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莫猛然惊醒,面前竟然站着一位陌生女巫,他吓得尖叫着跳了起来。
“啊……”迪安被挤到了地上,揉着大腿嘟囔了几句。可当他抬头时,脸色立刻变得和西莫一样苍白——房间里一群大人围着他们,神色不善地俯视着。
来人包括西莫的母亲菲亚·斐尼甘、迪安的监护人格洛丽亚·多布森(或洛哈特)、刚才的奥古斯都·派伊、一位银发端庄的女巫,以及另一位拿着魔杖、满脸威严的女巫。
“我是马法尔达·霍普柯克,魔法部禁止滥用魔法司。”女巫语气礼貌,态度却强硬,仿佛随时会把两人生吞了。“迪安·安德鲁·托马斯、西莫·洛肯·斐尼甘,昨晚九点五十七分,你们向圣芒戈发送紧急信号,并于十点五分试图将一名麻瓜患者送入圣芒戈。你们应该知道,这严重违反了《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根据《1875年未成年巫师合理限制法令》第F条,这种违规行为可导致即刻开除——”
“亚伦!亚伦他还好吗?”迪安似乎完全没听到“开除”二字,直接推开霍普柯克的魔杖,满怀期待地看向菲亚和格洛丽亚。
奥古斯都·派伊身边的银发女巫叹了口气,“托马斯先生,我是圣芒戈现任院长西吉娅·奇威尔(Hygeia Curewell)。我可以保证,他的情况没有比送来时更糟。不过,在检查后我们确认他是一名麻瓜。结合派伊治疗师的描述,我们大致还原了经过——这位病人大概是麻瓜医生治不好了,你们才谎称父母是闲杂麻瓜,让圣芒戈介入,对吧?”
“这和迪安没关系!是我叫的人,话也是我编的!”西莫脱口而出。他宁愿自己承担一切后果,反正还有其他学校可去,可迪安的家人是麻瓜,失去魔法世界的机会,对他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
“魔法部的调查不能只凭你的一面之词。”霍普柯克提高了音量,显然对话题被岔开感到不满,“如果不是治疗师派伊及时报告——”
“治疗师派伊居然给两个十三岁的孩子下药!”格洛丽亚冷不丁插话,激得霍普柯克更为恼怒,立刻反驳:“派伊正确地意识到,这两个孩子年纪虽小,却能做出如此严重违反保密法的事,非常危险!”
西莫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两杯热可可,不禁打了个寒颤,愤愤地瞪向奥古斯都·派伊。
“那么,魔法部的记录是否明确指出他们使用了违规魔法?《1875年未成年巫师合理限制法令》附录中清楚说明,生命受到威胁时可合法使用魔法自保。而且,向圣芒戈发出求救信号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允许的。”格洛丽亚寸步不让。
迪安却仿佛听不到任何争吵,焦急得脸都快扭曲了,“告诉我亚伦怎么样了!”
“你得先听训话!”霍普柯克斩钉截铁地说。
“托马斯先生有权听取圣芒戈的解释。”奇威尔院长毕竟德高望重,她一开口,大人们不管心里是否情愿,都沉默了下来。
“根据保密法规定,”奇威尔语气冷静而不容置疑,“若无证据表明麻瓜的伤势源于魔法或魔法生物,我们无法收治他们。但我们有责任将被错误送来的麻瓜原封不动地退回。他现在已返回麻瓜医院,目击者的记忆也已被清除。”
也就是说,他们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不仅毫无结果,还要面临开除。
迪安僵住了,低下头,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鞋,像是要瞪穿它。西莫站在一旁,忍不住担心他再这样下去,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感谢您的解释。”霍普柯克冷冰冰地说,“按理两人应被开除,但上级指示给予从轻处理——口头教育一次。如若再犯,轻则开除并销毁魔杖,重则送入阿兹卡班。”
“威胁两个想救亲人的孩子进阿兹卡班?”格洛丽亚怒斥,“不如先把小天狼星·布莱克抓住?”
“格洛丽亚,”菲亚终于开口,语气低沉,却令人无法抗拒,“既然已决定不开除,就别再争了。魔法部的行事风格,你我心里清楚。”
听到妈妈的声音,西莫顿时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困难了,比听到“开除”或“阿兹卡班”的威胁还可怕,恨不得立刻钻到床底下去。
“这就是你们的选择?”迪安猛地站起来,用眼神拷问着派伊和奇威尔,“这就是你们宣誓的‘救死扶伤’?就因为一个人的身份,宁可见死不救!你们算什么医生?”
派伊沉默,奇威尔面无表情地答道:“法律无情,我们身不由己。”
“他就由己了吗?他想当植物人吗?”迪安咆哮道,完全无视霍普柯克在场,直接与奇威尔针锋相对。西莫赶紧伸手想拉住他,却被一把甩开。
“你们用魔法本可以挽救无数无辜的麻瓜家庭!可你们却宁愿袖手旁观,为了保住所谓的地位与优越感,选择让他们死去!”迪安怒不可遏。
西莫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迪安居然敢当众质疑保密法。霍普柯克立刻抓住机会,大声道:“你们听听!他在宣扬极端思想!他公然挑战保密法!这就是为什么他年纪轻轻就如此放肆!”
“救人就是极端思想?”迪安反问,但没人愿意继续听下去。西莫心里清楚,质疑保密法的后果只有一个:被视为极端分子,甚至是黑魔王的追随者。
“够了,迪安。”菲亚打断了霍普柯克的怒吼,冷冷说道,“这都是西莫的主意。我不介意他受到更重的惩罚。但你,最好先离开——毕竟你不是我管的。”说完,她推了格洛丽亚一把,示意赶紧带迪安离开。
奇威尔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只是冷淡地做了个送客的手势。霍普柯克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直接走到壁炉边,挥动魔杖燃起火焰,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格洛丽亚不容分说地推着迪安,“我们走,坐地铁回去。”
可迪安还是挣扎着回头,直视着菲亚:“如果今天祈求你的是西莫的爸爸呢?如果生命垂危的是你的麻瓜丈夫呢?你又会怎么样?”
迪安并没有给菲亚时间回答,而是跟上格洛丽亚的脚步,但他的声音还在圆形房间里不断回响,一直过了好久才消失不见。西莫妈妈低着头,连看都不看西莫一眼。
西莫知道,这回他是真的完了。
***
接下来的假期里,菲亚彻底拒绝和西莫说话。不,她是试图假装西莫不存在。
批评一向只会让西莫越挫越勇,菲亚显然是知道忽视才是真正的惩罚,而她存心想让西莫悔过,就会让家里每个角落都回荡着无声的指责。西莫也很快中招了,他甚至宁愿妈妈骂自己或者关自己禁闭。没过多久,他就可悲地意识到自己竟然主动提出帮妈妈做家务。
但就算自己提出帮她切土豆,菲亚也不会抬头,只是继续用刀熟练地将土豆切成均匀的小块,然后将它们“啪”地一声扫进锅里,等薯条的香气灌满了整个屋子后,她也只是随手给西莫盛上,然后让吃饭时间在寂静中度过。
西莫的无辜的爸爸德文也被卷入了这份尴尬中。他每天试图在餐桌上活跃气氛,却无济于事。斐尼甘一家都是倔强的种,如果菲亚要可以冷落西莫,德文也说不过他。
可最近,爸爸对西莫有了新的意义。迪安临走前的话不断在西莫脑海中回响,又勾起了他对先前梦境的好奇。终于,某天早餐后,西莫鼓起勇气跑到厨房,他的内心仍然十分忐忑。他害怕爸爸会像妈妈那样冷淡,那样他就真的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德文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西莫假装轻松,说了个借口开始洗碗,随后终于问出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爸爸,我们在都柏林发生过车祸吗?”
德文愣住了。他转头看向西莫,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你妈不想让你记起来,但我知道你迟早会。”他的声音低沉,“那不是车祸,是爆炸,一次恐怖袭击。”
“IRA?”西莫试探道,语气平静。
德文摇头。“洗完碗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西莫加快了动作。父子俩三下两下就把桌子清理干净,回屋里拿来了厚衣服。
雪后肯梅尔的郊区松软宁静,空气清新。德文拄着拐杖随意在雪地里戳着,两人肩并肩沉默地向前走。过了好久,德文才开口说:“既然是‘爱尔兰共和军’,IRA还是要给爱尔兰首都留面子的。袭击我们的是联合派的武装——阿尔斯特志愿力量(Ulster Volunteer Force)。”
西莫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德文继续道:“不,他们没有针对我们,就像香基路那些买鱼的人一样,我们只是碰巧在场罢了。这场冲突没有旁观者,无论是在贝尔法斯特、都柏林、伦敦,还是巴黎。”他抬头望向白色的天空,“我以为离开北爱尔兰就能逃离冲突的阴影,可从未真正摆脱过。我甚至没能保护你远离它。”
西莫犹豫了一下:“爸爸,没有魔法是什么感觉?”
“是无论怎么都不顺心的感觉……”德文叹气,摇了摇头,“但不全是因为没有魔法,而是因为贫穷和新教徒对我们的压迫。天主教徒几乎没机会挣钱,政府和警察都偏向新教徒。十几口人挤在一个家,工作和土地却全被抢走。在温饱都困难的情况下,民族主义让我们即使挨饿也能坚持下去。”
两人走过田野,来到一条冰封的小溪。德文用拐杖探了探冰面,确认安全后带着西莫踩了上去。
“六七十年代,我们就是北爱尔兰的‘黑人’。我们崇拜马丁·路德·金,以为和平抗议能改变命运。家里穷,但还有希望。我大哥——你的大伯基兰(Ciaran)脑子很好,你爷爷奶奶本打算攒钱送他去南方读书。他都快出发了,却在临行前去了趟德里。”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活着。他去德里参加抗议,没能回来。我们都知道是谁干的——英军、新教徒、皇家骑警队,但没人知道具体哪个人。就像那三类人在我们眼中都是一类垃圾货色一样,在他们眼里,基兰只是个民族主义者,不是我的哥哥。在基兰的葬礼上,你爷爷把我拉到一旁,说:‘德文,你是老二,去南方吧。’就这样,我代替了他。”
西莫没法回应。他从没听过这个故事,也不知道自己有个在抗议中丧命的大伯。可是爸爸平静中透出的痛苦和遗憾让他觉得窒息,仿佛那是他亲身经历的一样。
“我去了多尼戈尔,那是我第一次去都柏林、科克、凯里……也是第一次见到和平的样子。那里没有士兵巡逻,没有防御工事,没有枪声。独立战争早就结束了,共和国的人早习惯了和平。后来我去了法国、西班牙、美国……在那里,天主教和新教只是信仰的不同,而不是像北爱尔兰那样代表着身份、财富和权力的对立。”
“最后我选择在这里安家。这是爱尔兰人掌管的爱尔兰,离冲突足够远,离家乡足够近。”
德文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但我错了。四岁的你竟然遇上了阿尔斯特志愿力量的袭击。那时我想,如果我的孩子也要经历我小时候的恐惧,我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德文没有看他,可西莫感受到那种压抑的痛楚。他伸手拉住爸爸,德文也握住了他的手,帮他一起爬上陡坡。
“你吓坏了。回来后总是神经紧绷,一点刺激就会让魔法失控。真是讽刺,无论是哪一方,都以为炸弹能带来胜利,但换来的永远是更多牺牲和报复。你妈妈也被吓坏了,找遍了医生和魔药师,家里墙壁都被缓和剂熏得有味儿了。”
“把你送去英国读书是个艰难的决定。我们不想让你离开视线,更不想让你在全是英国人的地方生活。但只有霍格沃茨能让你变回一个单纯、快乐的孩子,而你做得很好,比菲亚当年还好。”德文轻笑了一声。
西莫强笑着打趣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把东西弄炸。看来同学说得对,我果然和恐怖分子有点关系。”
德文看着他,脸上多了一分认真。“不,西莫,你救了我,也救了别人。爆炸发生前的那一刻,你就像感知到了什么,突然大哭起来。然后……三岁的你第一次展现了魔法,在爆炸中保护了我,还有几个路过的麻瓜。”
两人终于到了山顶,脚下是广阔的白雪覆盖的田野。西莫看着这一切,喉咙不疼了,双腿也不酸了,连心里的沉重感都消散了。
“我救了你……”西莫低声说,似乎不敢相信。
“是的,西莫。”德文点点头,和他一起远眺着地平线,“你是个好孩子,心里装着勇气。你愿意为你在乎的人付出一切。每当我感到疲惫、对生活厌倦时,只要看到你,我就知道未来还有希望。”
西莫低下头,轻声说:“可是我惹妈妈生气了。”
“因为她发现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目标,但你的做法却还像个小孩——凭着直觉,没有思考。她担心你会像基兰一样,追求危险而激进的事情。”德文继续说,“她是你妈,会消气的,只是需要时间。而你也需要时间。那些让你觉得不公平、不合理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北爱尔兰的冲突种子早在八百年前就埋下了,巫师和麻瓜之间的问题也延续了几百年。这些矛盾,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
“我没想去解决它们。”西莫抬起头,眼里透着倔强,“我只是想让迪安不那么伤心。我想到你,如果躺在那里的人是你,难道妈妈真的会无动于衷吗?”
德文轻轻叹气,拍了拍他的头,“她当然不会。但她会用更聪明的方式去应对。”
父子俩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德文问:“和我出来走这一圈,你的疑惑解开了吗?”
西莫想了想,慢慢开口:“明明我得到了答案,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更好了,但又知道了很多伤心的事……也许我需要时间,迪安也需要时间。”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眼前的景色。他的心中仍有疑惑,却似乎轻松了一些。两人转身下山,阳光洒在脚边,雪地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一切显得明亮而清冷。
终于写到我最想写的地方了!这里终于揭示了西莫易燃易爆的真实原因。第三年加入了很多外界的剧情,比如新朋友,北爱局势,还有社会问题等,但两位主角在慢慢学会适应大人的世界时,也要看向自己的内心。
这里其实也和标题有关,《仁兄大爆炸》不是拿西莫爱爆炸这件事来开玩笑,而是脱离刻板印象,详细地解释和探索背后的成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Chapter 44: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