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两架直升飞机落在李伶零家的停机坪上。
下来两位衣着休闲的男人,对方互看一眼,相视一笑。
安保说:“两位里边请,我们小姐已等候多时。”
庄园内安保佣人各自坚守岗位,恭迎稀客到来。
偌大客厅,女保镖们不苟言笑把守,中间只摆放了一架三角钢琴,不远处女佣端着红酒候着。
李伶零身着宽松舒适素白长裙优雅端坐,修长手指熟稔弹奏那首《月光》。两位男士接过女佣递过来的红酒,不紧不慢观赏这场演奏。
这两位分别是马来前任总理和易卜拉欣。两人曾是师生,自易卜拉欣被监禁之后,就很少再见面了。
这次受邀于一个小姑娘,虽清楚她用意,但两人也只当是出来游玩一场。
“李家小姐排场还挺大。”
女佣像是没听见,浑不在意回到该待的地方。
......
一曲落幕,掌声响起,李伶零优雅欠身。
她拿起酒杯,笑着让他们坐下聊。
易卜拉欣笑道:“李小姐这么晚把人叫过来也不是就为了听这首曲子吧。”
前任总理接话:“如此良辰美景,曲子好听,人也漂亮,看李小姐多用心,你怎么说话的。”
“与其把场面搞得花里胡哨,不如实惠落地一些。净整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就是个典型的例子,管不好下面的吊,弄一堆姨太太,再生一堆祸害。把个好好的国家弄得乌烟瘴气。”易卜拉欣脾气火爆,语调强硬,“女人玩政治,越玩越糟糕!”
女保镖们闻声摸枪,李伶零手一抬,不慌不忙笑:“真是新颖,见了那么多妖魔鬼怪,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说法。”
前任总理做和事佬,试图缓和气氛:“李小姐,他就是个臭脾气,不懂怜香惜玉的。李小姐豁目开襟不用同他一般见识。也是太着急了,眼看盘子被砸个稀巴烂,国家就要被掏空,一时上火才口不择言。”
李伶零不在意:“我邀请你们来,可不是听你们对我冷嘲热讽的。只一句话,协议你们已经看了,又考虑了这么久,我只听结果。”
在棕榈油价格反常上涨之前,易卜拉欣就接收到来自美国的一封秘密邮件,其内容言简意赅直指他们的主权基金。由于他一直对现任总理执政不满,对所谓的主权基金有所怀疑,私下接触多个反对派和执政联盟中不满人士,又找到老师追源溯察。
所谓主权基金的资金说不定早已被他们父子掏空,账面上只剩下一个漂亮的数字,他都不敢想背后那些空壳项目到底有多少。现在还强行将棕榈油价格拔高,根本没有把马来经济和马来人民死活放在眼中,偏巧让他们一直嫉妒一直想要超越的小小新市来接济救命,李伶零的新能源计划固然好,但这也约等于将马来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这怎么不是耻辱?
他生气归生气,为了马来,还是要赌一把,只是:“高盛我们保不了,我上位之后一定会彻查这个基金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李伶零晃着酒杯笑了:“你是担心我卸磨杀驴吧。”
两人一愣,李伶零调整舒服的姿势:“我就直说了,没有你们我也能将新能源计划做起来,只是时间长点,成本高点。不过这对于你们来说——总理的儿子把主权基金亏空了,那...那你们不就成了臭名昭著的粪坑?以后还能有什么指望,我看不如找个热带雨林学学怎么采棕榈油谋生吧。”
“你、”
前任总理阻拦易卜拉欣,让他冷静:“李小姐说得在理。但要想撇清高盛,把责任推到我们马来头上。我们可不想背锅。”
“只要国家的经济增长率起来了,谁又会多说什么呢。至于谁背锅,不是正有个现成的人选。”
上机之前,易卜拉欣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帮高盛?”
“我几时帮她们了?”李伶零睨他一眼。
夜深露重,直升机的桨卷起风雨,她的长裙头发飘逸,女人身体稍显单薄,却盖不住那张精致面庞下傲然凌厉的气势。
易卜拉欣不由得多看她几眼,“你并不在意她们的安危,只在意她们能不能成为你手中的工具。”
“聪明人都应该是工具。我帮你们推动政局变动,清理主权基金烂账,只是因为它符合我的利益。至于高盛脱身,也不过是让我的新能源计划推动得更顺利一些。要说利益至上,你们男的做得更无情。”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乘上摆渡车。
前任总理见易卜拉欣的目光还未收回来,笑说:“没有女人的政治,一点意思也没有。”
凌晨四点,港口尧叔接到白亦行的指令,通知各大港口开始放油。
白亦行站在阳台前,听那边说:“大小姐,第一批货已经放出去了。预计三天内,市场就会感受到供应压力了。”
她摁了电话,睡意全无,倒是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虎虎脚抽了两下,许是感受到身边没有主人的气息了。
她轻手轻脚下楼想喝点水,哪想到白纪庚就坐在餐厅椅子上,一声不吭,吓死人了。
白亦行坐到他对面,瞅他那黑眼圈都快耷拉在地上,她问:“你想事情啊?”
白纪庚抱着玩偶,目光逐渐聚焦看回她,问:“你怎么在房间放牌位,他们看着我,我睡不着。”
白亦行嗓音平静:“要是没有他们的牌位守护我,我晚上也睡不着。”
“那你现在不还是醒了?”白纪庚接茬。
白亦行撑着脸蛋,看一眼他手中的玩偶,这东西越看越像aSun家的产品,指一指问:“这个丑娃娃难道不比那两个牌位吓人。”
“拿过来我看看。”
白纪庚把玩偶递过去,她盯着它上下打量,娃娃长相粗放,布艺粗糙,胳膊腿上还沾了些油渍和灰尘,擦也擦不掉,想来这个东西已经陪伴他很长时间,一直被他视为自己的慰藉,要是就给他扔了,或者换个新的,他该是不肯的。
她打算还给他,头顶的光刺到娃娃眼珠子,白亦行眉头一皱,在白纪庚要夺回玩偶之际,她收回手,仔细瞧了瞧那眼珠子,她又上手摸一摸,她记得那玩偶的眼珠子明明是塑料质感。
白亦行用力将眼珠子抠出来,白纪庚当即就要闹了,她骂他:“这什么东西?你也跟着别人一起来害我吗?”
她生气地去厨房拿剪刀把那些数据线全部剪断,又将眼珠子砸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直至稀巴烂。
白纪庚被她疯狂的举动吓到,又蔫着窝到椅子里,摇摇头:“我不认识,它一直陪着我,只有它陪着我...”
白亦行看着他,心情慢慢平复,问他:“谁给你买的?”
“不知道...弟弟也有,我们都有。”
白亦行电话打给成祖,那边明显还在睡觉,隔了许久才接通,成祖噌地从床上坐起来,又要去穿衣裤,囫囵说:“你别怕,我马上过来。”
闻此话,她心口一酸,气焰矮下去:“不是我有事。”
成祖如释重负:“你慢慢说,别着急,我听着。”
白亦行详细说了事情,成祖说:“你别扔,我现在过来。”
天际微微放亮,路上成祖给理疗院去电话,成宗硬是被陪护拉起来回答他的问题。成宗表示自己的娃娃是从美国带过来的,至于他大哥的娃娃陪护姐姐说是医院用慈善基金的钱买的,人手一个。
白亦行提前跟董事长请假,言明自己身体不舒服。
穆介之没顾上,正焦头烂额地给人打电话,连续打了一晚上,对方才接通,同样暴躁怒吼:“我都说了,只要你不撤资,我们就能稳得住。你倒好提前搞什么远期合约,未雨绸缪是吧。穆介之,我问你,那几家供应商是不是你收购的?!我警告你,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坏我的好事,那咱们就一起死。你和你高盛一个都别想活!”
穆介之气得嗓子眼珠冒火,又拨通青年电话,压抑的怒火一触即发:“我让你杀的人呢?!你看看那棕榈油都被顶到什么价位了!”
白亦行见邮件没人回复,也没管,正巧门铃响了。
大门一开,成祖火急火燎抓着她胳膊,上下前后打量她身上有无伤痕,便瞧见白老二猫着脑袋缩在椅子里,面部表情也委屈巴巴。
白亦行打趣:“要不要我把衣服也脱了给你检查?”
成祖松口气,“他是个不可控因素,不然还是叫你三爷给你找几个保镖。”
白亦行给他倒一杯水,又把东西推到他面前,成祖拿起一只眼珠子看了看,直接问出她心中所想:“谁能监控你二爷,你爷爷吗?还是穆介之?”
“爷爷...不像,穆介之图什么呢?”她看着白纪庚,“他都痴傻成这个样子了?”
成祖一时半会也没往深想,说:“你先去睡觉,等天亮了再说。”
白亦行说:“我给公司请假了,理由是生病。”
成祖看她:“公司都成那样了,你还请假?”
白亦行手一摊:“程淼是她安排给我的助理,棕榈油又是她的项目,现在搞成这个鬼样子,指不定在琢磨要怎么在董事面前把这脏水泼到我身上。”
“她肯定会揪着我没仔细审核方案,就让程淼给她去签字了。”
成祖笑:“那你有什么对策?”
白亦行抱臂满脸无所谓:“我没有,只好装装病,躲,拖,拖到这事成为泡沫,一吹就散。”
成祖问:“你不怕她带着人来找你,又或者跟媒体说什么...”
“她才不敢来。”
成祖顿了顿,冲白老二说:“你还不去睡觉。”
白老二叫苦:“里头有牌位,我害怕。”
“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白亦行瞪他。
成祖看一眼那房间,胸中了然。白老二试图去抓白亦行的手,被她甩开,白纪庚说:“大嫂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瞪着眼睛看我。”
“什么意思?”白亦行站起身,一本正经地盯着他。
“大嫂喝药,说药很苦,她就给大嫂喂山楂吃,酸酸甜甜的,然后大嫂就被苦死了,她死的时候跟你一样瞪着两只眼睛。”
话音刚落,白亦行后脑勺的创口隐隐作痛,她脑中横亘一道尖锐的杂音,腿脚险些没站稳,成祖忙扶住她,将人抱起往房间去。
“这下好了,是真生病了。”白亦行还不忘调侃自身。
虎虎长长地伸个懒腰,窝到她头顶守护,一眨不眨瞧那个男人。
“你手疼不疼?”她问。
“我没事,你睡你的,一切交给我。”他嘴唇在她额头盖个章。
待她和虎虎进入睡眠状态,他起身去阳台,路过房间里角时,那幅画已经盖上白布,他好奇心作祟,偷偷掀起布来看。
那幅人头画已经完整了——上半张脸叫一张银白面具遮盖,只露出两只眼睛,也许是光线的原因,画面黯淡,氛围诡异,却始终让人无法忽视那双眼睛里的痛苦和孤独。
这种情感又与真实罪犯不一样。
他短暂凝视,踱步到阳台拨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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