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认出了龙煞军之后,整个酒楼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放下手中一切,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
包括掌柜和那位公子,也都下意识地往通道的两边退让。
掌柜额头渗出虚汗,喉咙发紧,不知道龙煞军为什么会突然来这座酒楼,生怕惹上什么事要被抓去地牢严刑拷打,脸色都白了。
黑衣带刀的士兵一个个走进来,也不管噤若寒蝉的食客,只是面无表情沿着通道列队站立。
这模样,像是……
“掌柜的。”忽然,一个青衣劲装,腰悬令牌的年轻男子走进来。
掌柜连忙迎了过去,战战兢兢地端起笑容唤道:“陆,陆拾大人。”
“我家王爷今日在此会友,可有雅间?”
掌柜一听,顿时连连应声,“有有有,三楼视野开阔,安静宽敞,昭王殿下尽可随意。”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定了定心神,原来不是来杀人的,只是吃个饭,会个友。
虽然他不知道有谁能得昭王一声友人,但没有血光之灾,实乃庆幸。
陆拾点了点头,回头对着身后禀告道:“王爷,要去三楼吗?”
一声王爷,吓得掌柜又是一个哆嗦,要不是陆拾一伸手扯住他的衣领,怕是要直接滑跪了。
什么,这位煞神竟然直接就来了!周围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还不等他们脸上露出惊骇,便快速地将头低了下去,不敢有一丝冒犯。
裴星悦正想看清门口的小哥哥,然而视线被掌柜和龙煞军挡住,实在看不着。
而且现在一酒楼的人都乖乖地低头,有的甚至直接跪下了,他要是伸长脖子岂不是太打眼?于是只能不情不愿地也跟着垂头行礼。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来也就来了,吃个饭都要那么大的排场,比皇帝的架子还大!
都说这昭王骄奢淫逸,毫无怜悯之心,果然不是没理由的。
裴星悦在心中骂骂咧咧,这也就在京城,但凡换个地方……
宣宸走进酒楼,冷然的目光一扫,便看到了那红衣青年,嘴角微微一扯,丢下一个字,“嗯。”
陆拾于是放开掌柜的衣领,让他站稳,吩咐道:“带路。”
掌柜哪里敢多看一看,将腰弯得低低的,迈着小碎步就往楼上引。
陆拾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目光扫过大堂里不敢抬头的食客,脸上带着笑,颇为和气地说:“我家王爷喜静,最忌人多嘴杂,掌柜的是知道的吧?”
掌柜赔着笑,不断点头,“是,是。”
等这一行人上了楼,大堂里延续了一段沉默,之后才有人偷偷抬起头,见楼梯上已经没了人影,于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们没忙着坐下来继续吃饭,而是彼此对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匆匆离席。
甭管是不是才吃了一半,甚至连菜都没上齐,大家都默不作声地朝门口涌去,生怕走慢一步,待会儿不明不白地挨上龙煞军一刀。
陆拾的话虽然指向的是掌柜,但是明显在提醒楼内的食客,昭王驾到,闲人滚开,还想逗留在这里的,那么后果自负。
饭哪儿都能吃,未免招惹这暴君,没有一个人敢当做没听懂留下来。
偌大的一个如轩楼,从热闹快活到寂寥无声,从座无虚席到人烟消散,不过三口茶的功夫,便溜了个精光。
眼看着连躲在纱幔之后弹琴吹奏的乐师都随着人流跑出去了,只剩下初入京城的江湖侠客——裴星悦呆若木鸡地举着莲蓬。
不是,大家就这么走了?那他的小哥哥呢?
好不容易约到了人,马上就能见面了,怎么就走了?
说来方才那位疑似的公子虽然脚步缓慢,但因为刚踏进酒楼,离门口近,所以溜得也最快。
裴星悦一个错眼不及,人就没了。
期待八年的重峰就此化为乌有,此刻他心中对三楼那个霸道蛮横不讲理的昭王颇为恼怒,然而龙煞军在这里,他只能硬生生地忍下了。
心中盼望小哥哥只是躲出去了,没走远,还在门口等着自己,裴星悦拿着莲蓬,也大步走向大门。
只是,他刚从屏风后转出来,两只手却突兀地交叉在他的面前,只见两名龙煞士兵阻止了他的去路,冷冰冰不带温度道:“昭王有请。”
裴星悦眉间一皱,面露疑惑,“找我?”他跟昭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根本不认识。
这两名龙煞士兵的目光从他的红衣移到那朵莲蓬上,接着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没错,是这个人。
于是照旧如铜墙铁壁一般坚定地站在原地,生硬道:“请。”
裴星悦气笑了,不管昭王究竟有什么事情找他,但他现在非常着急,小哥哥很有可能就在门口等他,这一来一回地耽搁,万一错过了怎么办?
“不去,让开!”他低声道。
裴星悦对宫门可没有任何敬畏,他可以按着规矩办事,但前提是不能打搅他的“大事”。
先皇太过昏庸无道,让他对皇室的印象恶劣至极,真要惹毛了他,就算是龙煞军,裴星悦也不介意掀个天翻地覆。
两名士兵见青年会如此强硬,也不再多话,将手放在了刀柄上,缓缓拔出刀。
裴星悦的脸色逐渐转冷,内力流转于经脉,汇聚到手掌之中,说来他倒是想会会这令人闻风丧胆的龙煞军究竟有何种本事。
然而正当动手之际,身后却响了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裴少侠,请稍安勿躁。”
裴星悦缓缓回头,只见陆拾从楼梯上走下来,他抬了抬手,两名士兵便收刀让到了一旁。
陆拾走到裴星悦的面前,目光在青年的脸上一转,接着指了指对方的手中之物,笑道:“裴少侠武艺高强,龙煞军怕是拿您没办法,不过万一打起来,伤了您手里的莲蓬,怕是不好了。”
这一语双关的话让裴星悦顿时怔然,接着杀意从他乌黑清澈的眼眸中迸现。
曾经一人连挑山匪七座大寨,即使面对再穷凶极恶的匪徒也是一脸的漫不经心,此刻那素来讨喜带笑的脸上却收敛了所有的表情,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他的逆鳞不多,唯有思念了八年的小哥哥。
昭王真是好本事,连这都能查到!
而陆拾作为自在境的高手,面对这位年纪比他小,脸庞甚至还未完全褪去青涩的红衣青年,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危险的感觉,即使还未动手,也隐隐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带着压迫。
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心下骇然的同时脸上凝重。
但倏然,压力骤散,方才的如临大敌仿若错觉。
陆拾抬头,却见裴星悦收起了杀意,捏紧的拳头都松了松,眉间拧出不情不愿地褶皱,冷哼道:“带路吧。”
他当然可以动手,可小哥哥怎么办?
裴星悦一时之间想不到能够保护心上人的万全之策,万一昭王因此报复,后果是他无法承受的,自然只能妥协了。
不过这该死的昭王,最好别威胁他做过分的事,否则……
方才他虽然低头没看清昭王的样貌,但这位王爷走路脚步虚浮,吐纳的气息不稳,可见身体亏空的厉害,就面前的这个护卫似乎难缠了一点,但对裴星悦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不了以下犯上,釜底抽薪。
陆拾不知道他心底所想,只是侧身道:“请。”
说来他也满心疑惑,这莲蓬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宣宸派他过来也不明说,而裴星悦竟然直接就这么听话了。
不过主子的事情他也不好多问,便一路将人带到了三楼。
如轩楼的三楼有四个雅间,能够观赏到不同的街景,视野开阔,居高临下,里面陈设自然更没的说,非达官贵人不可预定。
不过如今只有一个雅间有人,不仅如此,整个如轩楼也被迫只招待一位贵客。
雅间的门口站着两名黑衣龙煞士兵,见陆拾带人过来,便目不斜视地推开了门。
“王爷,裴少侠到了。”陆拾说完,便微微让开了身。
裴星悦一脚踏了进去,目光直接落在坐在窗前的男子身上,接着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那人长袖玄衣绣着金丝华纹,随着光线折射暗暗生辉,金玉腰带之下悬系着一方美玉,可谓是富丽堂皇,尊贵无比。
他只是随意一坐,气势却分外逼人,仿佛有无形的寒气从他身上丝丝缕缕的冒出来,任何胆敢有所冒犯之人必受千刀万剐之刑。
这位就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啖血又吃肉的昭王了。
他金冠束发,散落的青丝顺在有些单薄的肩头,听着门口的响动掀起眼皮,而裴星悦也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昳丽绝然,冷艳过甚。
只是脸色过于苍白,而嘴唇又格外鲜红,勾起讽刺而阴冷的弧度,让他看起来犹如艳鬼一般,和好人搭不上边,十足的坏胚子!
但这不足以让裴星悦如此失态,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昭王手中随意缠绕的暗色红线,下方悬着一块半月形的玉坠。
这是裴星悦跟小哥哥告别之时,一分为二的家传宝玉!这是他送给心上人的定情信物!
昭王为什么会有?
他把小哥哥怎么了?
杀气和愤怒从裴星悦的眼中再一次迸发,他的身影瞬间如残影消失在门口,浩瀚的内力凝聚于掌中,接着一掌拍向了昭王。
那力量几乎可以将一个普通人拍得脑浆崩裂。
然而宣宸却一动未动,连同表情依旧带着惯有的嘲意,倒是目光掠上了一抹惊讶。
这突如其来把陆拾吓得心跳差点停止,千钧一发之际,由不得他多想,跟着上前,迎上这一掌。
“轰——”内力与内力相撞产生的气浪,直接掀起了宣宸散落的发丝,气劲微微有些刺面,他仰头避了避,然而手上却忽然一空,定睛看去,却见那半块玉佩被人顺手牵羊给牵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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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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