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向忆几乎将整个云州刺史府打造得固若金汤,好几次夜晚周景宸将睡未睡的时候,听见屋顶的一些动静免不得要叹一口气。
周景宸翻一个身面朝里,心想这也算是享受到被监视的待遇了吧?
甚至还将好不容易回一次府的周景明给惊到,大半夜的起来亲自去揪那些隐匿在暗处的万音卫,最后还是周景宸强硬地让人回去睡觉才消停。
为了安向忆的心,周景宸也不好提让向忆撤掉这些万音卫,毕竟这里很突兀的冒出这么多人守着,想不显眼都难。
可望向这些天表面无事发生,可背地里要过问周围的情况不知道多少遍的向忆,周景宸还是默默咽下那些推辞的话。
就在向忆这样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军中传来周景明重伤的消息。
那日两人正在用晚饭,厨房今日做了周景宸最爱的醉鱼,还没动筷子门外便有人来报。
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见向忆时顿了一下,然后附在周景宸耳边说些什么。
原本周景宸还眼巴巴地盯着那道醉鱼,向忆收入眼底面上不显地夹一筷子放进周景宸碗里,可在听完那人的话后面色大变。
甚至没来得及同向忆仔细交待,只匆匆扔下一句“军中出事了,我得去看看!”就跟着传报的人往外走。
这一走就是两天没再回来,向忆等得心里焦急,招来万音卫去打探出了什么事。
没过两个时辰派出去的万音卫便回来了,面色有些奇怪地开口说:“周世子让我给少主回话说……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世子的兄长受了伤,他现在在军中主事。”
向忆瞧他这副样子心中便有了猜测,“你被发现了?”
那人表情更加尴尬,好似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赶紧跪在地上认错,“少主恕罪,属下失职,还请少主恕罪!”
向忆挥挥手,没心情纠结这个问题,“自己回去领罚,周景明没出什么事吧?”
“属下不知,不过看样子今日要抬回府里修养,周世子也会跟着回来。”那人仍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向忆勉强放下心来,重新将目光移回他身上,“柒影,是这燕云给你待舒服了?经骨都养散了?”
柒影哆哆嗦嗦磕头,“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向忆拿起手边的茶盏,望向军队驻扎的地方,眼底是隐隐的忧虑,“仅此一次。”
“多谢少主,属下绝不再犯!”柒影连连磕头,向忆不耐烦地叫停后便识趣地退下去。
向忆看着盏中碧绿的茶汤,心底忍不住叹气,到底是自己手段稚嫩了些,把手底下的人都得惯懒懒散散。
果然如柒影所言,周景宸傍晚时分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府上,周景明被人背着回到自己的屋子。
周景宸则神情严肃地和周围人交谈,远远地向忆也听不清周景宸再说些什么,只是看着所有人都一副严肃地模样,心里的不安慢慢上涌。
待到所有人都散去,周景宸才得以脱身,疲惫地坐下去闭目养神。
向忆缓缓上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兄长如何了?”
周景宸有些太累了,没有睁眼朝向忆伸出手,向忆自然而然地将手搭上去任由周景宸拉着。
“这两天可累死我了……”
语气好生可怜,尽管周景宸闭着双眼,向忆也能想象出如果周景宸睁开眼后委屈的表情。
向忆没有说话,只是又贴近了一点正在喊累的某人,以表自己想要安抚的内心。
周景宸感受到向忆的靠近,心底忍不住升起得意,嘴上仍是委屈地开口,“我哥这人就喜欢逞威风,明明被一箭射中肩膀,半边身子都要动不了了,还要逞强继续不肯走。要不是他身边的亲兵发现不对劲,将人送回军营里,他现在就是沙场上的战死鬼了!”
明明是在装作委屈的样子,可说着说着周景宸竟真觉得委屈极了,眼眶有点酸周景宸别过头看向别处。
向忆盯着周景宸别扭的样子,想起周景明之前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心里暗自想着这两兄弟不愧是一家人,行事风格都那么相像。
之前周景明也对向忆说过,周景宸每战必冲锋在前,这样士兵的气势会被鼓舞,自己也容易最先受伤。
不过听到周景明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向忆整个人也放松了一点,还好京中那些人还没找到周景宸。
两人在沉默中温存着,可是偏偏就是这时从周景明屋中跑出来一个小厮,兴奋的声音让靠着的两个人瞬间弹开。
“刺史醒了!刺史醒了!世子,刺史醒了嚷着要见您呢!”
周景宸听到她哥醒了不喜反而冷笑,站起身来就往里走,嘴里还咬牙切齿地小声念叨着,“醒了?醒了好啊,我这就来看看你!”
这看着不像是去探望病人,到像是去补刀的。
向忆考虑了一会儿也迈步跟上,周景明再怎么说也算主人家,自己来云州这么多天也没好好同人家说过话。
于是周景明一睁眼就看见周景宸和向忆并肩站在自己床前,他都差点觉得自己伤得太重了现在是要托孤,抓着周景宸的手就开始淌眼泪。
最后还是周景宸和阿信还有几个府里的小厮费尽口舌才解释清楚,于是周景明止住眼泪后知后觉地尴尬。
经过这番折腾周景宸再多气也消了,抱着手满脸戏谑地看着兀自在床上尴尬的周景明,嘴上也不饶人。
“在城外不是挺硬气的吗?不是脱力了都要将刀绑在手上去拼杀吗?我还以为你忘了府里还有给我呢!”
周景明不服气地坐起来,但很快又因为扯到伤口倒回床上捂着伤口闷哼,将几个仆人吓得亡魂皆冒想要跑出去叫郎中。
周景宸伸手将人拦住,冷笑着说:“不许去!这两日他伤早已大好,还是我亲自把他肩膀上的箭矢拔出来的,让他知道痛。”
下人们为难地看着周景宸,而周景明也缓过来了,疼得满头大汗,颤抖着开口,“你……你这是……要谋害……亲哥啊!”
向忆悄悄推开房门,放了一个人出去,周景宸也知道背后的动作,她收回手继续开口刺人,“不是乐意逞英雄吗?现在又怕死了?”
“我!我那是……为了云州百姓考虑!我死了云州怎么办?还有——”
“所以还是没有考虑过我是吧?行,那三叔叔怎么办?他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吗?!”周景宸说到最后已经染上怒气。
“我困了!”周景明知道现在周景宸是真的生气了,也不好触她的逆鳞,赶紧拉上被褥,“我要休息休息,你快和小向出去吧!”
周景宸怒极反笑,“好,你最好一觉睡到我离开云州那天!”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反而留下向忆一个人站在原地,她只好对周景明作揖,“刺史勿怪,瑶光是因为担心您才这么失态的。”
周景明重新睁开眼,对着向忆和煦地说:“唉,没事没事,狸奴就这个臭脾气,我都习惯了,你们有什么事就去吧,不用管我。”
向忆看了眼刚刚才放过狠话现在却站在廊下一脸不耐烦的周景宸,思量良久又开口,“刺史同瑶光都是这般相处吗?”
或许是见向忆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周景明难得多说两句,“我们两兄……弟,咳咳,都是这样的性格,你不用怕。别看狸奴那小子刚刚跟我放狠话,现在估计在不远处偷偷躲着看咱俩呢!”
向忆又看了一眼门外不远处的周景宸,心里忍不住再次感叹这两人不愧是一家人。
夜深周景宸持着烛台从周景明屋里出来,表情比白日里轻松了不知多少,脚步轻快地正往回走,可突然她停住步伐。
空气中飘散着酒的气味,前面不远就是自己的院子,旁边住着向忆。这大半夜的自己院子里肯定不会有人,那么就只有向忆了。
缓步走到向忆屋前,果然闻到更为浓烈的酒味,仔细听还能听见瓶子碰撞的声音。
周景宸伸手想要敲门,可手刚刚伸出去门就被推开,向忆在屋里门却是虚掩着的。
犹豫一会儿,周景宸还是将门推开走了进去,果然看见向忆周围摆满酒瓶,她自己喝得醉醺醺的连周景宸进来了都没反应。
“你喝成这样,要是有人要来刺杀我怎么办?”周景宸手持烛台,给昏暗的房间带来一点光亮。
向忆听见后停下手里灌酒的动作,呆呆地抬头看着周景宸没有说话。
周景宸将烛台放在一边,蹲下身来对向忆挥挥手,“竟醉成这样吗?阿忆?阿忆?”
哪知向忆抓住她乱晃的手,猛地向自己一拉,周景宸一下子失去重心朝向忆那边栽去。
一阵手忙脚乱后,周景宸发现自己现在一只手称在向忆身后的木柜上,一只手被向忆拉住,双腿几乎是跪坐在向忆曲起的那只腿上。
莫名地有些羞耻,周景宸下意识想要摆脱这个姿势,便开始挣扎起来。
可是向忆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将她整个人紧紧禁锢在怀里,这个姿势也不好使力,周景宸竟然一时间奈何不得向忆。
“没事的,我没有真的醉了,有人靠近刺史府,我的万音卫会提醒我的,你不会有事。”
向忆的语气听起来好似真的没有喝醉,周景宸挑眉感受这向忆的力道,喝醉的人确实没有这样的力气。
“那你怎么一个人大晚上的自己喝闷酒啊?”周景宸无奈只能就着这个姿势趴在向忆耳边低语。
“你同你兄长的感情真好啊……”向忆声音很低,好像要睡着了一般。
“就因为这个吗?你不是也有阿兄吗?我哥可不送人啊。”周景宸开玩笑地回了一句。
向忆将脸埋入周景宸颈窝也跟着闷笑一声,“我想到了我家大人。”
就这一句话直接打消周景宸玩笑的心思,她僵硬地回抱住向忆,“对不起。”
“不必道歉,本就与你无关。我只是想起来我小时候,我家大人也对我很好,很好很好。”向忆声音很低,语速很慢,但一字一句说得坚定。
“他会带着我和阿娘在休沐时去曲江泛舟,阿娘同他一起烹茶,而我叽叽喳喳地满船跑。”
“轮值的时候他也会想尽办法早些时候回来,我会跑去门前的石狮子上面坐着等他,而他一看到我就会将我一下子举起来,用胡子扎我的脸。”
“这一切都在阿娘死后像梦一样消散了,我阿娘在我八岁那年难产而亡,我原本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的,我们一家人会很幸福地生活下去。”
说到这里周景宸感觉到自己肩上有一片湿热,向忆的肩膀耸动,小声点呜咽传来。
“可是从那以后,他就开始疏远我,疏远阿翁,好像我们两个是害死阿娘的凶手一般。”
“他变得冰冷漠然,随时都会把我狠狠推开。我开始恨他,我本就该恨他,凭什么?凭什么丢下我和阿翁!”
“在他死谏之前我曾经和他长谈过一回,但那次也不欢而散了,可是在得到他死讯的那天我才惊觉,那日的字字句句都是困住他十几年来的痛苦。”
向忆苦笑一声,“如今他倒是解脱了,独留我一人困在苦海,迟迟不能上岸。我竟还因为他的话,忍不住同太子阿兄生分。”
周景宸支起身,双手捧起向忆的脸,温柔地拭去脸上的泪水,“这是人之常情,阿忆不必陷入其中,殿下的品性你我都是知晓的。”
向忆估计是头一次这么无所顾忌,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那阿兄真的如圣人那般,登基以后变成那样怎么办?”
“那也没有办法,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尊崇自己的本心去做事,人生在世难免会有后悔的事情,我只想做到让现在的自己无怨无悔就好。”
向忆听后重新将脸埋进周景宸的腹部,不满的埋怨道:“什么嘛,那还不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周景宸一边摸着向忆的头一边笑道:“郡主既然不满我的回答不如将我放了,待我好好想想明日再来回郡主?”
向忆听后紧紧抱住周景宸的腰不松手,“不要,我现在醉了,我就要抱着你!”
“真的吗?你不是刚刚才说自己没醉吗?怎的现在又醉了?”周景宸挑起向忆散落在背的长发,无意义地缠绕在指尖。
“我醉没醉你看不出来吗?”向忆终于舍得把头抬起来,但也只是将将把眼睛露出来。
眼角还残留哭过的红痕,总是将脸动来动去的让向忆额前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酒气混着向忆身上本来就带有的栀子香,好像一坛陈年好酒光是闻着就让人沉醉其中。
周景宸替向忆拨正她额前的头发,直到向忆的鼻息喷洒在自己脸上时,周景宸才察觉向忆似乎又靠近了些。
或许是周景宸的眼神太过温柔,惹得向忆忍不住想要靠近她,被她不自觉流露出的点点爱意包裹。
向忆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周景宸的脖子上,微微用力让周景宸直接坐在了自己腿上,她们两个又更近了一点。
周景宸艰难地朝向忆看去,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寂静无声,就连万音卫走动的声音都没有再听见。
周景宸盯着向忆的一举一动,她很清楚接下来可能要发生什么,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在心中隐匿地、暗自地期待着。
不知某时某刻,这样诡异的平静被向忆给打破,她率先有了动作,毫不犹豫地吻上此刻她肖想已久的唇。
仅仅只是单纯地贴着就让周景宸手足无措,这一刻周景宸激动得想要逃跑,当妄想成真的那一瞬周景宸才迟钝地察觉,她甚至不敢去面对。
炽热的呼吸在交缠,就在周景宸理智即将崩盘的下一刻,向忆终于短暂地分开紧贴的双唇。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明明跟本就没有缠绵的深吻,喘息声却一人大过一人。
向忆眸色渐深,急切地又重新凑近周景宸想要继续那个青涩稚嫩的吻。
唇被周景宸用手抵住,此刻她们的距离不过咫尺,向忆抬头眼神是迷茫和委屈的,她不知道周景宸为什么阻止自己的靠近。
“我还想再亲你……”
“今日已经亲过了。”
周景宸的喘息比向忆还要急促,她的双腿已经发软,要是再亲下去,周景宸不知道自己今晚还能不能回到自己院子里去。
而且她不知道向忆是出于什么目的主动吻自己,她要向忆想清楚,也要自己想清楚。
没关系,今夜还格外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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