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舒青晗的筹谋,杨忍冬并不是全然不知。
因为太过熟悉,所以她一个眼神的变化,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舒青晗不想说,杨忍冬也不问。
从小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她太知道人脉对于完成一件事的重要性。但舒青晗性子冷,在她的处境下又不方便去交流沟通,没关系,杨忍冬去做。
所以从高中开始,她便有意识的去笼络人脉,筛选出那些可能有用的人结交,她希望有一天自己认识的这些人可以为舒青晗派上用场。
十几年间,这些她认识的串着认识他们的,逐渐连成了一张网,一张足够舒青晗在其中挑选的网。
回国之前,舒青晗说想要开画展,杨忍冬放下手头正在准备的诊所事宜,一张机票直接飞到英国,亲自选出了耿辛夷作为画展的承接人。两边人见到面的时候,她清楚的看到了她眼里闪过的亮光。杨忍冬知道,这人选对了。
除了舒青晗之外,她从来不相信会有什么真心朋友,但又不得不去结识一些人。所以,杨忍冬便给自己戴上了一张假面,一张亲切热络、活泼爱笑的假面。她戴着这张面具,周旋在很多人之间。不管是因为杨家、还是因为她略有起色的诊所、抑或是因为杨茺蔚,总之,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
杨忍冬拥有了很多“朋友”,但还不够。她没有那么聪明敏锐,猜不到舒青晗想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但她不想让她输,所以她竭尽所能地去联系、去结交,哪怕是很多处在边缘的人。
慢慢的,也有不少派上了用场。
那天来诊所面试的齐决明很可疑,杨忍冬查过他,他和舒青晗上的是同一所大学,修的是心理学,身世并不明晰。那天面试时,齐决明曾经把目光在舒青晗身上停留了一瞬间,这让杨忍冬心中警铃大作,她不允许任何人干扰到舒青晗的计划。
所以,杨忍冬将他留在了身边,干着一些按摩师的活。
日复一日的生活很无聊,她白天上班,晚上去参加各种各样的聚会,酒都喝腻了。
在得知舒青晗那个什么鬼未婚夫出现的时候,杨忍冬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她在酒局上见过那人一次,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个良配。
舒氏体量庞大,杨忍冬不足以抗衡。那么如果改变不了舒青晗一定要通过婚姻来换取某些利益的话,为什么不能是杨茺蔚?比起那个陈竹来说,杨茺蔚更为稳重,背后的杨家名声也更好,更重要的是,他喜欢舒青晗。
一个人只要对另外一个人有感情,那么就是好拿捏的。如果他们真的能结婚,那么杨忍冬相信,在这一段关系中处于上位者的一定是舒青晗。
最关键的是,杨家这个环境对于舒青晗是熟悉的,上到爸爸妈妈,下到管家佣人都很喜欢她,更别说家里还有一个自己在,没人会害她。
杨忍冬看出杨茺蔚也着急,于是她便撺掇他亲自去和她坦白。杨茺蔚答应了,却带回来一个不好的结果。
舒青晗不愿意,她说他是她唯一的哥哥。
杨忍冬明白,这是她不愿意利用杨茺蔚。可是,大家都很心甘情愿被你利用啊。
让杨茺蔚和舒青晗结婚的计划失败了,她讨厌陈竹,更不想让舒青晗嫁给他。而这时正巧舒道远的公司远织出现了问题,杨忍冬知道陈竹家手脚不干净,也知道作为“准女婿”的他一定会被舒氏要求下手干预这件事,于是,她便为陈家设下了一个量身定做的局,一个一碰就死的局。
进展很顺利,她的匿名举报也起了作用,陈家很快落网,陈竹也不例外。
结婚?做梦去吧。
杨忍冬从小就知道,在很多时候,人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想要做成一件事光凭善良或邪恶并不可行,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一个家喻户晓的大善人也会有自己的私心,也会嫉妒,也会不甘,而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坏人也会在心底残存那么一丝善念。只要利用好那些私心、嫉妒和善念,没有什么完不成的事。
杨忍冬手里捏着这些,一点点的将一切能用的人全部笼罩在了自己之下。她在舒青晗面前装着纯良活泼,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玩弄着人心。
舒青晗回国后,有很多次,她眼睛里的情绪都不好,应该是为了她的那个目标在谋划进行着什么。
在得知舒氏也参与了舒青晗家附近那块的地招标时,杨忍冬和杨茺蔚说:“我们也去竞标。”
“争不赢的,”杨茺蔚说,“舒氏和范氏都在抢。”
“试试看。”杨忍冬说。
其实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赢,只是想着分散注意力。如果杨家和范家都激烈参与竞标,舒氏那些人肯定是要忙一阵的,这样,会不会让舒青晗更宽松一些,更顺利的去做自己的事。
智天南星正式挂牌的那天,舒辽也启程出发,前往澳洲的疗养院。也是在这一天,杨忍冬隐约猜到了舒青晗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太大胆、太刺激、也太符合舒青晗的风格。她紧张的心脏怦怦跳,也暗地里告诉自己,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杨忍冬甚至不敢想象,在为复仇而蛰伏的十年里,舒青晗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她走在敌人的注视下,沐浴在朋友的目光里,浸润在绵延不绝的痛苦中,却始终踽踽独行。
她不敢说、不敢忘,甚至不敢去奶奶和姐姐的坟墓前看一眼,原来,只是为了胜利的那一刻。
原来,舒青晗隐在黑暗时的面庞,是留给自己唯一的奢侈空间。
自从得知舒道成、舒道远等人被带走之后,杨忍冬就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终于,舒青晗爬了上去。
舒氏集团发布公告宣布舒辽在澳洲死亡,舒青晗接任董事长兼CEO,并召开了记者发布会。
在万众瞩目中,她登上了那最高的宝座。
杨忍冬脱掉白大褂跳上车子,猛踩油门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发布会的现场。
她看到了舒青晗站在台上侃侃而谈;她看到了舒青晗穿着笔挺崭新的西装被记者们团团围住接受采访;她看到了舒青晗眼里脸上那雾蒙蒙的情绪像是被风呼悠一下吹散。
这就够了。
杨忍冬站在礼堂门口,心满意足的看到舒青晗得偿所愿,又在发布会结束之后飘然离去。
她开心,这就够了。
只要她开心,那么她一切的付出就都是有意义的,都是值得的。至于舒青晗知不知道,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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