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金尔沉浸在心中的甜蜜中,他想回头看身后卫柠的反应。可他不好意思,毕竟刚确定关系,总要给彼此一点缓和的时间。
巷子里很黑。
黑暗无形中把感官放大到极限,印金尔忽然有些不舒服,远方的鼓声恰好和他胀缩的心跳合在一起,频率渐渐不受他控制了。
流动的血液被堵在胸口,很闷。
印金尔摇摇头,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快。鬼使神差地,印金尔跑了起来。
是一个岔路口。
印金尔停下脚步,有些犹豫,在这几秒间,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身后的影子离他越来越近了。
这本来没什么,毕竟他们是要一起回去的,可是,可是……
印金尔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原本的影子只到他的腰身,现在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噬了。此时此刻,印金尔如同置身在不知名巨大生物的囊袋中。
这种体型差,天然地给弱小的一方带来基因里流淌的恐惧。
他突然意识到,不,是才发现,身后的女人绝对不是卫柠。那她为什么要一直跟着自己?她到底是谁?
联想到刚刚的传说,印金尔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衫子再次被粘腻的汗水打湿。
印金尔咽下胃部反涌上来浓稠腥臭的液体,不敢停留太久,眼一闭腿一伸,随意挑了一个方向走。
一边走,他大着胆子用余光往身后看,月光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件华美的皎月裙变得灰扑扑的,袖口的珍珠不再莹白,反而带着诡异的深褐色斑点。
余光里,深红色的裙摆似乎停顿了一瞬。
印金尔猛地收回余光,咬着牙往前走,跟着鼓声传来的方向走。
是一个岔路口。
是一个岔路口。
是一个岔路口。
印金尔浑身都湿透了,他已经走了很久很久,耳边的鼓声还没停下。不,不会停下了,他想。
和驱雪鼓的鼓声一样,印金尔被困在了这片巷子里。
遇到鬼打墙了。
脖颈上突然一凉,印金尔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身后的东西似乎因为他的胆怯感到更兴奋了,贴在身后往他的脖颈耳朵里吹气。凉气飘进身体深处,像是有人拿着一柄斧子把他从头到尾劈成了两半。
“你不是和男青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吗?”,印金尔恐惧到极点,不知道哪里的勇气,猛地转身对着身后头顶红色纱帕的女人大声叫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都嫁给他了,还有什么不满意?!到底在计较些什么?!”
死寂被印金尔打破,声波传得很远,但很快又被弹射回来,一时间,印金尔耳膜里重重复复都是这一句话。
都嫁给他了。
还有什么不满意?
到底在计较什么?
急促的呼吸完全平复不下来,印金尔感觉到自己的鼻孔进入的气体越来越少了,可明明已经有他的头颅大了,像是有一个婴儿躲在里面。
他不得不手动让这两个洞眼更大一些,好让自己呼吸得顺畅,不至于被憋死。鼻孔里流出来的黏液沾了满手,印金尔在鼻孔里搅动的手一顿,他摸到了两颗巨大的肉团。
“拔出来。”
一道冰冷的声音说。
是那个身穿皎月裙的女鬼,印金尔在扩张鼻孔的过程中一直是闭着眼睛的,不,自从转身后,他就没睁开眼,他不敢看。
因为这一句话,印金尔神奇地感受到一丝善意。女人怎么可以伤害自己的丈夫呢?他这么想着,笑着睁开了眼。
粗重的眼睫戳上松弛的皮肉的一瞬间,印金尔的笑意完全僵在了嘴角。
是头顶红色纱帕的女人。
一群。
不只一个。
一群女人。
她们紧密地粘连在一起,凭借一种印金尔永远看不见的东西,明明只是一道影子,却在他转过身后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女人。
那股巨大的,具有生理性涅灭的恐惧感来源于一群女人。
印金尔不受控制地向往后退,可是一直笼罩在他身上的影子早已从身后来到身前,不,是四面八方,密不透风地将他包围起来。
他感到窒息,印金尔为这样的感受而觉得荒谬。
但深深陷入鼻孔里粘稠巨大的肉团里的指尖,让他不得不承认,他恐惧着这群女人。身前的女人们无言是巨大的,这是此时的印金尔心中唯一能想起的。
尽管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用这两个字来形容女人。
仿佛,巨大这两个字是女人们与生俱来的。
把鼻子里的两颗肉团拔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印金尔两条胳膊都深深塞了进去,可就是很难拔出来,他大张着被血染透了的嘴巴艰难呼吸。
好像有看不见的系带,使得蠕动绵软的肉团牢牢地扎根在鼻腔的黏膜上,和他争夺那点仅存的氧气。
印金尔五官开始狰狞起来,这两颗肉团完全就是寄生在他身上的肉虫!
噗通。
终于,随着两声粘稠的响动,肉团被印金尔顺利地从鼻孔里产出。
现在,不只是嘴唇,印金尔的鼻孔也完全被撕裂了,一层层的赘皮堆叠在了一起。他早已没了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怀里抱着两颗湿漉漉,腥臭无比的深色肉球。
两颗肉球贴在印金尔的脸边,还在微弱地蠕动,企图汲取一点来自被寄生体的温度,毕竟它们还没成形,是很脆弱的。
可惜,渡过来的只有一片冰冷。印金尔早已变成一具尸体了。
湿润表皮蠕动的幅度变小了,肉球看起来似乎有些茫然,面对头顶红色纱帕的女人的靠近也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昏暗的巷子里,只剩下一具尸体,两颗不成形状的肉球,一群女人。
卫柠低垂着眼,由于纱帕的遮掩,她只能看到停留在印金尔尸体和肉球旁的一双脚,穿着深红色,有些腐化的绣花鞋。她认为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是谢为加,于是,跟在了她的身后。
走着,走着。
三个人的队伍,变成了四个人,五个人……
无数头顶红色纱帕的女人排成长长的一列,像是黑夜里燃起的火把,一丛点燃一丛,形成一条脐带深红色,不断向前延伸的路。
“河边被夺走纱帐的女人和小镇的男人生下了两个孩子。”
卫柠听见站在尸体和肉球前的女人说。
“生产的那一晚,男人在屋外等得很焦急。急促的脚步声,女人听在耳里,她的肚子在蠕动起伏个不停。很难受,很疼,她并不喜欢身上出现这样的感觉,女人想。”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它被剖开了,一层层的肉和脂肪向外散开,松垮地堆在一起。”
“产婆正在拿着剪刀剪她身上的两条脐带,就是靠着这细小如同线虫的两条东西,那两颗还不成形的肉球和她争夺身体里的养分。”
“女人夺过剪刀,剪断脐带,杀死产婆,两颗肉蛆,和闻声赶进来的男人。她身上的裙子被血染红,染透了。”
“特别美,和天空中的血月一样美。”
传到卫柠耳里的声音是熟悉的冷冽,“这才是传说的完整内容,皎月裙的真正来历。”
“只有这样的传说,才是令人满意,满足的。”
这一句话很轻,轻得卫柠觉得似乎只是那个女人对自己说的。尾调在凝滞的空气中散开,这次,没有再激起任何回响。
“该走了。”,那个女人说。
裙摆上的珍珠再次响起来,在清脆的碰撞声中,卫柠继续混在队伍里往前走,依旧是原先的位置。
这意味着,卫柠是队伍里的第二个,就站在刚刚说话的女人身后。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卫柠的动作难以被她及时反应捕捉的地步。
也意味着,但凡卫柠的模仿复制有一点没跟上,就会被身后的人发现。
卫柠所有的技能都使上,都不足以保全自己。
哎呀呀,好难办呢。
诡异的兴奋从身体里升起,卫柠纱帕下的嘴角轻轻勾起,她总是这样。
卫柠喜欢自己这样。
传到巷子里的鼓声还没停下,悠远模糊,但是很清楚地敲在卫柠等人落下的脚步上。
咚。
咚咚咚。
鼓声没有要停下的痕迹,女人们也一直在往前走,长而昏暗的巷子仿佛没有尽头。
她们究竟要去往哪里?
卫柠心想,这么多身穿皎月裙的女人,失踪的新娘会是哪一位?谢为加这个答案在卫柠变得模糊了。
“不,是我们究竟要去往哪里。”
冷冽的声音落下的瞬间,卫柠和她身后的女人们顿在原地,动作完完全全地重叠在一起,像是同一个人一样。
可不就是同一个人嘛。
包括卫柠在内,她们身高相似,步频相似,身形也相似……?
队伍最前头的女人沉声开口,“看来,我们当中混进了一只狡猾的小狸猫。能把它从中抓出来的,对吗?朋友们。”
周遭死寂一片,一时间,连心跳声都听不见。
于是,某些突兀的,显然不合群的更加显眼了,几乎到了暴露的程度。
这个副本字数大概和第一个差不多,来收藏鞭打鼓励我多多更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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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平安小镇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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