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我比较沉迷小说,不怎么专注课业,所以在住处时,我俩最常见的相处状态是她在课桌前做题,我躺在床上看小说。她学到多晚我就看到多晚,她困了就关灯睡觉,我有时会趁黑再看一会儿。她叫我不要在黑暗中看手机,实在要看就开灯看。我想到开灯睡觉对她睡眠不好,而且早睡早起才健康,就也放下手机睡觉去。
卓廷有时会问我在看什么,我说什么都看,她有空也会看看我推荐给她的小说。
有次看某个小说,正是讲到肉的部分,我看得入神,没留意她凑过来,往我屏幕看一眼,我吓一跳,像做坏事被抓一样将手机屏幕一关。她被我逗笑,促狭道:“你爱看这个啊。”
我有些羞窘,尴尬笑说:“还好吧。”
卓廷说:“我遇到这种经常都跳过去。”
我倒有些意外了,听她语气平淡,并不是做作,便问:“难道你看了没有半点感觉吗?”
她疑惑地问我什么感觉,只说感觉有点无聊,偶尔还会觉得恶心。
那时我还暗笑,心想她还是小孩子心智吗,转念又会想难道是我太龌龊了吗。
光阴似箭,高中生活没什么波澜便过去,不像初中时认识新朋友,跟很多人谈笑甚欢,高中同学则比较点头之交了,大家都更专注在学习上,课余时间也不存在出去玩之类的事情。
高考那天,很多家长都来校观战,我爸妈是不可能有这种想法的,他们向来不怎么管我,学习上也不太操心,都随我去。卓廷的妈妈来了,给她买了挺多好吃的,我也沾光吃了不少。考完两人都表示没有特别好,也没有特别坏。
后来估分,我报考了本省内的大学,卓廷报了外省。
不久两人便收拾行囊,从此分道扬镳了。
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五年。
我和卓廷各自顺利进入了报考的大学,我的专业是日语,她的专业是临床医学。
我们虽然都有了新的生活,□□上却没有断了联系,经常会问问彼此近况。
她在大学时期遇到两次烂桃花,一次竟然是初中同学,一个叫于伟的,当时听她一讲,我大吃一惊。因为那个于伟,在我们镇上中学时就是个流里流气的差生,是那种在街上碰见,不想靠近的人,他还不是那种黄毛,也不是酷哥,单纯是那种,剃着寸头、有着刚从狱中出来那种气质的人。卓廷说被他纠缠着聊天,聊了几天实在受不了对方的油腻言语,遂把对方拉黑了。
第二次烂桃花是她隔壁体育学院的男生,两人是在联谊会上认识,男生一直主动套近乎。卓廷始终持怀疑态度,总觉得跟对方相处不舒服,又找不出具体不对的地方。只说有时候好像在鸡同鸭讲,两人思维频率完全不在一个波段上。直到某天跟男生出去约会,对方动手动脚,把卓廷惹毛了,遂彻底断了联系。
我说卓廷应该学学我,不要找离自己生活太远的人谈恋爱。我大学时报了两个社团,期中一个是摇滚社团,卓廷听说后大为震惊,说实在没法把我和摇滚联系在一起。我说我也就是凑个热闹,其实参加了跟没参加差不多。说起来,也不是没有过音乐梦的,有个学长说要卖贝斯,我那段时间被网上的话洗脑,觉得贝斯很酷,所以想入手。跟学长见了面,学长抱着贝斯为我演示,问我有基础吗,我说完全没有。学长轻轻拨弄着琴弦,在啾啾音乐声中说,怕我没人带,很容易就放弃,很可能买了后就闲置了。我想到我家本来也没什么钱,也许真的只是三分钟热度而已,就说那再考虑考虑。
后来贝斯没买成,却跟学长相熟了。
学长叫王飞,比我大一届,他大一玩了一年贝斯,跟别人组了个小乐队,乐队一直不温不火半死不活,等到大二,就彻底解散了。王飞也因此决定放弃玩贝斯,转战学习。
王飞说愿意教我一段时间贝斯,如果我能上手,可以再决定买。就这样两人经常联系,时间长了就会聊聊天,有时候他还会约我吃个饭,一起自习之类的。如此过了一年,大二时的某个夏夜,学长坐在草地上为我弹了一首情歌,边唱边弹,贝斯不像吉他声音那么清越,但另有一种韵味。总之结束后,学长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也许是那天天气很好吧,夜风很舒适,或者是现场音乐毕竟比录制音乐好听,加上旁边有学长室友的起哄,我便同意了。
卓廷表示这很浪漫,问我有没有特别感动。我说我也不知道,好像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一样,我心无波澜。卓廷说我干脆出家算了,还心无波澜。
我和王飞在他毕业后异地了一年,等我毕业,他说不想继续异地,叫我去他老家山东,与他在一起。我便去了山东,与他同居。
那时他已有稳定工作,房子也是家里买好的,没有装修完整而已,只置办了必须的家电,如洗衣机热水器油烟机等。我本来打算找个工作,但因为一时没找到合适的,王飞又说我们两个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就好,我们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不用过分操劳。我也就干脆安闲的呆在家了。
卓廷毕业后决定考研,却没有顺利考上。她决心再战一次,于是在家备考。那一年是2016年,我呆在王飞的家里,每日做饭做家务,卓廷在自己家里,每日学习,同时经受亲属的流言蜚语。说她家里蹲啊,找不到工作啊,考学考不上啊,这么多年书白念了之类。那时她爸妈已经不住在镇上,而是搬去了白城,也就是我大学所在城市,卓廷打算考研的学校也是白城的第一医院附属大学。卓廷笑说,她好不容易回了白城,我却走了,两人面都没见一个。说到这里愤愤,说我真是个重色轻友的人。
这一年,卓廷过得很苦闷,因为在家里呆久了,妈妈倒还好,爸爸却偶尔冷言冷语,让她很伤心。我说都是这样的,长大后在家就呆不住了,爸妈都要嫌的。她说她自己也嫌弃自己,怀疑自己,没有信心,感觉未来无望,要完蛋了。我尽量劝解她不要想太多,专心备考就好了。又说实在不行就来我这边散散心吧,被卓廷拒绝,她说如果只有我还好,有对象在,还是算了。
说起对象,我问她难道没有新的恋情了吗,她说哪有机会呢,整天呆在家学习,压力大的要死,人都要学傻了。
总算,卓廷第二次考研成功录取了,之后就开始了忙碌的学习生活。而我,在这年与王飞正式领证,变成了已婚人士。
卓廷忙得脚不沾地,听说我领证,问我何日办酒,她会来的,如果不嫌弃,她愿意给我当伴娘,同时又开玩笑说,毕竟除了她我也没别的朋友可以做伴娘了吧。
我笑说确实如此,只是酒席一事,我也不知道何日才办。我和王飞两人家离得甚远,我其实应该属于远嫁吧,办酒席肯定是很麻烦的。我倒有点鸵鸟心思,能拖就拖,能不办就不办。倒没想到,一拖就能拖七年,拖到感情消失殆尽,再也不想办。
因为酒席之事遥遥无期,卓廷研一时候抽空来我这里玩了一天,说庆祝我结婚,庆祝她成功录取,顺便再考察考察她这妹夫怎么样。我说我生日比你大吧,你应该叫姐夫。她说不管姐夫还是妹夫,我那么急着嫁出去,她就算考察出什么来也晚了。
她来的那天我去火车站接她,碰面后两人都忍不住互相打量。我说她现在怎么这么漂亮了呢,居然烫了大波浪卷。她则说我一副良家妇女气场,看起来简直老了十岁。我无奈笑笑,带她到我家,亲手给她做饭吃。那天王飞在上班,中午也不回来,卓廷没能碰见。在我们居住的房子里挨个逛了个遍,卓廷说:“你们家里怎么一张照片都没有呢。”
她这么一问,我才发现还真是,不仅实物照片没有,电子照片也很少。上一次拍合照好像还是因为卓廷想知道我谈的对象长什么样子而特意拍给她看的,啊不对,应该是领证那天在民政局拍得结婚证照片。
卓廷问我,结婚后有什么不同吗,我说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卓廷“哦”了一声,说大概因为我们没孩子吧。说到这个,一脸八卦样,问我什么时候生宝宝呢,她要做我孩子的干妈,一会儿又问什么时候办婚礼、拍婚纱照。我说她比我妈还急。她像小时候一样顺嘴“欸”了一声,说:“那能不急吗乖女儿。”我说她真幼稚,现在谁还想当妈呢,都巴不得自己年龄小一点再小一点。卓廷叹口气,老气横秋说:“可不嘛,这一眨眼就奔三啦。”那个时候“奔三”还是玩笑,其实时间那样快,眨眼间“奔三”就会成为过去式了。
吃完饭卓廷执意要出去逛街看电影,说要把大学没在一起的时光都找补回来。我说我太宅了,在这里生活这么久,却从没出去玩过,甚至电影院在哪都不知道,我们要百度才能找到地方。卓廷说:“看看呐,婚后的女人就是这么可悲,什么浪漫娱乐都没有了。”我们去了一个美术馆,又去了博物馆,最后在附近一个古镇挤来挤去,挤完了又在旁边公园闲逛,逛到脚底起泡,累得浑身酸软无力,饥肠辘辘,于是跑到一家火锅店吃火锅。因为卓廷还是学生,而且是来我这里玩,所以都由我来请客。
卓廷问我不上班哪来钱呢,我老公的工资卡都交给我吗。
我说没有,王飞只每个月固定给我转一千块钱做生活费,家里米油水电这些,都是他来管,我只买买菜,偶尔买些日用。卓廷听了皱眉,说我像个保姆,还是这么便宜且提供性服务的保姆。她的话让我心中有些刺痛,我勉强一笑,说:“反正是一家人,也没那么计较。我自己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他赚得钱,他自己来保管就好了。而且这次我说我好朋友要来,他额外给我打了一千块赞助我们玩乐呢。”
卓廷的回复是呵呵一笑。
原本说要考察妹夫的卓廷,却在晚上时说不愿意见我的另一半,说她难得来这里一天,就不要让别人侵占我们的时间了。
我说好,跟王飞打了个招呼,当晚跟卓廷在酒店入住了。
卓廷说不许定双床房,要像高三时一样,睡一张大床,对此我当然没有异议。
那晚我们很晚很晚都没有入睡,一直在聊天。卓廷问我很多王飞的事,比如他有没有兄弟姐妹啊,他工资多少啊,他睡觉打不打呼噜啊,连我们性生活和不和谐都问。虽然好多以前都在□□上聊过了,只不过她大概忘记了,就再问一遍。
我说了些王飞的坏话,比如眼里没活,从不知道顺手丢垃圾,而且有时候会随意往地上吐食物残渣,吃饭吧唧嘴,个子虽高但弯腰驼背没形象,婚后胖到一百七十斤,作息不好,动不动熬夜,挑食,我做的菜有时候不爱吃,爱抽烟,屋子里都被熏上了烟味儿,睡觉打呼,声音大到像地震。至于夫妻生活,我就不好意思详细讲了,只说我们频率不高,一个月一次的样子吧,其实也是有点备孕的意思,王飞他大概工作很累吧,一般没有那种心思,我也是没什么**的人,有没有都无所谓。谈到这里我开玩笑问卓廷,一直单身是不是有些饥渴呢,也想找个男朋友吧。她嗤笑,说她厌男。我感觉她的话充满年轻气息,就笑她:“厌男是吗?那我倒要看你将来嫁个什么样的人,你可要擦亮眼睛,别找一个不那么男人的男人,然后不小心当了同妻。”她说她不会的。
第二天一早,卓廷就奔去火车站了。我有些不舍,说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卓廷说下次有机会她再来看我。分别时,卓廷说我们好像从没拥抱过呢,就冲我伸开双臂,说:“过来抱一下。”我笑着跟她拥抱,她摸了摸我的头发,说:“还是那么黑。”之后她便离开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