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遥那天做完手术直接被推进重症监护室里，谁也没有看见人。
陈云龙和方瑜去警察局把整件事情都告诉了警方，又处理完一系列的琐碎的事情，回到小租屋里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其实章遥的父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与交涉，没法回去休息，他们两个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就先离开了。
小客厅里一片安静，陈云龙大概是觉得太静了，于是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综艺节目，台上嘉宾笑个不停。电视机外，他和章遥谁都没有心情去看节目。
就这么坐了一会，方瑜突然说：“我有一件事骗了你们。”
陈云龙看她。
“就是那本笔记本。”方瑜停顿片刻，说了下去，“我误导你们那个笔记本上的字只有我能看到，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其实原本的笔记本上就是正常的文字，我把它藏了起来，用另一本空笔记本代替，告诉你们它是跟我一起重生的笔记本。”
“然后我又造了第三本，把我希望你们看到的内容抄上去，拿给你们看。”
“哦。”陈云龙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精力说什么。他突然觉得很累，全身上下都感到无力。
方瑜接着说：“我可以拿给你看。”
陈云龙没有应声，而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你的车祸算是过去了吗？还会有车祸吗？”
方瑜沉默了一会：“应该是……不会再有了。”
陈云龙点点头，没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床直奔医院，得到的消息是章遥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醒。章遥的父亲在那里守着，母亲随便找了一个宾馆补觉，一会儿会来替他。
陈云龙想让章遥的父亲也回去歇一会，他可以留在这里看守，一有情况就立刻通知他们。
然而章遥父亲拒绝了：“没事，有什么情况你们俩也没法处理，我在这待着就好。”
两人待了一会，发觉自己没什么用，就回到了方瑜的租屋。
方瑜像是接待客人一样，让他坐在沙发上，洗好杯子又倒好了水，甚至还拿出一点零食来摆在桌子上：“你要吃一点吗？”
陈云龙摆手——他没吃早饭，确实有点饿，但是也确实没胃口，吃不下。
方瑜翻箱倒柜地找了一番，终于在大盒子套小盒子的套娃中取出了一个小的带锁的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个牛皮纸包裹，外面过了厚厚的保鲜膜。小心地取下保鲜膜，打开牛皮纸，她把那本真正的笔记本拿出来，递给他：“这是最开始的那本笔记本，我完全没有动过。”
陈云龙感叹一句：“你保存得还挺好。”
笔记本看得出来有几年了，纸页微微有点发黄，封面上有点脏，有些细细的划痕。
陈云龙小心地洗净了手，把笔记本翻开。
亲爱的章遥，我谨代表时空监测局与您对话：
我们于公历2332年11月向您传递以下消息，由于技术尚不成熟，如果内容有乱码、语意不通等情况，希望您谅解。
据我们监测所知，这是您的第73次重生。察觉到您的行为轨迹与以往有差别，根据以往经验，我们断定您可能出现了失忆的状况。
重生的本质是将关于未来的忆拷贝到重生节点时的大脑内。然而人的身体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在超过一定次数的复制后，记忆可能会出现一定损伤，包括但不限于部分记忆丢失、记忆错乱，甚至有概率会使脑部受到损伤。
“73次？”陈云龙震惊，看她一眼，“章遥已经重生了72次吗？”
方瑜摇头：“我不知道，你往下看。”
陈云龙匆匆翻过几页，找到自己要找的内容。
我们观察到，一般来说，在重生超过六十次后，重生者的身体会表现出明显的损伤。重生者的大脑会出现不可逆的损伤，记忆损失和记忆错乱的现象很明显，其特点为失忆，误以为自己是第一次重生，会突发性头痛，且频率越来越高。
这一部分是由于多次重生给身体带来了不可逆的影响，以及重生者身体产生一定的异常反应。
“好像和章遥的症状很像。”陈云龙看着，“只不过章遥好像多了一个经常突然晕倒。”
方瑜指指后面的内容：“你继续看。”
我们目前已经观察过十余名重生者，有九例在第73次重生时，自主或不自主地启动第74次重生。由于在前面的73次重生中，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往往会导致在第74次重生时，身体已无法承受巨大能量，体内粒子畸变而导致死亡。
余下六例均在第73次重生之前，因各种原因不幸离世。
“什么意思？”陈云龙有种信息过载的感觉，他又往回翻了几页，细细对比，“他的意思就是说，没有人能在从73次到74次重生的过程中活下来？”
很遗憾地告知您，我们目前并未找到有效的方法来避免此事发生。
陈云龙接着往后翻。
我们想到的也许可行的方法，就是尽可能地去改变您的人生轨迹，与以往的轨迹差别越大越好。
重生一定程度上是不可控的，我们观察到，时空穿越在能量上具有能量的相吸性。重生次数越多，您自己的人生轨迹所带的能量畸变量越大。基本上从第五十次重生开始后，即便重生者极力抗拒重生，也会在相应的人生轨迹上被迫选择重生。
希望您能认真阅读以上内容。
祝您好运。
“没有了？”陈云龙跳着看重点内容，没想到已经翻到了最后。
方瑜只是说：“这是原本。”意思是这确实是最后一页了，她没有隐瞒。
“那章遥……”陈云龙想问，她一定没有希望了吗。
方瑜摇头：“我不知道。”
“怎么能判断人生轨迹是不是相似呢？”陈云龙浏览着笔记本内记录的章遥多次重生的经历，“她这一次读的大学竟然和之前好几次都一样，这……这算是相似吗？”
“她从第43次开始，就频频考入这所大学。”方瑜分析着，“应该是因为在兰市有什么事情，大概和你们之前猜的一样。”
“但我们什么东西都没找到。”陈云龙皱眉，“而且她现在又……”陈云龙没有继续说下去。
方瑜突然问：“她最开始是从哪个节点开始重生的。”
“不是2042年春夏之交吗，她大四那年啊。”陈云龙奇怪。
“哦，对，是我刚才糊涂了。”方瑜被他一提醒，也想起来了，“是我记错了。”
“那只剩不到三年了。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到底什么变化才能叫做改变人生轨迹呢。”
陈云龙想了想：“我觉得起码换个地方上大学、换个专业之类的不叫改变。”
“章遥大概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还是来到了73次重生，你看她前面的重生，几乎把国内大部分学校都读了一个遍，甚至还跑到国外去过，这说明这些都不管用。”
方瑜有感而发：“我也是，每次都在换地方，但从来没有避免过车祸。”
陈云龙没说什么。
他匆匆翻过笔记本，又把他认为关键的内容拍了照，站起身来：“我想再去一趟兰市看看。”
方瑜也站起来：“你不是什么都没找到吗？”
陈云龙其实也没谱，但他总觉得，不去看一趟好像不安心：“再去看看吧，万一能找到什么呢？”
方瑜于是没再说别的：“那你去吧，我在医院里等着，有消息了就给你发信息。”
陈云龙沉默片刻：“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们不留一个人在这里吗？”方瑜疑惑，“我想在这里守着。”
陈云龙突然问：“车祸的转移不需要另一个人死掉吧？”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方瑜紧紧盯着他，“我们认识也不止一世了吧？你怀疑我？”
“我只是以防万一而已。”陈云龙忍不住带了一点恶意，“毕竟，前两世我们认识时，你也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积极地要和我混在一起。现在想想，你的目的还挺明确的。”
方瑜有些生气了，她一字一顿：“不管你信不信，我比你们谁都希望章遥能醒过来。”
说完，她摔门直接走了。
陈云龙也没多停留，回自己的地方收拾了一点东西，把行李打包好，又去医院看了一眼。
章遥还是没醒，这次是章遥妈妈在，方瑜竟然也在旁边。
“阿姨我这两天出门一趟，可能没法过来，这边有什么情况，您能告诉我一声吗？”
“能，当然能。”章遥的妈妈很感动，“太谢谢你们了。”
“你们都是章遥的同学吧？这几天应该也快开学了，不用在这陪着，忙你们自己的事吧。”
“章遥这边我会告诉你们的，你们也去忙吧，别耽误了自己的事。”
方瑜在一旁乖巧道：“我的学校开学晚，现在是假期也没什么事，我也挺担心她的，想在这守两天。”
陈云龙心说你不是还有两天就开学了吗？今天上午还着急忙慌地交了假条给老师。
章遥的妈妈见他们坚持，也没再赶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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