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幽怨地看了一眼拿自己当实习生狠狠压榨的资本家——后者此刻正在水底闲庭信步,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老板视察工作来了。而她也借着李扒皮老板私藏的鲳鱼骨头架子获得了水下呼吸的能力,也不晓得他是从哪个饭馆里顺过来的,总之来路不明。
刀子三兄弟中的老幺已经气若游丝,偏偏李行之还恶霸似地威胁道:“死了么?死了也得给我起来干活,不然我让我队友把你大哥也收拾了。”
“嘤。”——道具发出了短促的哽咽声。如果非要找合适的形容,那它此刻大概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全部填充物都被掏空,只剩下行尸走肉的躯壳。
小猫嗅到了一股奇异的甜腥味,像血,又像是夏天变质的水果,闻久了脑袋晕晕的。她依稀记得,上任森林女王弥留之际,身上就散发着这种气味——那是神明即将陨落的信号,祂们会由内而外地磨损、腐烂,进程一旦开始便无法逆转。
无论是善神,还是恶神,哪怕拥有最贤良的名声、最伟大的功业,也难逃命中注定的结局。信徒、眷者的血肉灵魂可以延缓消亡的速度,但绝非长久之计。
“他在这里?”得到了来自花花和刀子的肯定回答后,李行之从异次元口袋里倒出了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最特别的是一块镶有红宝石的怀表,它的指针是按逆时针方向旋转的。
幻境禁止秘闻关他的道具什么事,差生文具多的好处就在这时候体现出来了。嘿,反正大部分都是其他公会爆的装备,用起来也不心疼。
“喵喵喵!”小猫馋得两眼发绿光,恨不得直接上爪全搂怀里。然而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潭底的氛围就有点不对劲了。
李行之将怀表的时针往前拨了两格,竟像是被幻觉魇住了似地原地发起愣来。水的颜色愈发污浊,那股难以言说的甜腥味更是经久不散。花花看到,幽暗的潭底似乎有东西在隐隐反光——那是一面古朴的镜子。
它被包裹在黏糊糊的胶质薄膜中,远看就像一颗大号的中空水球。
“喵?”森林女王曾经和她说过,镜面可以勘破虚妄、映出真实的内在,某些掌管镜子的神明甚至拥有摄人心魄的手段,实在是可怕得很。
虽然李扒皮喜欢压榨员工,但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入陷阱,谁让花花是只心地善良的猛兽。况且,老板死了的话,不单她的报酬要打水漂,怕是连芙罗拉也要一夜间破产了。思及此处,小猫咪咬住了他的裤腿,奋力往远离镜子的地方生拖硬拽。
“没事,大概是太累出现幻觉了。”显然,他并不打算和同伴细说所见所闻,只以含糊的语句糊弄了过去,“想起了些不太愉快的陈年旧事。”
再度上岸时,周遭已经全然变了一副景象。泥泞的乡村小路、袅袅升起的炊烟,以及把他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
“就是她!开着垃圾车把两个祭品都劫走了!”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异常愤怒地对着李行之指指点点,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似乎下一秒就要气得昏厥过去。
“反正神明要的祭品都是细皮嫩肉的妇孺,依我看倒不如直接用她代替了,神的怒火可不是咱们能承受的了的。”
“可是,我怎么觉着这人不太像刚刚的,那女的不是留着长头发吗,个子也没这个高……”人群中一个青年弱弱开口道。
“哪儿不像了,这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准是她的鬼把戏!”某个德高望重的长老下了最终定论。
李行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村民扛走了。倒不是他打不过这些npc,而是他实在好奇这些人接下来要干什么。村民们忙前忙后地给他上妆、准备吉服,看架势不像是拿他当祭品,倒像是给河神娶亲来了。
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后,被红色丝棉被卷成蚕蛹的李行之喜提沉塘结局。村民像是嫌他死得不够快,还在他身上多绑了几块石头。幸而道具早就被他拾掇好了,没让npc白白舔包。只可惜皮质手套在混乱中遗失,回去得花大价钱找集市里的炼金术士重做了。
也不知河神大人发现自己的新娘是个男子该作何感想,更别说还画着这样一张让人食不下咽的大花脸,村民审美堪忧,神也半斤八两。他暗自发笑:真想看看所谓的神是何等尊容。
………………
祁遇再次睁眼时,幻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似乎穿越到了某个洞房花烛夜。
烛光轻曳,珠帘漫卷,和他同坐在床上的一位凤冠霞帔的新娘,头盖喜帕,看不清面目。对方的手中紧攥着一方丝绢,身体微微发抖。如果忽略“她”身上的非人感的话,确实与那些含羞带怯的闺秀别无二致。
“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他驱散了这些无端联想,僵硬地往旁边挪了挪。这位新娘的手很奇怪,指甲尖端的部分是锐利的黑色倒勾,手腕往下的的皮肤和其他部分的肤色鲜明地割裂开来,双手手背上各有六个排布均匀的红点。
“神明大人,不如撩开帕子看看,我的脸比指甲更美呢。”对方的语气像极了恶作剧成功的狐狸,连尾音都带着小钩子。声音比女性更低沉,介于青年和成年之间,似曾相识的感觉让祁遇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已有心悦之人。”他的手虚虚地停留在头盖上方,但到底还是没有揭开那层布料,“很抱歉。”
“谁允许你模仿他说话的?装装样子倒还显着你了。”也不知何处戳着了痛点,“新娘”突然一个暴起,分分钟踹断了床板,“区区无名野神,也敢当着我的面卖弄,祭品吃多了脑子也没了?”
满室的罗曼蒂克氛围荡然无存,中式古典爱情片秒变江湖武打动作片。只见那美娇娘一掀外袍,亮出暗器库的半壁江山,“你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勉强能当个公会仓库,给地还是给命,自己选一个吧。”说罢还不忘啧啧嫌弃两声,“太逊了,没见过混得这么挫的神……”
“给地。”反正不是自己的地,祁遇也不心疼,回答得那叫一个爽快。神惹了几个债主,欠了几屁股债都和他毫无干系,他的目的只有从这个鬼地方出去而已。[魔王]戒指今天吃错药了,哆啦A梦的任意传送门都没它随机,希望下次别给他送到西伯利亚挖土豆去。
“好吧,我以为你会多挣扎下的。唉,准备的小道具都用不着了。”对方的语气颇为遗憾,“扫兴。”
“走之前让我看看你的脸吧。”神秘兮兮的新娘终于卸下了盖头,露出一张五彩缤纷的花脸,“喏,作为交换,你也看看我的。”
“………”面面相觑的两人静默无声。
“……呵,你这破神演得还真像。”尖锐的指甲搭上了祁遇的肩膀,“我猜猜,你的能力是读心对不对?又或者是幻术、易容方面的……”
“演谁不好,非要演祁遇。本来都决定放你一马了,现在我反悔了。”大花脸咬牙切齿地朝他狂喷了半瓶卸妆水:“速速现形!”
无事发生。
继用尽九九八十一番手段后,大花脸终于颓然地瘫倒在地:“服了,这假皮怎么和焊上去的一样!邪术,绝对是邪术。”
祁遇:“?”有没有种可能,我就是本尊呢。
………………
与此同时,从女巫幻境中极限逃脱的李美美喘着粗气爬到了岸上。为了突破人海战术的包围,她硬生生将垃圾车开成了工地泥头车,创翻了一波又一波丧尸般张牙舞爪的村民。
所以,她应该是改变了女巫的命运吧,喊着羁绊啊宿敌啊什么的就冲了上去,宛如救世的天降神兵,就连与村民勾结的山匪帮也被数目众多的垃圾砸了个眼冒金星。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好好感谢那位刻薄的汪大婶,以及她立大功的垃圾车!
想起青云感激的笑容和始作俑者流霞愧疚万分的表情,李美美的心里美滋滋地冒起了泡泡——自己原来可以这么厉害!
“我走啦,你们要好好的哦。村民们不会再来伤害你们了,我把他们全打趴下了!”她向邻村的警局举报了祀神村拐卖人口的违法犯罪行为,并将两个npc安全送回了文艺团。
“放心吧。”青云牵着流霞的手,冲她甜甜地微笑,“小美你是个好人,会拥有幸福的生活的。”
“流霞也不要再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难保他们哪天不会对你做什么事。”临行前,她还千叮咛万嘱咐地同她们说了许多。虽然知道只是剧情npc,但这些人都是有血有肉的,她还是很难释怀。
“快说对呀。”掌心传来的力量不断加重,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快说呀。”
流霞脸色煞白地盯着青云笑意盈盈的脸,止不住地点头,到最后甚至激动到涕泗横流:“对……我不敢了,我再也不会和村民一起做局骗人了。”
“诶,这不咱们的女主角回来了吗,我还以为她攀高枝儿去了。”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全涌了上来,“怎么没钓个村官回来呀?”
“不许瞎说,她是被骗过去的,差点就回不来了,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李美美侧身挡在青云身前,话语掷地有声,姑娘们见状便纷纷散开了。
“没事的,小美快走吧,不然你可赶不上下一班车了。你不是还要参加市里的舞蹈比赛吗,我很期待你赢过我的那天。”青云推搡着她往外走,“走吧。”
“你也要有光明的未来。如果失去了你这样优秀的对手,我会很失落的。”李美美朝人影遥遥挥手,对方只是哭,却没有回答。
………………
“快跑快跑,村民追上来了!”李美美被其他一众玩家裹挟着往洞外奔去,不知跑了多久才堪堪停下了脚步。薛美丽探头探脑地环视一周,“咱先躲这儿,那些杀千刀的半会儿也跟不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村民为什么突然追我们?”还没从女巫幻境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又接着来了场马拉松,李美美的嗓子干得直冒烟。
“我们成偷猎者了,这事儿说来话长,主要怪他。”薛美丽朝金大牙的方向努努嘴,“喏,就他非要手欠摸点什么东西,结果触发剧情点了。那具骸骨掉下来的时候快把所有人吓了个半死,任务还规定我们非得带着它。”
左左、右右小情侣两个紧靠在一起,左左的腹部还在往外渗血,右右一边按着男友血流不止的伤处,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周遭。
“现在咱们连能打的都没有了,我带的是无差别杀伤类道具,这哥们儿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纯废物。刚刚都是这对小情侣担主力输出,我辅助,下次村民再打上来大家只能跑了。”薛美丽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也不知道某人瞎碰什么,害得大家遭此一劫。”
被点名的金大牙讪笑一声,又把自己往角落里缩了缩。
“这个不用担心。我略懂些三脚猫功夫,能抵挡一会儿,只不过需要你们的后方援助。”李美美自告奋勇道,“还有,我能看看那具骸骨长什么样吗?”
“是人鱼的骸骨,骨髓都被吸干吮尽了。”金大牙开口道,“传闻说人鱼的全身皆是宝,贪婪的村民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部位呢。”
“是拉我们进幻境的那条吗?”
“身长对不上,这是另一条,死亡时间应该离现在不远。小情侣在幻境里发现,村民用它和人鱼族达成了某种交易,并且在“食鲛者增寿”这一流言盛行期间偷偷分食了它。除此之外,我们还在洞里找到了几具人类的尸体,颅骨等要害部位有被钝器击打的痕迹。”金大牙随手捡起根小树枝,在泥地上勾画起来。
“搞不好是我们的前辈们。”右右插嘴道,“偷猎的时候发现了村子的什么机密,出于封口的目的被人谋杀了。呵呵。”
“就像现在的我们。”薛美丽又补了一刀。
“我从第三幕玩家的遗留线索中了解到,村庄曾经信奉一个喜食妇孺活祭的邪神,因为某年的祭品问题,神放弃了村庄。被淹死的亡魂怨念集聚潭底,于是村民找来了新的[神]——即人鱼。以此来与怨念集合体抗衡,那个集合体就是你们所见到的女巫。”
“问题在于,人鱼不是慈善家,村民到底拥有什么能请动祂们的力量?‘人鱼以怨念为食’的理由太单薄了,我认为大概率和这具骸骨有所关联,比如:这具尸骨的原主在人鱼族里身居高位;又或者,人类可以通过解剖这具遗骸获得异族的秘密……”李美美灵光一闪,时隔十余年,她终于猜到了曾经那个谜面的答案——祸事的开端是这条人鱼。
偷猎者的尸体、人鱼的骸骨、守护村庄世代的人鱼,故事的一切都被一根无形的丝线串起来了。偷猎者们捞到了这只人鱼,但被村民半路截胡灭口。这只可怜的人鱼就成为了村民和祂同族谈判的筹码,村民需要镇压怨念,而异族需要赎回同伴,一拍即合的交易由此诞生。
原来是这样。这比小鸟被猎人枪杀的童话更暗黑,她果然就不该对祁遇出品的睡前故事抱有任何真善美的期待。
………………
“对了,你们知道隔壁村的文艺团发生过什么事吗?”李美美抱着一线希望开口道,虽然她无法改变可怜人鱼的命运,但她或许挽救了青云的人生呢。
“你是说,那个发生火灾的文艺团?”薛美丽有些惊讶,“我是在一间房子里看到的报道,警方调查说是人为纵火,整个文艺团无人生还,除了一个去市里参加比赛的和一个叫流霞的。”
“去比赛的那个是你本家呢,也姓李,叫李小美。不过她没有作案时间,更没有作案动机。”薛美丽平铺直叙的话语一下一下地击打在她心上,“最后查到,是团里的某位姑娘倒的汽油、点的火。叫流霞的虽然活着,但是脸毁掉了,不得已在这个村找了个光棍结婚,我就是在她屋里看到的报纸。”
“某位姑娘?”
“不清楚具体是哪个,但应该和两个幸存者关系不错吧,要不然怎么会独独放过她们两个?这种艺术团里拉帮结派的事情多着,搞不好是被欺凌了才一气之下纵的火。”
“是这样啊。”李美美怅然若失。
青云没有变成女巫,但也没有迎来美好的人生。她好像成功拯救了一个人,又好像搞砸了一切。
如果是哥哥或者祁遇面对这样的处境,是否会做得更好些?是她太天真了吗,是她太自以为是了吗,她想要的只是每个人都拥有幸福的结局,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却会这么难……
理想中的初次重逢:花前月下,风光旖旎
现实中的初次重逢:狂喷卸妆水,卧龙对凤雏
→若干年后纪念日
祁遇:还记不记得我们初遇那次………[加油]
李行之:你说啥?(装死)(想自己来一发秘闻)
祁遇:就是你画着花脸对我喷卸妆水那次啊。[加油]
李行之:(绝望)(45度角仰望天空)[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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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AAA卸妆水批发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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