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决定加一把火：“小弟，去把他儿子杀了，好让他黄泉路上有个伴。”
赵一顾不得脖子上的刀，慌张下榻：“别动我儿子！我给你们钱！”
黑暗中匕首被撞的歪斜出去，赵一‘扑通’滚落床榻，嘶吼着：“不要动我儿子！我说！”
宋清从容不迫，继续逼问：“买卖人口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也敢干，不怕报应到你儿子身上吗？”
赵一嗓音嘶哑，席地而坐：“你们呢？不怕报应吗？你们劫财是为了生存，我也是。”
昱珩语气严厉：“我们劫财不杀人，你们这是在杀人。”
赵一摔了一跤脑子倒清醒过来：“你们骗我！你们了解我的行踪，知道我的事情，不单单是为了钱吧？”
他基本上已经承认买卖人口的事实，宋清也摊牌了。
火折子霎时照亮宋清清润的双眸，他拉下面巾：“赵大哥，抱歉。”
赵一人都傻了，仰首左瞧宋清右看昱珩：“你们…… 你们…… 。”
宋清歉然一笑，拉起他如实相告：“赵大哥，我家昱承的死不是意外，我想知道是谁害死了他，我们在船上遇到的盗匪不是普通的盗匪，如果不找到这个人，那我也会有危险的，因为我跟盗匪照过面。”
他说话真真假假掺在一起，遇到盗匪的是子秋，至于有没有危险不确定。
昱珩在听到‘我家昱承’的时候忍不住侧眸看了他好一会儿。
赵一捞起翻倒的凳子，叹口气一屁股坐下：“昱承死了，这件事到此了结，你们好好过日子不好吗？子秋，你要是觉得日子不好过，那我们可以…… ”他作势要去抓宋清的手。
这人贼心不死。
昱珩眼疾手快捏住他的腕子，嗓音冷沉：“赵大哥，说正事。”
袒护的动作行云流水，宋清眸子里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
“疼疼疼，松手，都说了叫叔。”赵一嘀嘀咕咕，捂着快碎掉的腕骨，敢怒不敢言，晓得占不到便宜了，开始说起正事，“你哥入行比我早，他接触的人也比我多，我只是负责去各个城、郡搜罗好看的美人，至于送到哪里那是你哥负责的部分。”
人员分工明确，怎么感觉是个大型人口贩卖组织，其他地方也有他们的人吗？
宋清满心忧虑：“那些美人的来历合法吗？”
赵一觑着他的神色，有些心虚：“牙行里有卖身的孤女，一部分美人就是从那里买来的，我告诉那些姑娘小子跟着我可以让她们去有钱人家当丫鬟，后半辈子吃穿不愁，还有一些少年男女是下药之后带回来的，年纪小的给她买串糖葫芦，她便愿意跟我走。”
这不就是坑蒙拐骗吗？人贩子在哪个年代都遭人恨。
宋清眸子沉沉：“拐骗回来的孩子都藏在哪里？”
肯定不能放在人多的地方，不光是人多眼杂，还有一个原因他们定然会求救，只要哭哭啼啼，大喊救命周围人肯定能听到。
所以，藏人的地方必定清净人烟少。
赵一深吸口气，老实道：“槐河上那条最大的货船下面有夹层，人都在那里了，船舱隔音效果好就算他们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到的。”
横穿槐安城的槐河与人群聚居的地方相隔数里地，确实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那里白天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刚好可以掩盖其他声音。
而到了夜晚，人群散去，槐河上连个鬼影都看不到，确实如他所言喊破喉咙也没有人能听到。
最重要的是，船没有停靠，它一直徘徊在槐河中心，假如有人不小心跑出去了，不会凫水也只能干瞪眼。
宋清靠着桌沿，眉目低垂，在暖黄的光线中侧脸竟有几分悲悯：“那些孩子最后都被送到哪里去了？多久送一次，一次送出去多少人？”
赵一摸摸刺痒的脖子，发现有少量血丝，他捞起袖子擦干净：“大多被昱承送到了天京城，我们三个月送一次，人数估摸在二十到三十之间。”
夜色深沉，虫子啾啾唧唧，隔壁房的赵二虎应是做了好梦，大喊着要吃叫花鸡、香酥鸭。
宋清咬着下唇：【小九，账册里提到的几个世家都在京城吗？】
999秒回：【是的，宿主。】
他猜想，孩子最后有九成概率都被送进了世家，三个月送一批，他们是人又不是物品，这消耗率太高了吧？
这件事昱承做了六年，粗略估计起码害了上千号人，毁了数百个家庭，那些孩子如今还活着吗？
至于参与此事的人有多少，据赵一说槐安城只有他跟昱承两人，昱承死后，目前只有他一个人负责。
宋清又问了他怎样入行的，入行多久了。
赵一挠头：“两年前，你哥说带我发财，带我见了一个面具人，当时也没看清那人什么模样，只知道是个男人说话惜字如金，但出手挺大方。”
宋清‘哒哒’敲着桌面琢磨：面具人就是昱承说的贵人？
赵一也无法从面具人的口音判断其来历。
面具人的事情暂且搁置，宋清想马上去看看被关起来的孩子。
聊了大半宿，赵一困得睁不开眼，磨磨蹭蹭不太想去。
宋清二人一左一右驾着他就往外走，赵一赶鸭子上架，苦着脸带他们坐上小船。
黑夜寂寂，平静无波的水面黑洞洞的，像张着大嘴的怪物等待不小心误入其中的旅人。
方圆几百米不见人影，连动物的叫声都没有，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小船靠近大货船，赵一顺着梯子爬上去，宋清和昱珩提着灯笼紧跟其后。
生锈的铜门吱嘎打开又关上。
黑暗里响起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中间夹杂着轻细又惶恐的低泣与惊呼。
宋清走上前，火光顷刻间点亮狭小闷热的房间，空气不流通气味算不上好闻。
不足十平米的船舱里，挨挨挤挤或坐或躺的容纳了大约二十五六个孩子。
一眼望去，他们脸上身上脏兮兮的，头发蓬乱，眼神惊恐，应该被关在这里有段时间了。
视线梭巡一圈，宋清发现有男有女皆面庞稚嫩，似乎都未成年。
他低声问：“这里年龄最小的孩子几岁？”
赵一捂着嘴小声回：“最小的十岁，最大二十岁。”
这都下得去手，真是丧尽天良。
宋清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
几人退出来，站在甲板上吹着夜风，气氛有些沉闷。
宋清拢紧身上的衣服：“把他们放了吧？”
赵一满脸为难：“这…… 恐怕不太行啊，主家定金都给了，交货日子就在眼前，若是现在放人，我如何交差啊？”
既然不能放，那就执行第二套方案。
宋清得知交货日子在十五天后，他果断道：“到时候把我也关进去，我跟他们一起去天京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昱珩侧眸。
赵一踌躇：“子秋，你这是何苦呢？昱承活着的话，肯定不希望你以身犯险，况且…… 况且，我…… 。”
‘我’了半天没有说出半个字，因为昱珩正目光不善的盯着他，好似在说你胆敢说出一个他不爱听的字，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宋清决心已定，谁也拦不住他。
交货那日下了毛毛细雨，天气灰蒙蒙的。
黄昏时赵一领着粗布麻衣、满脸懵懂的宋清上了船，同时上船的还有昱珩。
他可是任务对象，宋清当然走哪都要带着啊，何况他本人没有拒绝甚至主动提出同他一起去。
戴金色面具的男人正在舱里等着赵一。
赵一谄媚上前，搓着手笑：“东家，久等了，小人给您寻到了两个上等货，您过过眼。”
面具人上下打量垂着脑袋的宋清：“抬起头来。”
宋清缓缓抬头。
高挑的身材骨肉均匀，白皙无暇的脸蛋上那双眼尾上挑的眸子异常灵动带着不自知的魅惑，如同成精的狐狸。面具人眼神一亮。
旁边的少年挺拔高大，脸庞线条硬朗有型，剑眉上扬英姿勃发，紧抿的双唇暴露了他的紧张，但这不影响他的锐气。
面具人很满意，点点头算是允了。
他在观察宋清，宋清也在观察他：面具人一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个头同他差不多，无法判断年龄，面具后的双眸锐利如同鹰眼。
赵一带他们去了船舱夹层的小房间：“我无法跟随你们去京城，去了那里你们万事小心。”
到此刻，他明白，子秋这个美人他是无福消受了。
走之前，赵一还告知他们，刚才那个面具人就是昱承曾经带他见过的人。
大货船顺水而下，平稳的行驶了半个时辰。
宋清同昱珩抱着腿楚楚可怜的并排坐在一起，宛如难兄难弟。
豆大的烛光下，一屋子人大半都在盯着宋清瞧，不怪他们无礼，实在是这人长得好看的过分了。
昱珩不动声色挪动身体挡住他们的目光。
【叮！男主好感值--40.】
宋清瞅着他宽阔的后背，抿了抿唇，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都要笑出声了。
男主表面上嫌弃子秋，重要时刻却总会站出来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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