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岫不解左胤辰的话，也来不及思考，便已至金銮殿。
元丰帝正坐于大殿之上，太后与皇后坐在下首位，三尊临堂，霍云岫跪于阶下。
“臣女霍缨叩见圣上！圣上万岁。”
“免礼，抬起头来让朕看看。”元丰帝说道。
霍云岫抬起头，视线看着前方的阶梯，不直视龙颜。
“不错不错，果然如传闻一般，秀外慧中，温婉可人。”太后笑着说，一脸富态不失庄重，就像平常人家的老妇人一般。
“太后娘娘吉祥，回娘娘的话，臣女虚名在外，不敢当如此赞许。”霍云岫微福一礼。
“母后所言不虚，依本宫看，云岫定是被镇国侯夫妇教养的极好，才落得如此芙蓉之姿。”皇后笑着说道。
“皇后娘娘金安，回娘娘的话，臣女貌承家母，比不得娘娘雍容之资。”霍云岫如此说道，心中暗暗想着：皇帝急着找她入宫就是为了听她来拍马屁的？
“小嘴真甜，绿云，将本宫准备的镯子拿过去给云岫。”皇后如此说道，帕子掩住嘴角，眼中透着止不住的满意。
“云岫在此谢过皇后娘娘。”霍云岫接过盒子，里面装着一对祖母绿的镯子，成色极好，怕是整个大夏也只有皇宫才拿得出来。
元丰帝一直在高位上默不作声，他如今已过不惑之年，鬓角微白，面容上些许细纹，眉间竖纹深刻，看上去不怒自威。
“你舟车劳顿本应当好生歇息，但，好事不宜迟，趁着今日朕的几个儿郎都在，今日朕便为你做主赐婚。”元丰帝不疾不徐的说。
霍云岫低着头未曾言语，元丰帝打量着她，神色舒缓：“怎么，你不愿？”
“回圣上，臣女并无此意，圣上赐婚别人求之不得，臣女怎会不愿。”霍云岫顿了顿，又道，“只是臣女觉得，各位殿下都乃人中龙凤，不宜臣女抉择挑选，那样是对各位殿下的不尊重。”
“你的意思是，赐婚与谁，皆朕一言断之否。”
“臣女谨遵圣旨。”
元丰帝神色彻底放松，甚至眉眼间带着笑意：“朕的确心中已有人选，只是怕你们小辈之间不喜，倒是成了一双怨侣。”
皇后忍不住笑着道：“圣上可别卖巧儿，小辈之间都是相处方得其旨趣，都是人中龙凤，又何来怨侣一说？只会是圣上成就了一双神仙眷侣罢了。”
元丰帝笑道：“皇后说的在理。朕倒是想问问，你们当中可有谁愿娶霍缨为妻？”
二皇子左云霄爽朗的说：“儿臣已有婚约在身，便不和兄长及各位弟弟争这个名分了。”
说着朝霍云岫行了一礼，表示歉意，后者回以一笑。
元丰帝点点头，不曾发表意见，转头看向太子，只见左胤辰一脸漠然，没有分毫开口的意思，不禁敛了敛笑意。
三皇子左聿珩笑着对霍云岫眨眨眼：“儿臣倒是没什么顾虑，若霍姑娘可接受本殿寻花问柳而不加干涉，倒是极好。”
“胡闹，不好好收敛作为，反省自身，倒是想得挺美，这大白天的就开始做梦了？”太后轻言呵斥道。
左聿珩无奈挑了挑眉，不说话了。
四皇子左逢知和六皇子左祈元皆婉言相拒，这让霍云岫的笑容渐渐消失。
大殿之上只剩太子一人未曾开口，气氛略有些凝固。
太后考虑到霍云岫千金之躯，远道而来，却遭如此推脱之举，实在不妥，便开口道：“承儿，你可有意？”
左胤辰未开口，元丰帝接过话：“霍家乃有功重臣，是朕的左膀右臂，于大夏江山不可或缺，太子承朕衣钵，应知道此理。”
霍云岫闻言抬眼看向太子，谁想左胤辰也在盯着她，一瞬间的视线相撞，二人纷纷移开视线。
左胤辰上前行礼：“儿臣愿。”
元丰帝眉开眼笑，太后也是连连点头，皇后笑着说：“刚才不显，如今二人并肩而立，倒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朕已着钦天监算过，本月初七便是良辰吉日，婚约便定在此日吧。”
本月初七，就是五天之后。
霍云岫悄悄瞥了眼太子殿下的脸色，谁知又撞上了视线，连忙移开，不由腹诽：这太子怎的总是看她，这决定又不是她下的！
“云岫便在宫中歇脚吧，太子出宫建府，如今东宫空置，镇国侯在京中并无房产，倒省的搬来搬去的麻烦。”皇后开口建议到。
元丰帝点点头：“便依皇后所言。”
说来也可笑，霍云岫乃一品镇国侯府嫡长女，左胤辰乃大夏太子，二人的婚事便如此草率的定下了。
霍云岫心下有了计量，内心冷笑：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你们几人退下吧，朕与太后有事相商，太子对东宫熟悉，便由你领着霍家女公子前去。”
至此，所谓的“择良婿”结束，霍云岫踏出金銮殿的时候才觉得活了过来。
全国最重量级的人物汇聚一堂，只是为了给她挑个夫婿，说出去何人不羡？
霍云岫苦笑。
“霍姑娘初到京城，若想知道哪里有趣可来问本殿，一定知无不言。”左聿珩展开扇子，颇为潇洒。
“三皇弟这般悠闲，可是礼部之事都安排妥当了？”二皇子左云霄笑道。
左聿珩挑眉：“那是自然，本殿不似二皇兄一般，一边着急锅里的，一边吃着碗里的。”
左云霄的笑容未曾有丝毫变化，反而敞亮直言：“没办法，好事将近，人生大事嘛。”
四皇子左逢知似想起什么，将一物送给左云霄：“差点忘了，这是母妃特意着我给皇兄的贺礼，是城郊的一处牡丹园地契，望皇兄笑纳。”
“有心了，劳烦四弟替本殿带句话给德妃娘娘，劳她挂念了，正好孙姑娘喜欢牡丹，这礼可是送到心坎上了。”左云霄拍了拍左逢知的肩膀，脸上表情似是幸福的无奈。
三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左胤辰和霍云岫走在三人后面，六皇子左昱白要比他们落后几步。
出宫和去东宫的路有一部分是同路的，几人也不会出了金銮殿就分道扬镳。
霍云岫看着前面三人毫无顾忌的说笑，身旁的太子仿佛如沐春风，甚至有闲心打量路边的野花。
“诸位路上小心啊，孤要领着未来太子妃去东宫一趟。”又到了一个岔路口，左胤辰说道。
几人闻言都是一顿，表情都变得平淡许多。
左聿珩合上扇子，敲了敲额角，皱眉似是无奈：“太子殿下何出此言，东宫本就是你的，何来‘去’字一说？”
左胤辰笑道：“三弟何必纠结字眼，孤何曾在意过这点小事。”
左聿珩拿着扇子敲了敲掌心：“太子殿下向来一言九鼎。”
“自然。”左胤辰扫了眼他的扇子，又道：“这扇子是难得的宝物，三弟要珍惜啊。”
左聿珩闻言彻底敛了笑意，冷嗤一声，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左云霄皱眉看着左聿珩的背影，又对左胤辰道：“还望皇兄莫怪三弟。”
“二皇弟此话何意？你又该称孤什么？”
左云霄一顿，微微行礼：“太子殿下圣明，自不会与兄弟生了罅隙。”
“自然，你们无事便离开吧，宫内不得久留。”
几人相伴离开，更准确说是二皇子和四皇子结伴离开，六皇子始终表情淡淡，不远不近的跟着。
“走吧，霍姑娘。”左胤辰在前方带路，霍云岫看了看那几位皇子的背影，皱了皱眉。
到了东宫，已经有一排宫人在等候，站在最前面的是两位老嬷嬷，一位看上去慈眉善目，另一位看上去面色严厉刻薄。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左胤辰介绍道，“这位是霍家女公子，从今往后，这些时日你们听凭她调遣。”
霍云岫开口问道：“太子殿下不住在东宫吗？”
左胤辰笑着开口：“东宫是未来皇帝的寝宫，孤在皇宫外自建府邸。”
两个嬷嬷闻言将头低的更低，仿佛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名曰太子府？”
“不，名曰桃林小筑。”左胤辰回头看向霍云岫，“霍姑娘喜欢桃花吗？”
霍云岫点点头：“喜欢的，不过我更喜欢梅花。”
左胤辰点点头：“孤明白了。”
霍云岫朝着东宫殿内走去，左胤辰落后几步，挥挥手让那些人自己忙自己的去，不必跟来。
走进了殿内，左胤辰关上了门，霍云岫转身问道：“殿下方才在金銮殿前的话是何意？”
“哦，你不明白吗？”左胤辰一步步逼近，“金銮殿上，霍姑娘不是说任凭陛下定夺吗？太子妃之位，不是你亲自求来的吗？”
霍云岫懵了，窦娥都没她这么冤，什么叫她求来的？一道圣旨给她弄到盛京来，又召集一群人对她指手画脚，她招谁惹谁了！
“太子殿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霍云岫正色道，“我从未恳求嫁于您，也从未妄图高攀皇子中的任何一位！我在边疆待的好好的，一道圣旨便把我叫来了京都，几柱香的功夫就定下了我的终身大事！我求何人？我能求何人！”
“我是霍家嫡长女，嫁世家子弟都算下嫁，天下男子我随意择选，何苦来这京都受这劳什子气！”
霍云岫给自己说委屈了，小嘴一撇眼泪就下来了，又觉得丢人，转过身自己拿手绢擦。
左胤辰也愣了愣，没想到霍云岫胆子大到敢跟他呛声，更不解为什么冲他吼把自己吼哭了。
这就是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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