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对方却勾起浅笑,那抹阴翳顿时无影无踪。青年笑如明月入怀,音色亦如林中冷雾:“又捡了猫吗?”
“没呢,这是宋泥的小猫。”卿桃微笑道,弯腰将小黑猫放到地上,走向来客:“去洗手吧。”
粉袍引着黑衣走向厨房,虽然声量极轻,凌衣还是听见了。
卿桃问:“你那边情况不好吗?”
慕隐寒默了一会,只道:“雨下得太久……”
久吗?
对凌衣来说还不算久,不过确实很冷……他已经很久没在寻常环境下感到膝盖,脚底发冷了。
但他很快想到了那些伤员。有些是被井鬼打伤的,有些是被井鬼附身了,还有些只是看见井鬼吃人被吓到了……但大多数和井鬼发生关联的人,都会异常恐水。
就算没见过井鬼,普通人这个时候也恐水。毕竟井鬼能藏在水里,随时从水里切换形态现身。
但这里已经安全很久了,井鬼早已被彻底清除。
这里又是安置伤员的地方,边界上,血蚀的人戒备森严,镇子内,魅影成员随时待命,所有进出者都得到了最严格的检验。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血蚀已经研究出了对付井鬼的武器,目前整个六层的井鬼都在被高效清除。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天上掉井鬼下来,情况也能很快得到控制。
凌衣安下心,卿桃和慕隐寒也没有流露过一丝愁色,五人围在桌边,喝酒吃菜,十分快活。
说起来真是奇怪……宋初景不仅盘子洗得好,菜也做得好。凌衣饺子和滑面都没怎么吃,倒是把菜夹了一筷又一筷。要不是卿桃夸得太厉害,他能一直吃到光盘。
酒足饭饱,慕隐寒吹了声口哨,灶台上飞下来几只白色的长尾巴鸟,帮忙洗碗。
卿桃在炉子上架了个煮药的罐,不知往里面放了些什么,总之煮起了药,苦香四溢。
萧公主最闻不得苦味,没一会便在鼻尖前直挥手,看向卿桃。但卿桃刚收到魅影传讯,一时没空注意他。
身为此代魅影的元老级成员,卿桃的传讯工具却和普通员工一样,是腕部静脉处的魅影图腾。
魅影图腾是只鲜红狐狸,和卿桃似乎格格不入。但抬手时,袖口落下,皓腕凝霜,狐狸媚态反衬得少女脸颊愈发清艳娇憨。
“姐姐……”图腾上掠过一道光泽,登时传出一道极委屈的柔弱声音,还带着一点黏糊的哭腔,光听声音不辨内容便令人心疼不已:“阿梦姐姐抢你送给我的娃娃……还说……”
“你放屁!”
一道清亮的声音如剑斩下,大怒道:“你个死绿茶!又想骗姐姐!”
委屈声音彻底暴露哭腔,颤声道:“还骂我是绿茶……”
卿桃头疼道:“阿梦……”
“姐姐!你听她胡说——你个死绿茶!我今天打死你不可!”
“呜呜呜呜呜姐姐!你看她!”
……一阵鸡飞狗跳耳不忍闻的喧闹。
卿桃还想再说什么,那边已然挂断,传出一声很长的“嘟——”。
就是不知道是洛清梦挂的,还是“死绿茶”温橙橙挂的。
两人一个红牙之官,一个九尾之官,大晚上不处理公务还闹到卿桃面前,听声音洛清梦似乎还喝了不少……
凌衣忽然对月魑感到了一丝心安。
“姐姐。”凌千帆也凑了过来,凌衣原以为他要抱怨药苦,没想到对方只是盯着对方手上的图腾:“这个可以传讯给魅影以外的人吗?”
卿桃答:“只要知道联系方式就可以。”
“我想跟我哥说句话。”凌千帆说得可怜巴巴:“可以吗?”
卿桃略微迟疑地瞥了眼凌千帆腕上手表:“你……”
凌千帆嘴一撅,垂头丧气得像只幼小弃犬,更可怜了:“他不接我的电话……”
凌衣闭了闭眼,恨不得当场拆穿对方——
那不是你活该吗!
凌千帆黏起人来一天八百个电话,正常人都受不了,何况他哥那种忙得脚不着地的人。
但卿桃哪里知道?
她很快好心地揭下图腾,狐狸跑到了凌千帆手背上。图腾契合,心念相通,凌千帆抬起手,就算传讯给心中所念之人的名字了。
“哥哥!”
未等对方说话,凌千帆忙不迭叫道。
对方略微停顿了一下,问:“什么事。”
声音沙哑得根本无法辨认,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真受了伤。
凌千帆嚷嚷道:“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你打过吗?”
凌千帆愤然道:“好啊!我就知道是那混蛋故意——”
“找我有事?”
对方打断凌千帆,就算音色一塌糊涂,声音里的冷肃仍极为鲜明。
“没什么。”凌千帆瞬间又换上笑脸:“就是我想你——”
“嘟——”
……这声挂断提示音似乎比上一声更加漫长。
但凌衣更觉得凌千帆活该了。
就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正事!
凌千帆却一点自知之明也无,抱着卿桃哇哇大哭。哭一阵又嫌卿桃旁边的药罐苦,爬起来找宋初景哭去了。
宋初景给了他一张垃圾桶里捡的纸,吊胃口道:“猜我找着了什么?”
凌千帆配合过头地止住了装出来的哭声:“什么好东西?”
宋初景默默从背后拿出一个木盒。
“战棋!!”
凌千帆双眼一亮,悲伤烟消云散:“姐姐!我们来玩这个吧!”
卿桃被他忽然之间大喜大悲的转变搞得有点蒙圈:“……啊?”
但总之,卿桃煮药,慕隐寒也在这休息,本就是闲暇时光。
凌千帆嚷嚷着要玩,宋初景似乎也乐意。于是卿桃也不拒绝,所以慕隐寒也不反对……
所以凌衣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战棋是大型桌游,类似几个国家各自为战的模拟游戏。凌衣小时候很喜欢玩,只是后来渐渐ptsd了。
他最初玩的时候,明明只用专心发展自己的国度就行了,后来到了学校,和那群讨厌狡猾的人一玩,个个都当强盗劫匪,凌衣每次刚有发展就被抢个精光,他不满理论还总是被对方振振有词地教训一通,差点给他气哭。
直到某次他好不容易像最初一样兢兢业业,有惊无险地建立起庞大帝国,最后一轮评比前却被燕绝一早安插的间谍棋刺杀了,整个帝国成了燕绝的囊中之物……他从此对这个游戏封心锁爱。
但是……他确实已经很久没玩了。
这也是林哥握着他的手一步一步教他的游戏,再次执棋,似乎仍能感到林折雪掌心的余温,能看见慕容潇紧锁的眉头,也能看见那群狐狸同学的狡猾笑容。
“每次评比倒数两名要喝酒。”凌千帆加了新规,很常见的规则。无人异议,只是卿桃柔声询问:“睡前喝东西,会不会睡不安稳?”
凌千帆笑嘻嘻道:“月亮不睡我不睡~”
慕隐寒:“今晚无月。”
凌千帆:“……”
倒是宋初景赞同了:“嗯,不如改成真心话吧。”
也是常见规则,凌千帆嘟囔了句:“谁会讲真心话啊,加上大冒险!就让每次评比的前两名想任务。”
凌衣瞥了他一眼,预感没好事,下得格外紧张。倒是凌千帆浑不在意,边下边喝酒,第一轮评比还没开始,他已经倒在宋初景身上化成了一滩软泥,呜呜呜地装哭:“哥啊……你为什么不理我……?”
宋初景就当这个人不存在一样,专注地看着棋盘。
凌千帆又呜呜两声,伸手捏住宋初景的脸:“我在问你话呢……”
宋初景终于微笑,轻柔道:“别闹。”
手肘却是半点也不轻柔地一撞,烂泥瞬间泼到了另一侧的卿桃身上。
凌千帆却已醉得神志不清了,双颊潮红,眼帘半阖,又黏在卿桃腿上问:“为什么不理我……”
卿桃把他的脑袋往上挪了一点,靠得更舒服些:“你问你的哥哥吗?他肯定很忙才一时没有理你吧。明天再打一遍试试?”
她答得很认真,但凌千帆此时完全是个醉汉,没头没尾另起了话头:“好想……”
卿桃没听清,低头俯身又问了遍:“想什么?想吃东西吗?”
凌千帆陡然音量大增:“好想死啊!”
神经病……
屋里另三人达成某种共识。
唯独卿桃把神经病的话当真,奇异而郑重道:“为何?”
凌千帆嘟囔:“不想活了……”
卿桃认真的揣测了一番:“你是不是不想玩这个了?要不我们先休息?”
“不是。不是。我想玩!”一听这话,凌千帆又挣扎着坐了起来,摸了牌走了棋,忽然叹了口气:“卿桃姐姐,你说人死了还能复活吗?”
卿桃有些忧心地看向对方:“一般自然不能……”
凌衣心中一凛。一般不能?不是绝对不可能吗?转念一想,自己能被灵神保住魂魄,虽只是借尸还魂,但听阿怜说日后恢复力量就可以重生……也算是死而复生吧。
长生塔最不缺的就是意外和奇迹。卿桃说话素来留有余地,这么说也正常……
“不对。”
卿桃忽然开口,站起身。
凌衣和宋初景都望向少女,慕隐寒看向窗外,凌千帆的脑子被酒精麻痹了,慢半拍,迷迷瞪瞪地仰头:“怎么了?”
卿桃皱眉道:“雨下的声音……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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