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脸色因缺氧变得血气充足,晏朔哑着嗓子道:“公主想赌什么?”
“该休息了。”聂蕊没答话,她将链子的一头栓在床脚处离去:“今晚我会睡个好觉的,对吗?”
她并没有等晏朔回答。
关门声落下,晏朔卸力滑落在地。
很快房门再次打开,却是思谨带着婢女进来更换被褥,她态度一如往常朝晏朔微微俯身,只是缺少了往常那句招呼‘晏公子。’
有时候话是不用说出口的,简单的一个眼神,微妙的态度足以让人明白,足以提醒他的身份,他存在的意义。
很快被褥换好,思谨带着人退下。
房间死一般的寂静,过了会儿,晏朔颤抖着手摸向脖颈,冰凉的金链已染上些体温没有那么刺人。指尖摸索着找到那个刻着聂蕊名字的地方,伸手握住深深埋下头,哪怕镶嵌在皮肉里的链条已勒出血痕。
*
窗外狂风呼啸声音凄厉,聂蕊躺在床上静静听了会儿,暂时解除了对520的禁言。
“你想说什么呢520?”
她的语调清冷至极,让520的怒火生生又憋了回去。过了会儿它才道:“宿主您这样做是不正确的,您不该那样对待晏朔,您用错方式了……”
“我没有错,错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啊,520。从一开始,你就选错了人。”聂蕊平静地回应。
520迷惑:“没有啊宿主,这边资料显示您是父母爱情的结晶,生活幸福美满备受宠爱,在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
“幸福美满?备受宠爱?”聂蕊像听到了最荒诞不经的笑话,笑得气喘吁吁。
于她而言,所谓的幸福,不过是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在事业飞黄腾达之后决然和母亲离婚,然后像丢弃无关紧要的物件一样,把她随手打包送给母亲,用来当作一份微不足道的纪念。
而所谓的宠爱,是来自那个本该和她相互依偎的母亲,从不正眼瞧她的母亲,时刻只念着哥哥的母亲,对她的避而远之。
“是,我和哥哥是父母相爱的产物。
说完这句话,聂蕊才将笑意稍稍平复,用带着未散去的笑音继续说道:“只不过一个是在爱意浓烈时候出生,看到他心中就会生起无限柔情,让人联想起曾经美好甜蜜的日子。”
“可那不是我,”聂蕊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我是他们感情岌岌可危时,母亲用来挽留父亲的寄托,试图去修复却未能成功是失败品,是希望破灭的证据,是让人恨不得彻底抹去的糟糕记忆。”
“你说的不是我,”聂蕊抬起手指,将眼角因大笑而沁出的泪花轻轻拭去,“你说的从来都不是我。”
*
原本定好的出发时间,随着昨夜的那一出状况不了了之,与此同时公主府的每个人,一举一动都比平常小心了数倍。
聂蕊缓缓睁开眼,她还活着。
“看来晏朔运气不太好。”
一夜没休眠的520此时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很快它就明白了。
趁着夜间,冷意将万物覆上薄冰,公主府的湖泊也上了冻。远远望着如同一面打磨好的棱镜,在日光下一闪一闪的晃的人眼睛疼。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站在冰层上的人,她穿着身崭新的水红色棉衣,整个人都被阳光渡上暖意。
“晏朔,来。”聂蕊对着晏朔伸手。
一夜辗转难眠僵硬的躯体在这一刻解冻,晏朔几乎踉跄的跑上前握住她的手。
“公主。”
“我之前救下你时,是不是和你说过,这是要还的?”
“奴一直记得。”
金色的锁链因为出门暂时被取下,明明锁链长度很是宽裕,而晏朔白皙的脖颈上却有一圈深色的血痕。
湖面虽是上了冻,但总有冰层稀薄之处不堪重力。
咔嚓咔嚓的清脆断裂声音响起,聂蕊握着晏朔的手越发紧了,漆黑的双眸里含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怕吗?”
她莹白的脸上泛着淡淡暖色的金光,这让晏朔想起离开垂怜的那夜。他小心拢着软玉一般的手,按捺住内心深处的欢喜,听到她问话答完之后又偷偷瞧她。
他扬起唇角:“奴不怕。”
话落,冰层碎裂。在不远处婢女的尖叫声里,和晏朔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两人一同落到湖中。
刺骨的冷意一瞬间挟裹而来,棉衣厚重浸了水变得犹如千斤。在猝不及防被呛了几口水后,晏朔便憋着气抱着聂蕊往上游,可没游多远便游不动了。他好似被柔软的藤蔓缠绕,挣扎间指甲划破了他的手,无可奈何的渐渐往下沉去。
晏朔睁开眼,水流冰冷入骨却不及聂蕊眼中的寒意,漠然的无畏的形容不出来的冷。
她要让他死,甚至愿意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心脏像是被人用力地捏住,抽痛至极。晏朔本以为聂蕊掉下来是意外,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可不管怎么样,让我去死也好,锁住我也好,怎么惩罚我也好,请不要搭上自己的安危,不要受这样的苦……
抱住的人不在挣扎,模糊的视网膜中朦胧映出晏朔祈求的神色,他看起来很难过,苍白的脸庞在水中泛着将死之人的淡青色,像是要哭了。
可是人在水里怎么哭呢?聂蕊下意识想到曾碰过他眼角的指尖。
“滴!”520崩溃绝望之际,收件箱弹出信件收到新的指令,火速扫描一遍后520借着主系统的力量冲开禁言:“宿主别冲动别冲动,有补救方法!”
“宿主住手!快住手!主系统网开一面您可以活下去!”
“啊啊啊啊!快住手宿主,快放开他!”
“您可以活下去,放开他求求您了,放开他,快住手啊!”
“这样做是不对的宿主!”
水流激荡,聂蕊眼前昏沉一片胸口闷疼,晏朔又抱着她开始往上游去。520的声音吵的脑子乱嗡嗡的,它的话她听到了。
“不对?那什么是对的?我明明按照你说的做了,为什么会失败?如果不是晏朔错了,那就是你们错了。”
“如果系统都会算错,怎么可能给我兑现承诺?”
况且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聂蕊仍试图攀上晏朔的手臂抱着人往下沉。
“疯了疯了宿主您真的疯了!”
“求求您了宿主520给您跪了您别这样整行不行!!!”
“晏朔不可以杀!”
为什么不可以杀呢?这个念头划过的一瞬间,520的声音响起:“申请启动辅助电击功能!”
失去意识的最后,聂蕊遗憾的看了眼晏朔。
*
“是他运气不好,”聂蕊说道:“这是你们的疏忽,不能怪我。”
“如果我在睡梦中死掉,自然就放过他了。”
520气极,在宿主资料上显示性格乖巧听话的那一栏,再次划了一个叉。
它算是看明白了,这资料确实和宿主没什么太大关系。
除了不喜欢男主外,她的性子简直和原主是一摸一样。
不,比原主更糟糕,她自傲且极其自负,不仅如此掌控欲极强,更不许别人忤逆她。是个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偏执性子。
“可是520通知您任务有转圜余地,您为什么还要这样!”
“这样是哪样?让晏朔去死吗?”
“晏朔不能死!他是关键人物!”
聂蕊将喝完的药碗递给思谨,含着块话梅糖半靠在床头。对于520的指责她无动于衷:“为什么不能死?他死了,我不也算是为你们解除隐患了吗?况且生命本就是用来舍弃的。”
“绝对不可以!晏朔属于这个世界的主要人物之一,虽然后期崩坏风险极大,但他不能死!”
“那关我什么事?”
不是她不够好,是晏朔太念旧。过去的记忆回不去的才是最美好的。就像死人,才是最完美的不可超越的,所以聂蕊只能送他去死了。
520开始苦口婆心劝说:“宿主您不要泄气呀,您虽然任务失败了,但是现在主系统不是给您网开一面吗?您只需要在攻略晏朔的基础上,把原身回京后参与的几个重要剧情点走完就可以了。”
“520最开始的时候,我问你怎么攻略,那时候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聂蕊平静复述520那时说的话:“独一无二的偏爱,不计回报的付出,以及毫无疑义的理解。”
“我做到了,但没用,我没得到相对应的回报。”
“晏朔骗我,你也骗我。”聂蕊才醒来,在脑海里和520进行对话也是有气无力。
520愧疚了:“凡事总有例外……您离任务成功不远了,现在放弃多可惜啊!而且,您不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了吗?”
“谁告诉你我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聂蕊面色徒然变冷:“所以现在任务成功的奖励,变成指定性的了吗?”
520讷讷无言,顿了会儿道:“至少宿主您可以活下去……”
“公主谢公子来了,”思语小声说完见聂蕊脸色不好便默默站在一旁不在多言。
屋里碳火烧的火热,床上被褥厚实压的连动弹都难,可身体里的血还像是掺了冰碴子凉津津的。
“我不接受。”聂蕊道:“我要的是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奖励,而不是固定的东西。”
她扯了扯犹泛着淡紫色的唇:“如果非要这样,那不如我们各退一步,让我杀了他,把他埋在齐阳城,或者打断他的腿,让他留在齐阳。如果可以,之后我会回京都走所谓的剧情点。”
“情感这东西模糊不定既没有进度条,也不像律法条理清楚。人这么善变,爱上的都能变心,何况不爱的?爱没有刀枪棍棒来的实在。”
“让我杀了他吧,你大可以放心,我回京后会达到反派女配能体现的最好效果,绝对让男女主他们在一起,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不考虑!”520崩溃了合着怎么都要杀晏朔是吧?连忙把从总部得到的最新指示念出来:“宿主,经系统总部协商,您接下来的任务奖励不变,在此基础上,您需要继续攻略晏朔,外加回京走重要剧情节点!”
“既然这样,那行吧。”聂蕊勉强答应,520松了口气。
屋内烛火明亮,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
糖块在嘴里被舌头来回推了几下,最终被咬的嘎嘣作响,酸味瞬间布满唇舌,聂蕊微微皱眉突然问:“嬷嬷还在哭吗?”
聂蕊掉进冰窟窿后,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府里的人都是从京都带来的更是没几个会水的,幸好晏朔在下面托着才把人救上来。芳嬷嬷原以为今天离开齐阳,眼瞧着聂蕊一直昏迷不醒,她在跟前守了一天,往常最是和气的人眼睛都哭肿了。最后实在怕她出事,思谨和思语两人好说歹说把人劝回去休息。
“没,没在哭了……”思语说完这话,顿了下又道:“嬷嬷说晏公子救了您,不久前去看了晏公子。”
聂蕊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告让嬷嬷好好休息不必来看本宫,她要是问起今天早上的事,就说本宫想玩冰嬉不小心掉下去的。”
思语点点头却没有退下,她小声道:“公主现下要见谢公子吗?”
谢云晗啊,想到昨天对待谢云晗的态度,聂蕊现在不是很想见他。但现在要回京了,喜欢的人来探病,不见说不过去。
“让他过来吧。”聂蕊咽下嘴里的糖屑:“另外吩咐下去后日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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