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忆再睁眼已经天光大亮，不时还能听见外面有下人们的洒扫声。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暖阳冲破厚厚的云层，好像能晒干向忆连日奔波染上的风雨。
向忆难得有心情赖床，虽然榻上睡起来很舒服，但向忆还是很喜欢将席子铺在地上，推开对着院子风景最好的一扇门，睁眼便能看到美景，这样多好。
躺着躺着她不自觉想到昨夜迷迷糊糊快要睡下时答应周景宸的话，今日她和周景宸要一起去跑马。
周景宸会穿那件藕粉色的襦裙吗？会化什么样的妆容来见她？
光是想着向忆就已经有些躺不住了，她想快些去找周景宸，一刻也不想等下去。
周景宸找出向忆昨晚说的那件衣裙依言穿上，然后坐在镜前发呆。
她也不知道该给自己上什么样的妆，毕竟她一直以男子身份示众，已经有好些年没接触过各种时新的妆容了。
以前的时候还会让阿信去学些回来两人关在府里悄悄的试妆，随着年岁渐长她也懒得去在乎这些事。
可如今她头一次产生想要用容貌来诱惑人的冲动，虽然向忆现在还以为自己是男子，但这样潜移默化地暗示，将来她对向忆坦白以后也会顺利些吧？
阿信站在周景宸身侧，默默看着自己世子已经不知道地多少次叹气，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那么一个精明过段的世子竟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起来。
门被人轻叩，阿信看了一眼仍然沉溺于自己的想法之中的周景宸，无奈叹一口气，“门外何人？”
“是我，向忆，我来见你家……二娘子。”
还没等阿信回话，他身后的周景宸就一下子站起来，一副想上前有不敢的模样，双手还紧紧揪着袖子。
哪里还有什么燕云的世子殿下，这分明就是个怀春的少女，阿忆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大抵是要瞎了。
“你……你怎么来了？”周景宸慢慢走近门边。
“我之前说过，我想给你上妆，可以吗？……狸奴？”向忆的声音带上一点戏弄。
周景宸瞪大双眼，一把将门拉开，看着门外的罪魁祸首，“你怎么还记得这个啊？还要拿来打趣我！”
“舍得开门来见我啦？我还以为你今日又打算避我不见呢。”向忆笑着跨进来，周景宸下意识让开一点，她跟本拦不住向忆。
向忆看着周景宸身上的衣裙，露出满意的笑来，明明这裙子也不是向忆的，但周景宸穿上后让向忆莫名觉得这像是打上了自己的烙印一般。
她一边往妆台前走，一边说：“下回我去找宫里最好的绣女给你做再一件吧，一定会很好看的。”
将周景宸按着坐下后，向忆也自然而然地坐在桌案上，双腿轻晃着，“娘子喜欢什么样的妆容啊？”
周景宸乖乖地坐在镜前，她感受这向忆一下一下晃动的双腿，她知道向忆肯定在含笑看着自己。
周景宸只敢将目光定格在铜镜上，“不……不知道，我入京后就没再做过这些。”
向忆见周景宸这副样子心里有些痒痒，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住周景宸的下巴，逼迫周景宸看向自己。
虽然做好准备，但向忆还是被周景宸好看的眉眼给惊艳了一瞬，毕竟当年周景宸还没被诬陷时，骑着马从闹市经过便能引得满楼红袖招。
周景宸赶忙闭上眼睛，她察觉到向忆慢慢地靠近，她不敢想她们再对视下去会发生什么，闭眼也不知道是拒绝还是邀请。
只听向忆轻笑一声，而后提笔开始为周景宸描眉。
屋子里静静地，周景宸想到了周景明昨天晚上的说的话。
那时她都快躺下歇息了，门突然被周景明从外面推开，气踹吁吁地像是跑着回来的。
周景宸没好气地开口，“你在做什么？被人追杀了？”
周景明翻了个白眼走进来，“你就这么见不得你哥好？每天两眼一睁就是来咒我。”
周景宸自顾自地整理被褥往里躺，“我可没这么闲，你要是为了来吓我一跳，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唉，不是不是，我听人说你从外面带了一队人马回军营，然后又领着回府里，我这不是特意来看看是谁吗？”
周景宸冷冷瞥他一眼，“那你现在可以回了，不送。”
“那……那个是郡主吗？”周景明忽略掉周景宸刺人的话。
“是。满意了吧？”周景宸无奈地又坐起来，“你还想问什么？”
周景明坐下来，难得神色认真，“你真的想好了吗？怎么面对长乐郡主。”
周景宸深吸一口气，面上虽然平静但不停扣着被褥上刺绣的手显露出她的焦躁不安。
“你非要这个时候同我说这些吗？想让我彻夜难眠就直说。”
周景明尴尬地摸摸鬓角，“我以为你这么急切地去迎她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做呢。”
“你又没有心上人，你知道什么？”周景宸小声抱怨。
“是，我是不知道，但我这不是为你着急吗？难道你要一辈子这样不清不楚地蒙骗人家？”周景明真诚发问。
等了一会儿，周景明没听到回应，转头看见自家妹妹沉默不语，他只好又开口劝慰，“其实吧，我见人家郡主应该也挺喜欢你的，你要不……直接就坦白算了吧！”
这回轮到周景宸翻了个白眼，“人家是不是对我有意我能不知道吗？”说到这里她甚至激动得将被子掀开，盘腿坐直，“当初……当初在东宫的时候，她心心念念都是她家阿兄，要不是我是太子属官我都分不得她一眼。”
周景明被她的样子给吓到，也没敢反驳，“那你如今这般犹犹豫豫，到时候郡主真的嫌你了，你要怎么办？”
周景宸幽怨地抬眼，“那你想说什么？”
“□□！”
周景宸默默躺下，她就知道周景明嘴巴里吐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听他的还不如将向忆直接拐跑。
“你不要这副表情嘛！我认真的，说不定郡主就看上你的皮相了，相处着相处着就动了真情呢？”
或许是周景明的表情太过认真，一时间让周景宸那些反驳的话语都堵在嗓子里，良久才吐出一句，“此话当真？”
“当然！”周景明夸张地点点头，“我记得前朝就有这样的轶闻，说不定郡主也是这样呢？总比找不到处使劲儿强。”
周景宸也像被蛊惑般点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这是她自己又回来的，怪不得我。”
然后又很委屈地抱紧双膝，“我都不打算纠缠了，是你自己又回来的，阿忆。”
“好了。”向忆一边说，一边放下手中的笔。
周景宸也应声睁开双眼，她没有去看铜镜里映出的自己，转而对着向忆淡笑，“好看么？阿忆？”
周景宸这样一笑突然让向忆觉得两人的距离又些太近了，她眼神飘忽地从桌案上下来，不自然地盯着别处，“你自己看镜子嘛，若是问我我定然是觉得好看的。”
哪知周景宸直接站起来，从手边拿起早就备好的团扇，掩面轻笑，“阿忆觉得好看，那就行了，咱们去跑马吧！”
佳人红妆浅笑，屋外的暖阳像是给周景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让她锋利的眉眼都温柔了不少。
然后她朝向忆伸出手，肩上的白绸也跟着划落，你看这多像梦里的景象。
向忆这般想着，却自甘堕落地牵住周景宸递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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