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MV拍摄前夜，夏言隅被一阵细微的声响惊醒。他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十七分。声音来自楼下钢琴室，断断续续的琴音像是一个失眠者的独白。
他轻手轻脚地下楼，推开虚掩的门。沈郁背对着门口，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徘徊，弹奏的正是那天在综艺节目上他们合奏的旋律。但此刻的版本更加私密，更加破碎，仿佛在诉说一个无法完整的故事。
夏言隅屏住呼吸，没有惊动他。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沈郁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银蓝色的光晕。沈郁没有穿团队统一的睡衣，而是一件略显宽大的白色T恤，领口斜斜地滑向一边，露出清晰的锁骨。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像是被手指反复抓挠过。
琴声突然中断。沈郁的双手悬在琴键上方，微微颤抖。夏言隅看到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地按下几个不和谐的音符，像是要把什么情绪硬生生掐断。
"睡不着？"
沈郁的肩膀猛地一颤，回头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平静："...嗯。"
夏言隅走到钢琴旁，看到琴凳上放着一瓶打开的药片。他拿起来看了看——是处方安眠药，已经少了小半瓶。
"医生知道你这么吃药吗？"他皱眉问道。
沈郁合上琴盖："偶尔吃。"
"瓶子上写着'每日不超过一粒'。"夏言隅指着标签，"这里少了至少十五粒。"
沈郁伸手要拿回药瓶，夏言隅却把手缩了回去。两人僵持间，沈郁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夏言隅从未见过的自嘲："怎么，队长现在连这个都要管？"
夏言隅被这笑容刺痛了。他放软声音："我只是担心你。"
"不必。"沈郁站起身，腿伤似乎已经好了大半，"明天还要拍摄，回去睡吧。"
夏言隅拦住他的去路："沈郁，我们谈谈。"
钢琴室陷入沉默。沈郁的目光落在夏言隅身后的某处，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夏言隅注意到他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MV的编舞改了。"沈郁突然说，"我的独舞部分取消了。"
夏言隅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下午开会时定的。"沈郁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制作人说我的状态不适合。"
夏言隅这才明白那天制作人找沈郁谈话的内容。他胸口涌起一股无名火："就因为腿伤？这太不公平了！"
"公平？"沈郁轻笑一声，"这个圈子里有公平吗？"
他绕过夏言隅向门口走去，脚步还有些不稳。夏言隅下意识扶住他的手臂，感受到掌心下的肌肉瞬间绷紧。
"别碰我。"沈郁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夏言隅松开手，却挡在门前："至少把药给我。这样吃会出事的。"
沈郁盯着他看了几秒，眼中闪过一丝夏言隅读不懂的情绪。最终，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药瓶扔了过来："满意了？"
药瓶砸在夏言隅胸口，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沈郁趁他分神的瞬间推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钢琴室。
夏言隅弯腰捡起药瓶，发现瓶底刻着一行小字——"致郁，愿音乐伴你入眠"。字迹娟秀，像是女性的手笔。
2
MV拍摄现场一片忙乱。化妆师围着成员们打转，导演正大声讲解着分镜。夏言隅坐在化妆椅上，目光不时瞟向角落里的沈郁。
自从昨晚的冲突后，沈郁变得更加沉默。他安静地接受化妆师的摆布，眼神空洞得像个人偶。原本属于他的独舞部分被改成了团体镜头，但没人对此提出异议——除了夏言隅。
"Action！"
音乐响起，夏言隅迅速进入状态。作为中心位，他需要带动整个团队的表演。但在一个转身动作中，他注意到沈郁的动作比平时更加用力，仿佛要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在舞蹈上。
"Cut！沈郁，动作收一点！"导演喊道，"这个镜头要的是美感，不是愤怒。"
沈郁点点头，但夏言隅看到他咬紧了后槽牙。再次拍摄时，沈郁的动作变得异常精准，却也失去了往日的灵魂。
午休时分，夏言隅端着两份盒饭找到独自坐在天台边缘的沈郁。风很大，吹乱了沈郁的头发，也吹散了他吐出的烟圈。
"这里禁止吸烟。"夏言隅把盒饭放在一旁。
沈郁看了他一眼，继续抽着："所以？"
夏言隅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药我放在你床头了，每天只能吃一粒。"
沈郁的手指微微一顿，烟灰落在裤子上也没察觉："...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沈郁转过头，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琥珀色，"我对你从来都不友善。"
夏言隅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一时语塞。风吹起沈郁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他从未见过的。
"我不知道。"夏言隅最终诚实地回答，"可能就是...想看到你真正的样子。"
沈郁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他掐灭烟头，拿起盒饭："你看到的就是全部了。"
"那道疤是怎么来的？"夏言隅突然问。
沈郁的筷子停在半空，随即继续若无其事地夹菜："小时候摔的。"
"骗人。"夏言隅轻声说，"那看起来像手术疤。"
盒饭被重重放下。沈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夏言隅，别自以为很了解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我们只是同事关系，仅此而已。"
夏言隅仰头看着他，阳光刺得眼睛发疼："那昨晚为什么弹我们的曲子？"
沈郁的表情凝固了。一阵强风吹过，掀起了他的衣摆，也带走了两人之间最后一点温度。
"巧合。"他转身离开，声音消散在风里。
3
拍摄持续到深夜。最后一个镜头是夏言隅和沈郁的双人part，原本设计的是两人背靠背跳舞，但因为沈郁的腿伤改成了静态pose。
"沈郁，表情再柔和一点！"导演通过喇叭喊道，"你们是队友，不是仇人！"
夏言隅能感觉到背后沈郁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悄悄向后靠了靠，轻声道："想想那天在钢琴室，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沈郁的身体僵了一下，但夏言隅感觉到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好！就这样！"导演满意地喊道，"准备下一组！"
休息间隙，夏言隅被经纪人叫去确认行程。等他回来时，发现拍摄现场一片骚动。工作人员围成一圈，窃窃私语着。
"怎么回事？"他拉住一个场务问道。
"沈郁晕倒了。"场务压低声音，"刚刚在更衣室，助理发现的。"
夏言隅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拨开人群冲进更衣室，看到沈郁正被扶坐在沙发上，队医在给他检查。沈郁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然倔强。
"只是低血糖。"队医松了口气，"休息一下就好。"
经纪人皱眉看着沈郁："你是不是又没吃晚饭？"
沈郁没有回答，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夏言隅想起中午那份盒饭，沈郁只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经纪人对导演说，"剩下的明天补拍。"
人群逐渐散去，夏言隅却站在原地没动。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他蹲在沈郁面前，平视着他的眼睛："为什么？"
沈郁避开他的目光："说了，低血糖。"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夏言隅的声音有些发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沈郁沉默了很久，久到夏言隅以为他又要拒绝回答。但当他开口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习惯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夏言隅的心脏。他想起药瓶上的刻字，想起那道疤痕，想起沈郁弹琴时颤抖的手指——所有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他不曾真正了解的沈郁。
"我送你回去。"夏言隅说，这次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沈郁意外地没有拒绝。回宿舍的路上，两人沉默地并肩走着。夜风很凉，夏言隅注意到沈郁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冷吗？"他问。
沈郁摇头，但夏言隅已经脱下外套披在他肩上。这次，沈郁没有推开。
4
宿舍楼下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沈郁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夏言隅正想询问，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女性面孔。
"郁。"女人唤道，声音温柔却不容拒绝，"上车。"
沈郁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但还是一步步向车子走去。夏言隅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腕："这是？"
"我母亲。"沈郁低声说，挣脱了他的手，"...你先上去吧。"
夏言隅看着沈郁钻进车里，车窗升起前，他听到女人说："这么久不见，连招呼都不会打了吗？"
车子绝尘而去，留下夏言隅站在夜风中。他想起药瓶上的刻字——"致郁，愿音乐伴你入眠"。那温柔的字迹与刚才女人严厉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
回到宿舍，夏言隅鬼使神差地走进了沈郁的房间。作为队长，他有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但从未滥用过。今晚却不同——他需要了解沈郁，真正的沈郁。
房间整洁得近乎苛刻，每样东西都摆放得一丝不苟。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年轻时的沈郁和一个优雅的女人站在钢琴旁——应该就是他母亲。奇怪的是，照片中的沈郁笑得灿烂，与现在判若两人。
书桌上摊开着几张乐谱，夏言隅认出是沈郁经常弹奏的那首曲子。谱子边缘写满了小字，他凑近看，发现是重复的"对不起"和"我错了"。
衣柜最下层有一个上锁的小盒子。夏言隅知道自己不该窥探，但好奇心驱使他试了试——盒子没锁。里面是一叠医疗报告和一瓶已经空了的药瓶。报告上的医学术语他看不太懂，但"抑郁症"和"焦虑障碍"几个字格外刺眼。药瓶上的标签显示这是强效抗抑郁药，服用时间正好是Eclipse成团前夕。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夏言隅慌忙把东西放回原处，刚关上柜门，沈郁就推门而入。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沈郁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夏言隅身上："找到你想找的了吗？"
夏言隅的喉咙发紧："对不起，我只是..."
"出去。"沈郁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夏言隅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意。
"沈郁，我们可以谈谈..."
"我说，出去。"沈郁的眼神变得陌生，"现在。"
夏言隅默默退出房间。门关上的瞬间，他听到里面传来东西砸在墙上的闷响，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他抬手想敲门，最终却慢慢放下。
回到自己房间，夏言隅辗转难眠。凌晨时分，他听到隔壁传来钢琴声——是那首曲子，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都要悲伤。
他走到相连的阳台，看到沈郁背对着他坐在电子钢琴前。月光下，沈郁的肩膀微微抖动，而琴键上反射着晶莹的光——那是夏言隅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沈郁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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