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呐!救命啊……咕噜噜……”
那朵奇葩刚浮出水面就开始大喊大叫,旁边的四个小厮也跟着喊:“来人啊!大公子把二公子打水里了!”
裴星悦听得满头雾水,什么?
睁眼说瞎话到这地步,这小子明明是自己滚进去的……还有,你们喊归喊,为什么不救他?
这里的响动越来越大,府里的下人纷纷跑了过来,一边惊叫,一边奔走相告——大公子把二公子打水里了!
宋明哲在水里几经沉浮,等到周围的奴仆涌过来,他才被身旁的护卫一把拎了起来,趴在岸边咕咕吐水,跟条死鱼一样一条命去了一半。
好在夏日天气炎热,池水多泡一会儿也不会着凉,裴星悦蹲在池边的石块上,想看看究竟唱的是哪一出戏?
终于动静引来了宋成书和周茹,两人匆匆赶来,一眼看到岸边全身湿透的宋明哲,以及不远处一身红衣的裴星悦,宋成书皱着眉问:“怎么回事?明哲,你怎么落水了?”
宋明哲显然就等着他爹这一句话,立刻抹了一把脸上滴答答的水,委委屈屈的眼神含着愤怒指向裴星悦,“爹,我是被他踢下去的!”
不管是宋成书,还是周茹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爹,娘,你们不相信?可大家都看到了!”
宋成书的目光于是看向周围的奴仆,特别是那五个同样一身湿透的护卫,后者不约而同地一起指认了旁边红衣服的青年。
宋成书怒道:“荒谬,星悦为什么要把你们扔池子里?”
宋明哲顿时支吾起来,眼睛飘飘忽忽。
“你们说!”好不容易长子肯回家,结果一天不到的时间,两个儿子就闹僵,宋成书的目光顿时凌厉起来,尚书令的气势让周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下人们不敢扯谎,于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周茹原本还想帮着儿子说几句话,闻言顿时闭上了嘴,非常头疼地扶住额头,就算平日里娘儿俩私下多有埋怨,也没有拿到明面上说的道理。
况且笼络住了裴星悦,龙煞军那边才好办,这小子竟得罪人!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这倒霉儿子一眼,心说就该在水里洗洗脑子,读书读傻了吧!
宋成书的脸色转为了黑锅底,然而那头宋明哲还不觉得自己有错,梗着脖子嚷嚷道:“难道我说错了吗?我当了那么多年的大公子凭什么他一来我就得屈居第二?他都不姓宋,怎么是宋家人?我们家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宋成书的脸上红白一变,怒道:“放肆,不管他姓什么,星悦就是我的长子,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宋明哲着急的唤了一声,“娘!”
周茹却也冷着脸,不赞同道:“哲儿,你太任性了,是我平时太惯着你,才养成这样娇纵跋扈的性子。赶紧起来去换身衣服,回头给你大哥赔礼道歉,免得让人说我教不好儿子,敌视他兄长。”
宋明哲从地上站起来,乱糟糟的湿发贴着头皮,书生袍原本是飘逸的,但如今又黏又湿地裹在身上,看起来分外狼狈。
他捏着拳头脸涨得通红,最终他瞪着眼睛看着一旁的裴星悦道:“你还有脸呆下去吗?你就非得扒在宋家?为了荣华富贵连尊严都不要了吗?”
“闭嘴!”宋成书怒喝。
“来人,把二公子带下去。”周茹身边的丫鬟听着夫人吩咐就来拉扯宋明哲,小声哄道,“少爷,别闹了,老爷夫人自有打算,您……”
没想到宋明哲身体一扭,直接甩开,他咬了咬唇,把头上已经被水洇湿,歪歪斜斜又软塌塌的书生帽扶正,似乎这样看起来才有点气势。
但饶是如此,他也不敢看爹娘,视线反而直直怼上裴星悦,怯意又带着坚定,却努力冷嘲热讽道:“你以为这个时候爹把你叫回来为了什么,娘好吃好喝好地招待你,又为了什么?还真把自己当宋家公子了?呵,实话告诉你,你不过是我的替身!替我去龙煞军送死的傻瓜!”
似乎谁也没想到这少爷愣愣地就这么说了,此言一出,周围一瞬间安静。
而裴星悦却眉间一动,他忽然想起早上在朝食摊上食客们的谈资,恍然间对上了。
他的目光幽幽地转向了宋成书——二品之上,非嫡长不要。
这老小子的官做到尚书令,恰好二品。
怪不得编个病入膏肓的谎言骗他回京,感情是舍不得这养在跟前的傻缺儿子,打算拿他向昭王交差!
难道他也一样蠢吗?
“呵呵。”裴星悦冷笑一声,抬起手搁在了假山上,接着狠狠一掰,内力之下生生将这块岩石给掰下一大块,接着双手一碾,碎成了渣渣,扬手一挥,洒进了水池里。
鹌鹑般的奴仆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而宋明哲的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他两股战战,见裴星悦充满杀意的目光对着自己的父母,终究还是颤巍巍走过去,站到了前面,张开那弱鸡似得手臂,抖着声音道:“你,你,你现在知道了,也不晚,还……不赶紧走?”
周茹听着他一股脑儿说出来,气得恨不得当场晕过去,她在身后用力地打了这拆台的儿子一下,咬牙切齿道:“他走了,你怎么办?”
“宋,宋家男儿,我不怕,我自己去龙煞军,是死是活,跟,跟外人不相干……”宋明哲努力抬头挺胸,虽然眼神带着恐惧,但是眉宇间却难得的坚持。
他本来就不是愿意让人代替他,不管是宋府大公子的身份,还是去龙煞军当质。
而宋成书的脸上却一阵青一阵白,似乎很想把这个儿子的脑袋给拧下来,他迎着裴星悦冰冷的目光,想要说点什么安抚,但此时此刻,还未包装的真相被突然撕开来,饶是巧舌如簧的尚书令,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挽回,只能叹息一声,“星悦……”
“老骗子!”裴星悦没当场给这混账一掌,已经对得起他尊老爱幼的狭义心肠了,否则,对着天灵盖来一下,直接一了百了。
不过裴星悦虽然愤怒,但还没丢了理智,他对宋成书本就没什么期待,如今知道真相似乎也只有原来如此四个字。
而且明日还要去见小哥哥,实在不能因为打杀朝廷命官引来官司。
他胸口起伏,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最终脚下轻功一起,登云往假山上踩了几下,身影不一会儿就飞走了,那速度拦都拦不住。
宋明哲望着裴星悦消失的方向,张了张嘴,眼中露出惊叹,“真是武林高手啊!”
“啪!”他的脑袋被周茹狠狠敲了一下,一回头,就见母亲眼眶含泪,气哭了,鼻尖通红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走了。
她难道是想装作一个大度的样子吗?没了裴星悦,宋明哲这样单纯到愚蠢的书生,去了龙煞军哪儿还有命在,这个臭小子,怎么就不体谅母亲的苦心?
周茹一走,宋明哲便看向了宋成书,“爹……”
“既然非得要当个坦坦荡荡的大公子,那你就好自为之吧。”宋成书没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沉着脸也走了。
宋明哲茫然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对着他爹的背影大声喊道:“宋家的锦衣玉食他一点也没享受到,爹,你又怎么忍心把他往火坑里推?好歹,好歹也是你的……”
宋成书回头,抬起手指着他,“他有自保能力,你有吗?龙煞军,里面的每个人都不是正常人,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吗?你进去,不出三日就得横着出来!”
宋明哲被宋成书说得身体抖了抖,他就算呆在国子监那种象牙塔里,也听到过龙煞军的一些传闻,恶鬼修罗不是空穴来风的,听说那些人都是不知痛痒,已在在半人半鬼之间。
“可……可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又瞒不住一世,他迟早会知道的。”而且就裴星悦这身手,想走想留还不是随他心意?就说这会儿,人已经没影了,追都没处追。
宋成书一脸看傻子一般地看儿子,本想说上几句,忽然又觉得没意思,抬了抬手自顾自走了。
贸然跟裴星悦提及顶替一事自然容易把人气走,但要是达成共识,是裴星悦自愿的呢?
他要查当年的血镖,是绕不开龙煞军的。
之前提及的九州鼎,裴星悦想也不想地打算夜闯皇宫,那眼里的自信,可见武功并不弱。
正好他提供一个途经,送裴星悦进入龙煞军,岂不是双赢之举,他们父子联手,何愁干不了大事?
可恰恰因为有这臭小子插手,脆弱的信任崩塌,一方安排功亏一篑。
*
“老东西,老不死,老混蛋……”
虽然不指望有什么父子亲情,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坑他!果然,这些朝廷狗官没一个好东西,就该一巴掌拍死!
裴星悦气得鼻子都歪了,一路骂骂咧咧。
但骂过之后,站在京城的大街上,他又变得意兴阑珊起来,说来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宋成书的为人,也是因为自己贪婪,非得去要那一丁半点的家产,被人算计似乎也没话好说。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华灯初上,他摸着钱袋里的几两碎银,目光在前方的归远客栈的牌匾上滑过,最终还是没勇气走进去。
这客栈,住一晚怕是得要他小半两银子吧。
明日还得去如轩楼见小哥哥,也不知道手头这几两银子够不够一桌饭菜钱。
突然一阵咕噜噜的空城响起,裴星悦摸了摸小腹,满脸愁苦地长叹一声,之前光顾着生气跑出来了,连晚饭都没蹭上一顿,现在饿了。
说来虽然今日没花一文钱,然而西市里走了一圈,他已经被京城的物价给惊住了,最便宜的白馒头竟然得五文钱一个,而且个头还没拳头大,以他的饭量,至少得吃掉五十文!
还不如干脆饿一顿明天在如轩楼里吃,好在约了中午,挨一挨应该也能行。
只是这太苦了,他塌着肩膀,垂头丧气地在街上走,找寻着今晚落脚的地方。
正在这时,背后传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前面的……那个……你站住!”
裴星悦正思索着究竟买馒头,还是饿肚子,没听见,于是那人又喊了一声,“穿红衣服的……我,我……叫你呢……站住!”
这下,周围的人都朝他看过去,裴星悦停下脚步,莫名回头。
待看清来人,他顿时皱了皱眉,脸色不大好看,“是你。”
来人竟是宋明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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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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