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国师不悟和尚微微低头行了一个礼。
头顶巨掌消失,混战两方也各自回到主子身边。
“本王以为国师早已去往西天极乐,不曾想尚逗留人间,看来六根不够清净,佛祖不收。”宣宸冷笑道。
不悟和尚垂头,“惭愧。”
“母后……”皇帝几乎要吓傻了,看见太后和国师的到来,仿佛见到救星一般眼中含泪,差点不顾帝王威严跌坐在地上。
太后看着形容狼狈的皇帝,心中一痛,接着猛然看向宣宸,“昭王真是好大的威风,弑兄犯上,何不干脆连哀家也一同杀了?”她似乎匆匆赶来,怒容之中带着一股后怕。
然而宣宸神情未动,只是目光落在了站在殿门口,不曾进来的和尚身上。
要说这里还有谁能让他忌惮,就只有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大舜国师。
先帝向道,养道士三千,对佛门毫无兴趣,但即使如此,也没动摇不悟的国师地位,便是因为他的武功,足以震慑四方,是合一境大成者。
方才那一掌若是拍下,陆拾和非伍不死也废了。
宣宸满眼阴郁,狠毒道:“我若执意要杀了他,国师待如何?”
不悟一张老脸顿时愁苦起来,“阿弥陀佛,老衲怕是不能如昭王所愿了。”
宣宸冷笑,“既是不问世事的方外人,如今又为何插手凡俗?”
“唉……老衲愧对昭王,只是为了大舜,还请收手吧。”国师苦口婆心道。
宣宸嗤之以鼻。
不悟见此,双手合十,轻轻一叹,一直不肯进入殿内的身影在下一刻突然出现在了宣宸的面前,雷霆迅耳之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王爷!”陆拾和非伍当即出剑,直指国师,然而后者却只是抬起手轻轻一挥,两人顿时感觉胸口好似结实地挨了一掌,轻而易举地被扫退。
他们面色骇然,合一境当真恐怖如斯。
宣宸目光一沉,待要挣脱,却忽然感觉一股强悍的内力涌入经脉,佛门浑厚温和却又不容置疑的力量沿着四肢百骸在流动。
“王爷请莫动。”不悟低声道。
命脉掌握在他人手中,宣宸的确不敢乱动,只是不知道那股内力究竟牵动什么,他感到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激活,在体内游蹿,吸取他的生机,眼前出现了恍惚重影,同时耳鸣锐响,四肢无力。
明明处在夏日,他却感到无边的冷意,刺骨的疼痛在经脉中游动,那种想要缩成一团的感觉又出现了。
此刻若不是不悟撑着他,他必定栽倒在地。
该死……
不知过了多久,不悟收起了内力,扶着宣宸站稳,“昭王殿下,恕老衲无礼了。”
那股突如其来的寒冷和痛苦渐渐褪去,宣宸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抬起头,发红的眼睛转为凶戾,酝酿起了雷雨风暴,直冲着国师而去。
明明他身上没什么内力,可是那满身的戾气依旧让人心里发憷。
宣宸一把抽出陆拾的剑,对着国师的眉心直刺而去。
“嗡……”剑鸣颤抖,于眉心一寸之外再无法向前,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了这把剑的深入。
不悟见此还后退了一步,好似并不在意宣宸的杀意,说:“大舜江山摇摇欲坠,实不可再无君主,请昭王见谅。”
接着他低头合十行了一礼,身影便消失在大殿中。
“国师!”太后和皇帝一同着急唤道。
陆拾却松了一口气,“王爷,他走了。”
非伍扶住了他,“您没事吧?”
宣宸本就冷白的脸,如今更是毫无血色,整个人好似从坟墓里刚爬出来的尸体一样,看着尤为可怕。
不悟一走,这里就没有人再能威胁到昭王,太后立刻紧张了起来,而皇帝刚放下的心又吊到悬崖上。
宣宸这个表情,实在太恐怖,不像是要杀人,而是要吃人。
太后色厉内荏道:“你若要动皇帝,就踏着哀家的尸体过!让世人看看,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凶残暴虐之人,连母亲兄长都不放过!”
宣宸看着躲在太后身后的皇帝,面无表情,满身的暴虐都快凝成了实质,但过了半晌,他突然哑然一笑,“既然太后都这么说了,那便罢了。”
此言一出,皇帝和太后一同怔愣。
“不过,这搬弄是非,挑唆谗言之人,却是不能留。”
此言一出,皇后的脸色顿时惨白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她忍不住扯住皇帝的衣袖,眼泪簌簌落下。
昭王这话虽打消了弑君的念头,但是却将皇帝身边的人送上了刑架,首当其冲便是卫家!
勤王的东临节度使还躺在地上,折磨得不成人样,生死未知,还落了个诛十族的下场,那卫家呢,皇帝会保下来吗?
不仅是皇后,就连卫太师都怔怔地看向了皇帝。
卫家可谓是赌上了全族的命押在皇帝身上,但是看皇帝闪烁的目光,太后冷漠的表情,卫太师的心直直坠落悬崖,最终灰白地闭上了眼睛。
陆拾啧了一声,抬起手,“拿下。”
龙煞军立刻提着刀走向卫太师,开席之时那些拥趸的朝廷命官都不禁往一旁退开,哪怕是一心跟随他的学生都垂着头两股战战,生怕被清算。
皇后见此立刻对着宣宸恳求道:“昭王,求您开恩,我爹不敢了!绝对不敢了!”接着她扯着身边皇帝的袖子,哭泣着,“皇上,我爹一心为您谋划,忠君爱国,求您救救他吧!母后,太后娘娘……”
但是皇帝怎么敢开口,他刚从疯癫的昭王手中侥幸活下来,国师已经走了,在这个大殿上,还有谁能保他?
太后倒是弯腰缓缓地将皇后扶起,轻声却不容置疑道:“哀家会记住卫家,将来必不亏待于你。”
皇后闻言瞳孔一散,满脸绝望。
自知死路的卫太师低笑了两声,却忽然抽出藏于官袖中的匕首,对着自己的胸口猛然刺下,顿时鲜血喷溅,身体缓缓倒下。
在宣宸出现在大成宫时,他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爹!”皇后凄厉地叫喊了一声,接着也昏厥了过去。
大臣们愣愣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卫太师,一刻钟前还意气风发的百官之首就这么死了。
但这没完。
“至于其他人……”随着宣宸犹如恶鬼低语的声音响起,每个大臣的心被揪了起来。
他们今日出现在这庆功宴上,就已经犯下了错误。
明明有上百人,可这大成宫却寂静的好似地宫一般,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额头冷汗密布。
宣宸皱起了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不悟的内力入体,还是身上带着伤失血过多产生的虚弱,一冷一热交织,血腥味加暑热之气令他的头脑一阵阵晕眩。
终于,他厌倦了,闭了闭眼睛道:“暂且放你们一马。”
呼——
劫后余生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感觉,几个吓得不轻的大臣抬起袖子默默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可还未等他们放下心,却又听到宣宸说:“不过……”
宣宸越不舒服,眉宇间的戾气就越盛,他抑制着杀人的冲动,不怀好意地说:“今夜龙煞军死伤过多,需得补充。”
天杀的龙煞军已经有五千军制,是先帝交给昭王最大的毒瘤,谁都希望死得越多越好,没想到还要补充!
但是相比起小命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等朝臣多言,皇帝立刻道:“龙煞军平乱有功,按理皆有赏赐,昭王随意即可。”
赶紧把这杀神送走吧,他真的累了,也不敢了,整个人都麻木了。
宣宸扯了扯嘴角,“甚好,听闻诸位大人家中公子皆年少有为,以一当十,正可充入龙煞。”
什么?
大臣们面上一滞,呆呆地看过去。
“二品以上者,非嫡长不要。”
嫡长子,那可是每个家族的希望,送进龙煞军……
大臣们望着那满身杀气,仿佛恶鬼上身一般的龙煞士兵,整个都颤了颤,心拔拔凉。
宣宸看着一个个绝望的眼神,心情才没那么糟糕,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然而才走下台阶,胸口的窒息感再一次袭来,耳鸣声中,意识快速地模糊了。
身后便是陆拾和非伍的惊慌声。
“王爷!”
“王爷!”
*
襄州城外的长亭,一名红衣劲装打扮的青年接过一个钱袋,打开看了看,接着露出笑容,抬手抱了一拳,“多谢。”
“裴少侠客气了,这一路多亏少侠保护,我家小姐才能顺利到达襄州与舅老爷汇合,这点谢礼是应该的。”对面管家模样的人笑呵呵地捧了捧肚子,他望着面前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俊俏不凡的年轻人,想了想,又从袖子里取出一方折叠的手帕,递了过来。
裴星悦疑惑地看过去。
管家于是打开这方手帕,只见折边还绣着文竹,针脚细密,清新雅致,应是女子之用。不过这不是重点,帕子里还躺着一枚金簪,衔有玉珠,是只有富贵人家的小姐才佩戴得起。
“裴少侠勿怪,这是小姐吩咐……”管家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自在,接着又低声道,“小姐说,她一孤弱女子继承万贯家业不易,不知有多少虎狼惦记,只求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儿作为依靠。这一路观裴少侠,武功卓越,品行高洁,小姐愿与您琴瑟和谐,共享富贵,不知少侠可有此意?”
裴星悦一听,顿时愣住了,“啊?”
“我家小姐您也见过,秀外慧中,家底又丰厚,是世间难寻的俏娘子,若非钟情于您,也不敢如此大胆让在下来说合。”
管家说着说着便笑起来,在他看来裴星悦一个一没财二没势,风餐露宿的江湖莽夫能够得到他家小姐青睐,招为夫婿,是这辈子祖坟冒青烟才有的运气。
这世道日子艰难,江湖浪人落地生根成了富甲一方的员外郎,有谁会拒绝?
“裴少侠若愿意,便在襄州城里等候几日,待小姐安顿,就拿着这枚簪子来舅老爷府上提亲,这是我家夫人的家传遗物,做得了数。”
管家将簪子又往前递了递。
裴星悦简直哭笑不得,便摆手道:“多谢方小姐错爱,只是在下早已有了意中人,还请见谅。”
说完,他拱了拱手,拿着钱袋转身下了长亭,一跃翻身上马,发带随着红衣飞扬,端得是干脆利落,肆意洒脱。
管家闻言,轻声一叹,方才还觉得便宜了裴星悦,这会儿竟生出了可惜之意。
“福叔。”长亭后走出一个面带纱巾的女子。
“小姐,裴少侠有意中人了。”管家惋惜道。
方小姐笑了笑,“是我晚了一步,错过了好姻缘,只是不知道能让他如此记挂的姑娘,又是什么样的人,想必钟灵慧秀,世间难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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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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