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明明约桑陶在庆大附属医院附近的咖啡店见面。
桑陶最近闲得很,爽快应约。
托前一份工作留下的心理阴影,桑陶暂时没有二度创业的想法,一连拒绝好几个递过来的橄榄枝,专心享受难得的假期。
如果她没有出走东城,大概就是过的这样日子。
懒散闲适,安安心心做个快乐的小咸鱼。
倒是在外面出差赶不回来的刘茹得知桑陶和合伙人分开的过程并不体面,十分担心她的心理状态,耳提面命桑绍文,让他一定要带着桑陶出去玩,多认识些新朋友。
桑绍文履行母命,当即排好晚宴行程日程,大有要把桑陶亲自重新正式迎回庆城交际圈的架势。
他的阵势太大,桑陶避之不及,只好找卫东一的助理要了份赵冬灵名下的众多投资项目名单,以一种买彩票打水漂的心态,在里面挑了几个看起来不会把钱赔成负数的小项目。
再约了中介,慢慢找房子,准备找个合适的时间搬出去。
她不打算再去东城,待了好几年,没能在那里生出新的脉络。
好不容易起步的事业,还被人断的一干二净。
一回庆城,熟悉的气息仿佛都回来,如鱼入水,连手臂上偶尔会因为不适应东城气候而起的小疹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中介询问桑陶想找什么样的房子。
桑陶心心念念着谢鸣的那套大平层,从房间布局到软装,样样都和她的心意,可惜有他在。
不知道他愿意收多少钱才肯转卖那套房子,或者把设计师介绍给她用用。
今天要看的房子,房间布局太差,桑陶不太满意,看了一半就要走。
因此她到咖啡厅的时候,比和卢明明的约定时间早到了十来分钟。
工作日的咖啡店,被忙碌的打工人挤满,前后左右都是几个小目标的生意。
桑陶戴上蓝牙耳机,拿出手机打游戏。
远在异国他乡度蜜月的赵冬灵被这个游戏折磨不轻,正致力于让身边所有好友一起体会她的痛苦。
桑陶很快耗尽免费的三次机会,找了半天,发现这游戏居然没有开通氪金通道,体验感极差。
退出来给该游戏愤愤打了个一星差评。
要不现在就打电话让桑绍文或者谢鸣收购这家游戏公司好了!
桑陶百无聊赖地退出来,托着腮扫视一圈,周围人要么在谈工作,要么在聊天,嘈杂的声音如流水,在耳朵里来去。
显得她特别无聊,像一尾鼓着泡泡的小鱼,无所事事地观察周围。
坐在斜对面的应该是一对大学生情侣,面容青涩,却生机勃勃,让桑陶想起庆大图书馆广场外年轻的男男女女们。
摆满零食饮料的餐桌上铺着课本,女生正给男朋友讲解题目。
桑陶坐下这会,就听女生将同样的数学题讲了好几遍,男生连续给出第五个错误答案,气到崩溃的女生终于忍不住,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男生委屈地抽回纸笔,自己算题去了。
两个人眼睛不是眼睛地背身冷战起来。
结果冷战不到半分钟,男生摸摸脑袋算不出来,嘻嘻哈哈地凑上去,贴在女朋友耳边说话。
女生很快笑出来,锤了锤男朋友的肩膀,两个人又亲亲蜜蜜地同饮一杯咖啡。
桑陶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对活泼又有生机的情侣。
她和谢鸣都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释放情绪。
不管是爱或者恨,太过私密,不适合在外人面前展示,更不应当和第三人分享。
大学时候,自打赵冬灵无意撞见她和谢鸣谈恋爱,桑陶就永久远离了时常自动生成赵冬灵和卫东一的图书馆。
转而花钱包下庆大咖啡厅的小阁楼,和谢鸣在那里见面。
三十来平米的封闭小空间,没有人会突然闯进来。
学累了,桑陶就抓着谢鸣坐在窗台上亲吻。
谢鸣此人,心肠硬的不得了,唇角却柔软得如噙着一缕风,消暑解乏。
微风吹过堆积的纱帘,清脆的珠子撞来撞去,时而扑在人汗津津的后颈上。
未曾紧闭的圆窗外,与之相对的是学校图书馆的钟楼。
窗外嘈嘈杂杂,总有下课的学生匆匆走过,而他们在高台之上,亲密到仿若一人。
难得肆无忌惮的好时光。
桑陶托着腮笑,不再观察那对情侣,追忆一些早已逝去的东西,目光沉静地等着卢明明到来。
[周宁:桑小姐,您的司机已经找好了。]
日常工作繁忙的谢总当然不能随时随地兼职桑陶的司机。
但他在某些方面,不愧和刘茹是亲母子,看桑陶看的紧。
所以周宁最近会冷不丁冒出来,他办事靠谱,俨然成为桑陶的临时助理。
万能且无偿。
桑陶给他女朋友买的小礼物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出来,谁的意思不言而喻。
桑陶偶尔会生出好奇,谢鸣给周宁开多少钱工资才让他心甘情愿随时待命,以及为什么他每次找她,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他似乎害怕下一秒就会被她拉黑。
难道她看起来很可怕吗?
桑陶敷衍地发了个知道了的表情包过去,继续打游戏。
紧接着就跳出来条新消息,桑陶以为还是周宁,等游戏失败后点开才发现是他老板。
谢鸣居然发了张游戏通关的截图过来。
扭动的图案仿佛某种无言的嘲笑。
桑陶觉得这人从小应该没怎么受过打,不然谢鸣活不到这么大。
只有不小心关注到老板娘游戏状态的周宁把手机还给老板,深藏功与名。
谁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个游戏高手。
再厉害的老板也有菜的方面。
桑陶翻了翻日历,她没记错,谢鸣现在正在万晟参加董事会。
以前她听不懂,看那些庞杂的数据觉得无聊,会躲在下面偷偷和谢鸣聊天,好几次被桑明晟逮住,当场点名,现场社死。
[桑陶:知道了知道了.jpg]
她不死心地切换到小号玩游戏。
等一抬头,卢明明和她的医生男朋友手挽着手过来,两人笑容温和,似有几分夫妻相,十分登对。
卢明明一个手势,她男朋友自觉去买咖啡和小蛋糕。
卢明明刚在桑陶对面坐下,就宣布她的去向,“桑陶姐,我决定接受海林的offer,后天飞东城。海林的主战场在沿海,我以后恐怕很少会来庆城。”
桑陶诧异后又点了点头:“海林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比觅甜成熟,能锻炼人。”
卢明明:“我听李总说了,是你把我介绍给他的。”
桑陶:“你本来就优秀,我顺口一提,哪知道他抢人的动作这么快。”
卢明明的男朋友将买好的咖啡拿过来,爽朗地喊了声桑陶姐,然后和她们解释,他刚接到师兄的电话,要赶回医院处理个急事。
卢明明赶紧让他回去,“我和桑陶姐还有事情要聊,下午你直接去取我的行李箱,我们机场见。”
桑陶心里冒出个疑惑,她还记得当时卢明明跟着到庆城的理由。
“你回来庆城,不是打算和男朋友今年结婚吗?”
卢明明没想多少,直接说:“他博士毕业需要一年,已经提前联系好东城的医院。”
不过分亲密的关系,不过多插手对方的生活。
却又像两颗自然而然生长到一起的树,互相依偎,遮蔽风雨。
这是卢明明和她的男朋友。
桑陶暂时按下疑惑,拿出给卢明明准备的大红包,感谢她跟在身边好些年,从庆城到东城,她也跟着熬心血,最好的青春都在觅甜度过。
卢明明伸了伸手,却没接,细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叩叩两声,看起来有点紧张。
桑陶笑着问:“怎么,我们攒钱要买大别墅的明明居然连红包也不要啦?”
卢明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忐忑地说:“桑陶姐,有些事之前瞒着你,现在要离开庆城,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和你说清楚。”
桑陶原本旧习惯作祟,吃着树莓和无花果小蛋糕,觉得这家的甜品和觅甜有几分相似,心中惆怅。
她打量着卢明明的神色,心思转了转,放下叉子,跟着严肃起来,“好啊,你说。”
卢明明要说的事情很简单。
在桑陶向她发出邀请之前,她原本已经打算入职东城大厂,岗位和她的专业相关,更适合她的人生规划,薪资比觅甜只高不低。
如果不是受人所托,她不会毁约,跟着桑陶进觅甜。
因为要回东城,卢明明老老实实给桑陶说清楚。
“以前受人委托,不知道雇主究竟是谁,每个月拿第二份工资拿的亏心,但是我现在知道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明显是偷拍的照片,慢慢推到桑鸣面前。
女性,职业装,飒爽利落,露出半张侧脸。
卢明明用了好几年才认出这人。
桑陶一眼就认出来。
照片中的人是谢鸣的第二助理,严格来说,她算是周宁的下属,只负责润恒的日常工作,与谢鸣的生活完全无关,不像周宁经常在她面前出现。
桑陶拿了这张照片,沉默许久,对卢明明说:“谢谢你告诉我。”
谢鸣再发消息过来,桑陶就没搭理他。
他费尽心力将卢明明送到她身边,图的不就是当好人不求回报。
她何必戳穿。
就像天上的风筝,自以为无拘无束,实则线还牵在别人手中。
这是她和谢鸣的相处之道。
桑陶数了遍递到她跟前的橄榄枝,枝枝有姓名,有些贴着桑明晟的名字,有些是桑绍文介绍过来的资源,剩下的大部分和谢鸣有关。
她并不十分确定,等明白过来,惊觉于自身的迟钝。
谢鸣的种种行为,未宣之于口,犹如柔软的蛛丝,铺天盖地,无处不在。
早已与她的生活工作密不可分。
告别卢明明后,桑陶漫无目的地走进附近的商场,随便逛了逛。
马上就是刘茹的生日,她要挑些合适的礼物。
觅甜在于珊明手里卖了个好价格,够她痛痛快快挥霍一阵。
不知不觉中,桑陶买了好些东西,心情也松快许多。
她将东西交给司机拎走,自己不想那么早回家,找了个甜品店坐下休息。
正和赵冬灵聊着天,桑陶突然听到一句熟悉的人声。
她抬头望去。
实在太不巧。
就在玻璃挡板的隔壁,王明月和她的姐妹们刚刚坐下点单,手里拎着好几个包装袋,显然也是刚买完东西。
“你真把那件大衣退掉的钱转给你父母了?”
“可不是,明月就是人好心软。”
她们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偏偏这对话的内容,桑陶前段时间才听过。
轻轻松松就能理清楚前因后果。
接下来是王明月的声音,带着点嫌弃,“那也没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生病去死。”
有人劝她:“你给太多了,小心养大他们胃口。”
服务员过去点单,那边安静了一阵。
桑陶面无表情地拿了舒芙蕾上的樱桃来吃,不是新鲜樱桃,糖渍过,泛出丝丝苦味。
她在心里给这家甜品店打了个低星。
王明月:“你们帮我看看,这条围巾的花色怎么样,降温戴着正合适。”
“这一条价格可不便宜,你买两条干什么,自己用的话,这款式太老气。”
王明月:“还有李家养母的,快过年了,总要表表心意。”
“你那个姐姐,脖子上一条项链就够我们打工一辈子,哪里还缺围巾。听说她们家和你早不来往了,你眼巴巴上赶着干什么。”
“王明月,你该不会还做什么大小姐的美梦吧,认清现实好不好。”
话说得并不好听,却是实话。
桑陶抿了口咖啡,没等到王明月的回答,突然好奇起来。
“我不是小孩子,当然不会继续做那种白日梦。”王明月的语气带着笑,自嘲道,“我以前也觉得我没错,错的是世界,错的是抱错我的人,可是没办法,欠的东西,得还啊。”
“这条围巾只是我的心虚。”
冰淇淋放得时间太久,已经融化在面包上,看着黏糊糊的。
桑陶没什么吃的心情。
她结完账,拎包走人。
王明月有她的心虚。
桑陶也有,她的心虚大概源自王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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