你们的发言我都看了，此事我会上报给上层，无论如何都会给你们反馈的。”
尹作雪拿过镜头对准自己，言辞恳切，语气真诚，“就算不能治愈，也让他免受其他苦难。”
望了一眼洞穴外，刚才看起来要不眠不休刮上三天的的风雪此刻渐渐停歇，尹作雪安下心来，决定停雪后立刻启程返回。
一趟下来，看来白莹通知她要查看的就是这只雪豹了。
不知道上面会对它用什么处置方式。
想到这里，尹作雪将镜头对准重新大快朵颐的两只崽崽，一刻不敢耽误，将此事上报。
“关于神仙山一号区域雪山发现报告。”
“八月七日，下午一点半，坐标58.123.339，发现异常。一只雪豹疑似患有枯红热，因天气原因，只看清它血红的双眼。”
“其体长约为两米，皮毛异常银白，其在山洞外徘徊，不久后离开，并未发起攻击。”
将文件和刚刚直播拍得雪豹照片打包发给白莹，尹作雪终于松了口气。
白莹那边回复很及时，仿佛守着电脑就在等这条消息，“收到，站长让你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近的接触那只雪豹。”
“不应该带它去治疗吗？换个更安全的环境等死也好啊。”
“站长说他有他的打算。”
这种不负责任的回复让尹作雪险些摔了光脑。
可能领导都是如此。
缓和了一下情绪，她不再和对面理论。
她没有站长的联系方式，只能通过白莹转达，聊下去对双方都是负担，而且看对面的态度，怕是已经放弃这只雪豹。
如果他能好起来就好了……
尹作雪垂下手臂，视线望向洞穴之外。
刚下完雪的天空并不蓝，甚至几乎和雪山一个颜色，看起来是浑浊的白，仿佛没搅匀的加了添加剂的饮品。
冰冷的风顺着厚衣的缝隙钻进，带来足以刺痛人类的温度，尹作雪被激得一抖，顺势摇摇头将杂念甩出去。
两只崽崽早就吃完了肉，此刻面对着镜头呆坐，眼神空洞，尾巴都不晃一下。
小咪僵硬偏头，眼神和小黑对上，二者都能从对方眼睛里品出绝望。
对着镜头，他们甚至没法说悄悄话，只能通过眼神交流。
好在尹作雪写工作报告很快，没有太久就移走了镜头，又抱起两只装乖的崽。
“雪停了，我们先出去吧。”
刚下完雪的地面积雪很厚，踩下去发出“簌簌”的声音，尤为解压。
“说来惭愧，我一个祖先是高原动物的人，竟然连一次雪都没见过。”
“真希望有机会能去大自然看看啊……睁眼闭眼都是工作的生活真的厌倦了。”
“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只求死后投胎成主播家的崽崽，享尽宠爱的同时每天都有美食。”
“楼上怎么还连吃带拿的，带我一个。”
脚印在雪中延伸，等走到看不见洞穴的位置后，尹作雪若有所感回头。
似乎有人在看她。
视线所到之处仍是一片白茫，仿佛被注视只是她的错觉。
奇怪。
不过现在首要任务是离开雪山，她不能带着崽崽们冒险了，工作什么的，日后她自己来就好。
远离了雪山，视野里开始出现除了白色之外的其他颜色，崽崽们也逐渐活跃起来，甩着尾巴在尹作雪身边乱转。
泥土飞溅，眼见着两只干净崽变脏，尹作雪皮笑肉不笑，对直播间大家打趣：“回头给大家直播洗龙、洗老虎。”
“绝对让他们干净成出场设置。”
“崽崽好欢乐啊，看得我心里暖暖的。真是云养人后又云养崽了……在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的年纪里，我已经有好多云崽崽了。”
“期待洗老虎！我家小猫一洗澡就跟疯了一样，搞得我每次都得送出去洗。”
“诶！你们快看，那是岩羊吗？那个九十度是墙、八十九度是坡的岩羊？”
尹作雪向着镜头方向看去，远处确实有一群似羊的生物在峭壁上走动。
将镜头放大，还能看见碎石从它们脚边滚落，独属于羊的横瞳波澜不惊，反倒是看得人身临其境般的心慌。
“不开玩笑，这坡能摔死十个我。”
“都是羊，为什么我连起床都得哄着自己，它们却能这么优秀……”
“别灰心，起码你会敲PPT。”
“泻药，我宁愿不会。”
尹作雪正看着弹幕，忽然感觉手臂被某种湿润微凉的东西触碰，下意识缩回手，转头。
一只体型不大的小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她，浑身毛发褐色，从下巴到胸前是倒U状的白毛。
是麝鹿，性格极其敏感机警，没想到会主动靠近她。
尤其是她携带了两只肉食幼崽的情况下。
手有点痒……
尹作雪缓慢伸手，观察着这只麝鹿的动作，见它没有反应，才慢动作一般摸上了脑袋。
手掌夹在两只大且圆润的耳朵之间，掌心下蓬松和较硬的触感交织，想来是夏季还未褪下冬天的厚毛，手感更丰富。
此时有毛茸茸不撸更待何时？
“直播间的大家不要学习我的动作哦，野生动物通常带有病毒，不作防护措施直接接触，容易给对方造成惊吓，就算是兔子急了都会咬人的，大家千万不要看对方是吃草的就放下戒备。”
“主播双标，自己摸得那么爽。”
“有没有可能我们想摸也摸不到……变回原形摸摸自己算了。”
“主播绝对有特殊体质的吧？麝鹿这么胆小的家伙都敢主动靠近，太羡慕了呜呜……”
“求主播带回去养，这也太可爱了。”
尹作雪抽回手，对着麝鹿茫然的眼睛解释：“不可以随意饲养野生动物的，没受伤的情况下我们不应该去干涉它们的生活。”
“它需要的是自由，不是牢笼。”
麝鹿的眼睛望着尹作雪，又好像透过她在看什么其他东西。
它似乎想低头再去蹭蹭这个令它心生好感的人类，却忽然间顿住，好像被吓到一样，飞速弹起逃离。
尹作雪狐疑地回头，依旧什么也没看到。
反而是两只崽崽，已经开始在泥地上打滚了，看得尹作雪一股无名火，一手一只揪起来，拎着回家。
小咪夹着尾巴，和同样吊在半空的小黑一对视，又心虚地移开目光。
好像玩脱了。
而迫不得已张开翅膀保持平衡的简小黑陷入沉思。
他也要被洗澡吗？
会不会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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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枯红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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