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没想到，当晚陛下就联系了他。他从被窝爬出来，急匆匆地到别墅里给幼崽做检查。
客房里亮着夜灯，人鱼幼崽的情绪很是低落，大眼睛没了光彩，抱着尾巴蜷缩在沙子上，若不是偶尔眨一下眼睛，就像一个不会动弹的精致玩偶。
“他怎么了？”路德说。
医护看了一下生态箱给出的各项身体数据，说：“健康没有问题，应该是情绪问题，依我看来，是想他爸爸了。”
医护说：“他还小，而且又在化形期，没有安全感，会下意识地依赖他最熟悉的家长，不仅人鱼，人类幼崽生病的时候反应也是这样，人鱼宝宝的情绪只会更加敏感一些。”
路德说：“我叫图尔过来。”
“等等，陛下。”见路德拿出通讯器，医护说，“我有一个更好的建议，其实您可以和他培养一下感情，也不能每天晚上都麻烦图尔上校，上校也有家庭需要陪伴，对家庭不负责任的男人在帝国会受到强烈谴责。”
医护觉得现在的陛下还算和蔼，没有那么威严，忍不住小声吐槽道：“若不是我单身，给再高的薪水我也不会大晚上跑过来，休闲假日可比工作重要多了。”
在伽蓝帝国，官员之间互相指责，下属给上司提意见是很正常的事情，哪个上司不肯接受意见，代表他不够宽和，不够亲民，会遭到民众的唾弃，比如眼前的陛下，名声就不是很好，甚至非常糟糕。
“怎么培养？”路德此时格外有耐心。
医护拿出了一本人鱼幼崽手册递给他，露出一个准备充分的得意神情，“我知道您喜欢纸质文件，这是我专门去古董店打印出来的，花了五百个星币，您得给我报销费用。”
医护说：“只要您好好阅读，依照上面的指导，肯定能当上小人鱼心中最熟悉的家长，把图尔上校挤下去！”
“可以了，你走吧。”路德冷漠地一点头，将他扫地出门。
“......”
见医护杵在原地还不走，路德补了一句：“你不是觉得假期比工作重要？”
“......”
十分钟后，路德放下手册，搬了桌椅过来，并把自己没处理的文件都挪到了客房。屋内安安静静的，夜灯暖黄的光笼罩着他们，幼崽干净澄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直到看到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的时候，路德站起来上班去了。有阵微风吹过，翻开了那本放在桌面的人鱼幼崽手册，写的第一条，家长要哄幼崽睡觉。
-
路德多数时候忙得见不到人影，图尔和兰依带着艾文来看崽崽。刚出征回来，军官们有一星期的假日。
人鱼幼崽见到图尔开心极了，大眼睛亮晶晶的，小小的嘴巴吐了一串泡泡，迫不及待地游到图尔面前，伸出短短的胳膊，要图尔抱。
傻爸爸图尔老婆孩子热炕头，乐得想上天，把小不点举起来转了三圈，一口亲在小宝宝白嫩嫩的脸蛋上，“乖崽，想死我了！在这里住得习不习惯？”
幼崽如愿以偿地被爸爸抱了起来，在空中动了动尾巴，给他亲得扭过小脑袋，感受到家长的喜悦和兴奋，也跟着笑弯了眼睛。
“爸爸，你有胡子。”另一个小不点艾文严肃地说，“亲起来扎扎的，我跟你说过很多次。”
艾文是个三头身的小短腿，棕色头发棕色眼睛遗传自图尔，清秀端正的相貌遗传自兰依，穿着一身白色的小马甲和小皮鞋，因为知道今天要见弟弟，艾文早上起得格外早，在衣柜前挑了很久的衣服，终于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哥哥一样的严肃。
“艾文，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弟弟了，喜欢吗？”兰依笑眯眯道。
“喜欢。”艾文点头，“弟弟叫什么名字？”
图尔非常自豪，“叫时清，好听吧！”
“时清......”艾文呆呆地念了一遍，板着小脸，“爸爸，这个名字有点难念。”
兰依说：“这是你爸爸找了一个什么风水大师，测出来的名字，在星网上还很有名气呢。我觉得那个大师像个骗子，还不如去找教会的神父，给宝宝做个洗礼，想一个名字。”
图尔说：“大师怎么会骗人呢？而且老婆你也挺喜欢的嘛。”
兰依摸了摸小人鱼的头发，“名字已经印在宝宝的身份卡上了，以后不满意再说吧......崽崽的头发好软呀。”
人鱼幼崽亲近地蹭了蹭兰依的手，长长的睫毛眨啊眨，银色微卷的长发扫在手心痒痒的，兰依心里软成一团，温柔地笑起来，“宝宝乖，爹地和爸爸还有哥哥，以后都会好好爱你的。”
窗外传来响动，图尔望过去，只见几个机器人扛着工具箱在忙碌，铺着浅蓝色壁砖的水池光洁如新，旁边还有一个机器人从卡车上卸下材料，正在安装着什么庞大的东西，惊讶地问：“那边在忙什么呢？”
尽职尽责上班的医护说：“陛下吩咐把水池整理出来，幼崽的环境生活环境会大一些。”
“生态箱的空间确实太小了。”图尔说，“只够装一个滑梯而已，我家崽崽绝对不能委屈了，要最好的才对。”
“你们都在呢。”
嘉奥也来了，提着一袋子水果和玩具，“我来看看崽崽。”
幼崽又见到一个熟悉的人，高兴得大眼睛弯成月牙，伸出小手去摸他，小奶音嚷嚷了一句什么。
“咦，乖崽刚才是不是说话了？”图尔惊奇地瞪大眼睛。
“确实是说话了。”兰依也听见了，轻柔地捏捏小不点的手，“宝宝再说一遍？”
“弟弟会说话了！”艾文显得很兴奋。
“他是对我说的吗？是不是叫我叔叔了？”嘉奥轻声说。
“恐怕要扫各位的兴。”医护说，“这个年纪的人鱼宝宝不会说话，只会发出声音，大多数是无意义的，你们觉得他在说话，只能代表幼崽的语言功能正在发育。”
艾文气鼓鼓地瞪他：“你在乱讲！”
“艾文，没礼貌。”兰依说，“快给叔叔道歉。”
“叔叔对不起。”艾文焉了，扯了一下兰依的裤子，耷拉着脑袋说，“爹地，弟弟什么时候会叫我哥哥？”
“再过几个月吧，宝宝还小，艾文是有耐心的哥哥，对不对？”
“对！”艾文大声说。
这时，又一个人走了进来，“这是谁的房子？嘉奥，是你朋友的地方吗？”
嘉奥吃了一惊，“你、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女性人鱼，拥有一头银色的长发，莫名其妙地说，“我不能来？这儿没有人拦我啊？我还是第一次在别墅区看见这栋房子呢。”
嘉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安娜，你......你跟踪我。”
“谁跟踪你了，我可是光明正大进来的。”安娜容貌很漂亮，穿着紫色的轻纱长裙，水晶高跟鞋，她撩了撩头发，骄傲又理直气壮。
人鱼幼崽瞧见她银色的头发，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高兴得很，在兰依怀里扑腾了一下，伸出小手要去摸。
“哎呀，好可爱的幼崽！”看见软绵绵的一团窝在兰依怀里，安娜两眼放光，立马抛弃了嘉奥，凑到兰依旁边去仔细瞧小不点。
“我靠！金特维纳财团的千金，她爸可是帝国首富。”图尔拿胳膊肘捅了一下嘉奥，“你小子艳福不浅。果然有一张端正的小白脸就是好，居然有人鱼追着你跑，被大小姐看上的感觉怎么样？”
“我......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三个月前在餐厅里偶然遇见她的，然后就变成这样了。”嘉奥叹了口气，“她怎么......这么热情，人鱼不都是很温柔胆小的吗？”
“你就嘚瑟吧你。”图尔才不信，随口说，“人家也是智慧生命，还不能有自己的性格吗？你见的人鱼太少了。”
图尔拍拍嘉奥的肩膀：“你真不喜欢这姑娘？不可能吧？你这人不喜欢的话拒绝还是很干脆的，依照我的经验，一般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男人，肯定是动心了，除非你朝三暮四。”
嘉奥没说话，默默地脸红了。
安娜从精致的包包里拿出一块蓝色的宝石，递到小不点软绵绵的手中，“送给宝宝。”
“这是海洋结晶。”兰依惊讶道，“安娜小姐，这个太贵重了，宝宝不能收。”
海洋结晶是人鱼专属的物品，人鱼会天生对海洋结晶产生喜爱。精神力都是天生的，等级固定，不会增长，只会损耗，使用过后会疲惫，需要休息，或者能量补充，海洋结晶就是人鱼专属的补充剂，一颗质量上乘的售价十万星币。
人鱼的精神力对伽蓝人来说是治愈的良药，帝国政府会每月给人鱼发放普通海洋结晶，足够日常所需，至于更好的需要自己购买，海洋结晶的矿脉资源掌控在帝国上层阶级和几大财团手中。
“没关系，我多得是。”安娜毫不在意。
“不是这个意思，安娜小姐，我们无亲无故的......”兰依委婉地说。
兰依还未说完，忽然顿住。
小宝宝正高兴地捏着宝石玩，只见那块海洋结晶泛起耀眼的蓝色光芒，然后化为一堆碎屑，幼崽纳闷地抓了抓，抓到一把空气。
幼崽愣愣地看着自个空荡荡的手心，懵懂地意识到宝石没有了，眼眶里逐渐盈满晶莹的泪水，委屈极了，把小手举起来给家长看。
安娜傻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兰依也和她一齐呆住了，匪夷所思地看着那堆碎屑，“......被吸收了吗？”
“天呐！他才多大？”安娜不敢相信地说，“我一个月都用不完一颗呢。”
图尔塞了一块糖进幼崽手里，才让这小小的一只重新高兴起来。
嘉奥郑重地说：“这件事，希望安娜小姐保密。”
“我听你的。”安娜点头，“对了，这里到底是谁的房子？”
“陛下的。”
“......”安娜深吸一口气，“我一定是在做梦。”
-
水池建好的那一天，路德下班很早。
医护向他汇报：“陛下，我刚给幼崽打完第二针，他化形的情况稳定，化形期推测是六个月，这段日子的奶糊糊我给他调了营养配比，加重了钙和锌......”
“有没有异常？”路德显然没耐心听他讲。
路德脱了西服外套，只穿一件修身的黑色衬衣，领口用银色丝线绣着雄鹰，那是伽蓝帝国的徽章，他随手扯掉领带，整个人泛着一股冷意。
医护低眉顺眼，觉得今日这位的心情不太美丽，不过他很少见路德心情美丽的时候。
医护说：“我发现他吃得有点多，食量是一般人鱼幼崽的两倍，我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从目前观察来看，其他的地方都没什么异常。”
医护想不明白，这只人鱼幼崽体型小巧玲珑，又精致又漂亮，多吃的食物都到哪儿去了？
路德从旁边的小碟子里拿了一颗草莓糖，半垂下眼，“宝宝，过来。”
人鱼幼崽看见糖果，乖乖地游过去，湿漉漉的大眼睛瞅他，被家长投喂了一颗糖，嫩嫩的脸蛋鼓起一块，睫毛弯弯。
路德把人鱼幼崽拎起来掂量了一下。
“长胖了。”路德了然。
水池的一半都是浅水区，另一半的深度也没有一米高，傍晚的阳光碎金似的洒下，粼粼的水面上泛起温暖的流光。
人鱼幼崽穿着嫩黄的小衣服，骑在一只小黄鸭玩具上，兴奋地用小手划着水，尽管他自己能游，骑在别的东西上游，对这一丁点大的小宝宝来说，也是特别的体验。
路德靠坐在白色躺椅上，伸长了腿，给自己倒了杯伏特加，翻开一本书。不经意看见石砖地上有一个用杂草搭的，鸟巢似的东西。
“那是什么？”路德神情冷淡。
“一只受伤的麻雀，今天上午从东边飞进来的，可能是受到了最近的气流影响。”医护老实道。
“丢了。”
“陛下，那是幼崽捡来的。”
“嗯？”
“丢出去的话，宝宝找不到小鸟会伤心。”
这时，随着“扑通”一声响，水花四溅，人鱼幼崽从小黄鸭上跳进了水里，游到水池边，高高兴兴地用小手捧起那个鸟巢，飞奔过来给家长看。
银色的长发湿漉漉的，鸟巢被举得高高的，一双紫色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他在做什么？”
“他应该是在问您，喜不喜欢小鸟。”
路德顿了顿，揉了一下幼崽的脑袋，被幼崽开心地甩了一脸的水。
人鱼幼崽手册第二条，家长要陪幼崽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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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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