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重听到这冷淡的话语，倏然间猛地站起，身后的木质高脚椅子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响声，他忍了又忍，忽然就又变了脸，笑嘻嘻道：“那当然啦，因为我骗你的嘛。是他很喜欢我……总是会被我捉弄，几句话就逗哭。小枭真的很在意我呢，他特别喜欢我。”
锡蓝捏着酒杯沉静如常，耳边听他刺耳的声音继续说，“喜欢到嫉妒你和我关系这么好，所以就特别讨厌你哈哈！不仅讨厌，还超恨你的……反正你们俩为了我，到后面连朋友都没法做。”
“不存在。”锡蓝开口否认。
“什么？”江重以为自己没听清。
锡蓝：“不存在，你也说了，只不过是第一学年的下半学期，短暂地接触了一个月，算不上朋友。所以我选择忘了，很正常。”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那句“不存在”。
江重闻言，露出一个怪异的笑来：“是啊，不存在。也不过一个月而已嘛。但你们之间才一个月，我和他可不止，我算算……嗯，十一年了吧？要……对，起码十一二年了。真好，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忘了小枭。所以这次回来，我要……”
锡蓝打断他：“相亲？”他冷哼了一声，“是你单方面自认为吧。”
江重一噎，瞬间涨红了一张俊脸有些恼羞成怒：“怎么会？当然是……当然是经过他想法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再说，小枭喜欢了我那么多年，我也喜欢他，那时候是因为上学，等级森严不好早恋……现在嘛，我已经足够自由，没有人再能管得了我。”
锡蓝没说话了，只是觉得有些无趣。
一切，都很无趣。
那个人那么恨他，原来只是因为一个嫉妒吗。
锡蓝觉得荒谬，同时不可理喻。
但他内心又隐隐发觉，他竟然在江重身上，窥到了一丝和那人诡异的相似。
那人也会偶尔这么松弛的，懒散的，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在江重身上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和谐自然，这是他的出身教养给予的。
而在那人身上，却总会有些矛盾，有些东施效颦般的左支右绌，总是上一秒还能笑得眼神黏糊糊的，透着股黏着，下一秒又会抽刀抵喉，冷若冰霜。
江重。
因为这个江重。
他身上带着的影子，原来是这个江重啊。
锡蓝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后悔没有彻底删掉这个人所有的记忆。
那三日在渔村木屋里所有的羞辱记忆都再染一层耻辱。
他猛地站起来，抽出一张卡刷卡结账：“今天就到这里。”
他站起来，个子很高，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中居高临下地冷冷瞥了眼对方，“江重，不论你是哪一派的，记住江家这么多年的立身之本，别搅虹京这边的浑水，休完年假，就回北方吧。”
他的话音刚落，江重脸上原本半醺的笑意彻底冷了下来。
锡蓝无意再和他周旋，推开门，吹着夜风，清醒了一瞬，拎着公文包迈步走向他附近停靠的车。
他刚刚有些失控了。
锡蓝有点懊恼，也许他应该彻底删除深海黎明那段毫无用处，徒留耻辱的记忆。
像是有一个按键在脑海中，点在一个删除键上。
删除。
删除。
全部删除。
锡蓝边踱步边在脑海中催促自己。
但又有个声音提醒他。
不能删。
他也许知道了你的最大秘密。
他知道你是人鱼，甚至可能知道你是S级人鱼。
在解决掉这个隐患之前，还不能删。
应该尽快找到他，赶在那个只会傻狗江重之前找到他。
相亲是吗？
北鹰看中了深海黎明遍布联盟平民区的民心，想拉拢了是吗？派出江重这个过去叶小枭这种低等平民够都够不到的人作为诱饵，他过去那么多年喜欢得不得了，甚至恨屋及乌，连带只是跟江重有点狗屁联系的他也竟敢恨上了是吗？！
所以江重就是给叶小枭准备的，给深海黎明这群顽固不化，大脑发育稀缺的原始人鱼们下的诱饵不是吗？！
叶小枭真是近朱者赤近蠢则蠢啊！
跟一群痴呆人鱼待久了也痴呆了是吗？所以蠢到是个过期饵就上钩，还要巴巴地去相亲？！
相亲？！哈哈！
太搞笑了！十几年前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愚蠢喜欢，十几年了竟然还念念不忘到要相亲？！
那他在渔村和他亲了那么多次算什么？
哦，对，不算什么。
他根本不想给他亲。
原来不想给他亲是想给这人亲啊……
是想给江重！那个愚蠢的江重！！！！
凭什么！
他叶小枭是眼瞎了吗？！有他锡蓝在旁边，还有那个江狗什么事？！
锡蓝脚下生风，步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十倍于人类思考速度的大脑，此刻在疯狂运转，喷字机一般，有些狂躁地越来越冷静不下来。
他久违地感觉到浑身怒火难消地燥热，空气里已经隐隐有失控的人鱼信息素在蔓延……全都是他的人鱼信息素味道，是他一向讨厌的味道。
是铺天盖地的……冷冽刺骨的……海的味道。
锡蓝攥紧身侧的手，手上的公文包忽然脱手，掉在地上，他隐忍着，高大的身躯弯下腰去，浑身因为突发提前进入的人鱼易感期而滚烫发热。
虽然是夜晚，这附近是空荡的街道，但也并不是没有人。
不能在这里化形……
不能。
锡蓝大口大口地喘息，有种无法呼吸地痛苦窒息感汹涌袭来。
好痛苦。
锡蓝感觉到左边心脏好痛，那种闷到无法呼吸的痛，像是被无数链条束缚，难以挣脱，痛得他一片片鱼鳞被生生剜下来一样。
锡蓝已近半跪在地，颤抖着苍白到透明的手去摸公文包里的信息素抑制剂。
差一点，就差一点。
抑制剂掉出来，在离他不远处的车轮边。
锡蓝暗骂一声，往前挪动几步。
眼前忽然看到一双男士皮鞋，他一怔，听到了一道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你怎么了？”
锡蓝闻言猛地抬头，看到了一身银色刺绣上衣，黑色牛仔，打扮得格外亮眼且招摇的年轻男人，他愣怔，进入易感期的人鱼，特别是S级人鱼，对其他同样雄性人鱼的信息素非常敏锐——只是这一个照面，他就嗅到了年轻男人身上那萦绕不去的其他雄性人鱼信息素的味道，偏偏还是他认识的。
是锡越。
这一瞬间，锡蓝浑身如浸冰水，抬起来的墨蓝色冰眸冷得吓人，他放弃了那唾手可得的抑制剂，缓缓站起身来，直直地盯着他。
叶小枭看他这个眼神有些诧异，挑了挑眉，却下意识因为感觉到危险而后退一步。
“你既然没事，那我走……”
……“和你才是对面不相识哈哈，两个人面对面走过去，谁都不带斜眼的。”
锡蓝感觉脑海中有一根冷静的弦“崩”地断了，从锁骨处如寒冰一般，一簇簇冻上脖颈处，偏偏冰蓝色的鱼鳞在在他脖颈上显现出来。
他直直地盯着叶小枭，出奇大的力气一把将要逃走的人拽了回来，紧紧箍在身前，低眸，彻底人鱼化的眸子是寒冰蓝色，一眼空寒，一眼抑怒。
他一字一顿质问：“……你不认识我了？”
叶小枭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半人鱼化的锡蓝，僵怔在原地，他原本以为就应该这样，以前哪次不是这样——凡是分开，凡是离开那间教室，那张课桌，凡是到了公开场合，他就永远一脸漠然，永远装做不认识他。
叶小枭比较也是一名多年的人鱼医生，很快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你进入易感期了？”
他眉头紧皱，试图挣脱开他，咬牙低声警告他：“你放开我！我也不是你们人鱼，闻不到你的信息素，也不可能散发信息素给你闻！你快点让我给你注射抑制剂，你想将整条鱼尾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嘛！”
锡蓝听到前面那几句就疯了，忽然低头就凑近他的脖颈处，开始猛嗅：“信息素，那你身上怎么会有其他人鱼的信息素？你这个变|态恋鱼癖……”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异化的牙齿更加尖锐，咬在叶小枭白皙纤细的脖颈上，双眼冰蓝中带猩红晕染，嗓音沙哑，
“……你让他咬你了？”
“还是亲你了？”
“……嗯？”
叶小枭听到那句“变态恋鱼癖”就傻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触感就从脖颈处倒刮上来，一瞬间，他浑身僵硬，寒毛倒立。
这里并不是无人区，叶小枭惊恐地发现，锡蓝已经快彻底失控化形，他不能在这里化形！在CBD大厦中心附近，疯狂的人类，会扑上来撕了他，不，是会用无数十万伏特的雷击网将他彻底抓住！
锡蓝只是舔了一口，浑身都叫嚣着——
撕咬他！吞噬他！
把他吃掉！！！
他低头时猛地看到了叶小枭眼里那弥漫的惊恐与惧意，一时间，整颗沸腾着叫嚣的心脏瞬间如坠冰窖。
他强行闭上眼，一把将叶小枭从自己怀里猛地推开，咆哮——“滚！离我远点！”
抑制剂……对……他需要抑制剂……
他需要将这野兽般的丑态全部压下去！
锡蓝弯腰要去在黑暗中摸索地面寻找。叶小枭比他更快一步，抓住抑制剂，拔开针管，对着锡蓝的肩膀就快准狠地一针扎下去，快速将抑制剂里的液体全部输入进锡蓝的身体里。
锡蓝肉眼可见地，脸上人鱼化状态退化，鱼鳞和鱼鳍消失，他靠着自己的车门喘着粗气，半晌，终于冷静下来后，神情复杂地盯着还站在他面前的叶小枭。
锡蓝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叶小枭也会意地上了驾驶位。
锡蓝没说去哪，对方也无言。
他疲惫地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十倍于人类思考的速度，让他在这一瞬间脑海中翻涌出许多话，却欲言又止在嗓间。
现在对方不仅知道他的身份，还亲眼看到，比那夜在漆黑茫茫的大海上看得还要清楚，叶小枭眼里那目眦欲裂的惊恐，烙印一般印刻在锡蓝心上。
他和那么多人鱼打交道。
他竟然会害怕我。
“还不走……”他嗓间的无奈妥协才说到一半，忽而感觉到一片柔软谨慎地，小心地，几近像只颤抖的野猫一样，警惕又郑重地亲上来。
锡蓝难以置信地睁眼，对上了叶小枭那双有些惊慌又似下定决心，孤绝的眼神。
他似乎恼了他这样的眼神，猛地伸出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眼睛，狠狠压下来亲他。
锡蓝被那双滚烫的唇蛮狠地压着亲，亲到他感觉大脑有些缺氧，刚刚压下去的鱼鳞又一片片显出来，逼仄的车内空间热得他感觉要被煮熟了。
“……还没好吗？”许久，叶小枭有些羞恼地要从他唇上分开。
“什么？”锡蓝感觉他的大脑运算速度此时——
归零。
归零。
归零。
痴呆从恋爱脑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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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破防×醋坛子炸翻×易感期×鱼脑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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