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思怡记得那晚她们跑的肺都快炸了,她站定的时候都能感到自己嘴里的血腥味儿。
保安拿着灯照到马帆胸前的校徽说:“这下急了?你们这些孩子就喜欢掐点。”
他捞起袖子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十一分,晚归十一分钟啊,快点进去吧,这回就不记你们名字了。”
马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用一种哆嗦的声音问:“大爷,我们背后有人吗?”
保安大爷奇怪道:“不就你们两个吗?你们在拐角我就看见了。”只不过学校夜禁铃都打了她们还没过来,保安以为她们不是学生就没再在意。
马帆哭丧着脸:“这样啊。”
苗思怡跟她对视一眼,慢慢的、坚定的扭头看向身后,——风吹树叶哗哗作响,空无一人。
马帆从那天晚上开始就有点精神过敏,进门反锁之后拿着羽毛球拍反反复复去阳台、厕所检查,她还掀开自己跟苗思怡没有上锁的柜子,打着手电筒仔细看。
苗思怡安慰她:“可能听错了。”
马帆:“一个人可能听错,两个人也会一起听错?”
苗思怡想起那个诡异的声音大半夜不禁打了个寒颤。再抬头就见马帆表情不对劲,她说:“你怎么了?”
马帆这时又没了刚开始恐惧掺杂着一丝亢奋的表情,悲切的看着她,抖着嘴唇良久苗思怡才听到她说,“那是梁老师。”
梁老师?
苗思怡眼睛逐渐瞪大,“她不是……没了吗?”
听说是出差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某个在后勤打杂的同学说:“人都没留个全尸。”
“惨,太惨了!”
梁老师生前在外语系教研组工作兼职学生处副主任,她们系里挂科的同学每年开学都排着队找人。
学生处倒也不是没人,整个办公室七八个老师,但大家就喜欢找她。
马帆这么一说,苗思怡也想起来:梁老师是南方人。
有些地方发音确实不清楚。
马帆舔着干裂的嘴唇说:“她分不清an跟ang。”马帆总是念成马fang。
马帆还记得身后有人提醒,梁老师歉意的看着她说:“你是怎么了?别紧张,先坐这里,咱们慢慢说。”
“我那一年语法课不是挂了吗?补考又赶上社团活动忙的昏了头没记住,我拿着学生证行政楼八层都溜了一个遍也没得到准话,就想着去她那里试试。”
梁老师知道后给教务处打了电话,马帆交了一份情深意切的五千字手写检讨书,终于逃过重修的命运成功上岸。
马帆现在想来又是怕又是心痛,她看着苗思怡眼泪不断涌出来,“她一开口我就知道了……”
马帆家乡传着这样一句话:深夜遇鬼,直行不答。
所以她才拼命拉着苗思怡跑路。
苗思怡还是不太信,但顾及马帆情绪也没多说,也许有的人就是胆小呢?那声音呢?她睡前迷迷糊糊的想也许是风吧。
“啊——”
凌晨三点女声惊恐的尖叫响彻整栋宿舍楼。
苗思怡吓得坐起来,就听见马帆说:“鬼、鬼……”
做噩梦了吧?
苗思怡今夜也睡得不安稳,半夜被惊醒背上都是一层冷汗,她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等冷汗下去这才开口说:“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刚打算拉开自己床尾的台灯,还没爬过去突然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在床帘之下赫然是一双鞋尖正朝着她的红色高跟鞋。
鞋的主人脚背青筋凸起,还有一些深刻、像是血液凝固干涸后的划痕,苗思怡屏住呼吸悄悄贴着墙壁不敢动弹,马帆尖叫声再起,她却只能看到那只脚抬了起来……
苗思怡已经做了很多努力,在一般人印象中降妖除魔是道家佛家的责任吧?
法海抓白素贞都翻拍几版了,她也不能免俗拉着神志恍惚的马帆去附近的寺庙、道观求护身符,有个网上都说灵验一点的,她还掏了五百大钞求僧人给她解惑。
但她刚讲了开头就见那个僧人不耐烦的撇嘴。
苗思怡停下来看着皇皇大殿、慈悲神佛突然产生了一种怪诞的感觉,这里真的有用吗?
袖子被人拉扯,她扭头一看,马帆正捂着嘴巴看向门槛,——那个东西已经有了腿,苍白、布满划痕、伤口暴露在外未愈合的腿。它一直跟着她们。
苗思怡指着门槛对僧人说:“这个门槛这么高,鬼能进来吗?”
僧人这时褪去对香客的不屑,很玄的说:“拦人不拦法。”话音未落那条腿踩着高跟鞋跨了进来。
——不管是寺庙还是道观都拦不住它。
苗思怡在马帆走后收拾了宿舍。
因为马帆被那东西折腾的神志恍惚,苗思怡思考良久还是给她父母打了电话,言语间并没有透露两人的遭遇只是道“马帆被吓住了”“她精神很不好”“你们能来陪陪她吗?”
父母再通知辅导员,扯出萝卜带着泥,连领导也惊动了,——无他,百华大学之前换过一次校长,一个学生跳楼了。
警方调查结果显示该生患有精神疾病,他是通过体育特招进来的,但好好一个孩子在学校没了家长怎么受得了?
学校是不经闹的,最后赔了一大笔钱,但名声还是不太好。
为了避免这些事故,新校长来了之后对这些事很重视。
苗思怡看着门口站着的那双腿,她现在已经可以看到它的大腿了,苍白、血腥、像一具尸体,这种从脚到头一点一滴生长的诡异东西,就像一道催命符。
马帆每天半夜被吓得尖叫都说:“它要出来了!”
——它要“长”出来了。
但它没有跟着马帆走,这就让苗思怡松了一口气。
马帆是为了陪她才提前返校,要是出了事,苗思怡觉得即使自己能侥幸从这玩意儿手里夺回一条命,她这辈子也会良心不安。
至于她自己……
苗思怡这段时间已经疯狂翻阅图书馆典籍,在一个野史记载中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
宋朝时期有个比丘尼在南方传道,说道法无边,人、畜、鬼皆为蝼蚁,上面还详细记载了她收服一只虎精的全部经过。
虎精被收服之前在山下作恶,吃了数百人,其中婴儿肉嫩,虎精尤其喜欢,短短一年百姓失子事件都多达五十余起。
但比丘尼收服之后只是说:“悔过自新。”
旁人要她杀虎精,比丘尼:“人畜相争本是天道。”
一人问:“蜀中有神人跟饿虎有仇,要是他宰了你的坐骑你不恼?”
比丘尼:“皆是命数。”
这跟现代认知一点也不一样……也许在满天神佛眼里,她只是一只猫,那个东西是一只狗。
狗咬猫不是天性吗?
他们懒得管。
但苗思怡想活。
凭什么只能虎吃人呢?要是她的孩子被老虎吃了,就是九天神佛过来,她也要拿着柴刀把老虎剁成肉块。
她试着拿着西瓜刀戳刺过那双腿,那东西大概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反抗,下意识朝后面退了几步,苗思怡乘胜追击,一人一鬼在黝黑的楼道追赶,但她最后也没能杀了它。
碰不到。
也许需要达到什么条件。
苗思怡自今天早上开始心里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它变成了一个人。
它要对她动手了。
她拿手电筒照着面前的女生说:“这么晚还不睡?你站在这里吓了我一跳。”
单宁:“出来上厕所,我们厕所坏了。”宿舍楼修个东西难于登天,阿姨跟后勤一直推来推去。上一届就有学姐毕业前实名挂到网上吐槽。
果然,苗思怡没有怀疑,她说,“你没拿灯吗?我送你回去?”
单宁“看见”楼顶的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不,”单宁说,“空调也坏了,回宿舍也是出汗,我上去吹吹风。”
她说完提着睡裙飞奔上楼,苗思怡没料到这一出想伸手拦她都没拦住,只能拿着手电筒在后面喊:“同学,同学……”
危险啊!很危险!
大半夜苗思怡都能听见自己尖利的声音。
楼道声控灯顿时亮起,在这个深夜徒添一丝恐惧。
苗思怡慢了几步刚做好心理准备拉开破旧的铁门,……一切风平浪静。
她照着灯仔细观察一遍周围,那个东西竟然没有出现。女生正背对着她扶着栏杆吹风,她忍不住开口说:“你一个人大半夜跑楼上多危险啊?”
单宁回头看着她,这个女生的脖子上不知道戴了什么东西,正在发光,是一种暖黄色。她说:“我胆子大,这种天没空调太难熬了。不过今天天气不错。”
万里无云,月亮也没出来,群星遍布,熠熠生辉。
这话说的苗思怡也不由自主关了灯,两人站在平台上吹着深夜特有的冷空气,天空美的让人心惊。
单宁不着痕迹的看向她身后——她的气包裹着一个灰蒙蒙的东西,现在像气球一样挂在天上,单宁也说不准这东西的来头。
刚上来的时候看到那张跟梁老师一样的脸她还惊了一下,但随即心里就有一种直觉说“这不是梁老师”。
她把这东西抓了起来,它还是想逃,在气场中东窜西跳的,——像一只惹人生厌的老鼠。单宁把气分成一股股细细的绳子缠在它的脖子上,用力勒紧,过了几息它慢慢安静下来。
也许是死了。
单宁想,但她丝毫没有松手。
单宁记得女生的样子,她下楼的时候见女生进了“505”宿舍脚步一顿,女生看过来她才慢慢走下去,她们宿舍在四楼。
进门的时候彭玉涵起夜,迷迷糊糊说:“出去了?”
那个东西突然又跳起来,要冲彭玉涵飞过来。
单宁勒紧它的脖子对彭玉涵说,“出去上个厕所。”彭玉涵点头爬上床。
她坐在自己书桌前打开小夜灯,这时候才仔细“看”这个东西,被她抓住之后早没了梁老师的样子,变成一个雾蒙蒙的不规则形状气团,像动画片里的乌云一样。
单宁在心底逼问它:你是谁?
“血……血……”
它好像没什么意识只知道窜着往彭玉涵那边跳,看来彭玉涵体质真的是有点问题。
单宁再问:你跟着那个女孩要做什么?
“吃……好吃……”
单宁花费一夜都没问出什么东西,黎明之前,她的气场化作两只巨大的手轻轻一拍,那东西变成粉末晃晃悠悠掉在地上,她拿着鞋盒把粉末装进去,然后摊开鞋盒放在阳台上。
清晨,十二号女生宿舍楼迎来第一缕阳光,楼下操场尽是出来锻炼的人,早餐摊人声鼎沸,谁也不知道鞋盒里的东西变成了灰烬。
还是十二点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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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红色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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