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宁盯着眼前躺地上的姑娘,陷入了纠结当中,他总不能把姑娘一个人留在这荒山野岭,太不君子了。
心念流转,还是把姑娘一起带走比较保险。他刚伸出手,指尖忽然一阵刺痛,紧接着一道拂尘以迅猛之势劈了过来,他往后一仰,拂尘擦着他陡峭的下颌线、鼻梁而过,最后削去了他扬起来的几根青丝。
他猛地抬起头,浑身警觉起来,手里的扇子悄无声息化作了弑神刀,在瑰丽的月色下泛着寒光。四面八方,一群道士踏风而来,铸成人墙,堵住了他的去路。
道士们个个神情冷厉,手握佩剑。下一秒,道士们自觉让出了一条路,人群后面,阔步走出一位男子,他伸出两指,在空中绕了半个弧,拂尘倏地飞回了他手中。
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好看之人。
宋司宁紧绷的状态瞬间被来人击溃了,弑神刀乖乖变回了扇子状态。他心跳加速,手上一个劲地摇着扇子扇风,脸上笑容不坠:“哈哈!我还愁这姑娘怎么回去呢,既然你们来了,我就放心了。那个……帅哥?别这样看着我嘛……我还想和你做朋友来着。”
面前的道士人均手里一把剑。宋司宁尴尬一笑,又道:“你们……不会是想和我飙剑吧?”
“……”
以前师尊给他说过什么来着,说道士是鬼的天敌,遇到道士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开玩笑,哪有天敌长得这么蛊惑人心的。这明明是小心肝嘛。
“小心肝”除了长得蛊惑鬼之外,似乎,还有不少缺陷。比如,他好像是个面瘫。一张脸绷得死紧,宋司宁脸都要笑烂了,那个人却还是满脸严肃,甚至看他的眼神里有杀气?
……杀气!
宋司宁手里的扇子又变回了弑神刀。
那个人冷哼一声,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道,“你把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不是。”宋司宁感觉被一道闪电击穿了脑子,这家伙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他,他极力解释道,“葛格,我没把这姑娘怎么样,而且,这姑娘还是我救下来的,我是一只好鬼,上得厅堂,下得……”
一个长相粗犷的道士大声呵斥道:“闭嘴!还敢狡辩!我们赶来的时候都看到了!这段时间永宁闹鬼,失踪了很多人,是不是你干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永宁闹鬼关他屁事。又不是他干的。
“嘿哟。大壮兄,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宋司宁一肚子气从头盖骨缝隙里往外冒,跳起来叉着腰和唐城对峙,“老子说了没干就是没干,你算哪根匆,也配来质问我?”
道士们是穿一条裤子的。他骂了唐城,那些道士们不再跟他废话,纷纷围拢他,祭出法器布起阵来。道士们的指尖飞出一根金丝,金丝灵活地飞到空中,交叉缠绕,最后编织成一张巨网,自上而下,慢慢压下,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宋司宁感觉到有股强大的力量从他头顶压下,他蹬腿往外跳,却发现巨网下他使不出丁点儿法力。五脏六腑几欲裂开。强劲的风让大地为之倾倒,风卷起了那个人的衣袍,宋司宁眸光一闪,惊住了,“你、你、手上……”
那个人侧过脸,分给了他一个眼神。
“葛格!你右手手腕上缠绕的红线,我也有!”宋司宁大声喊道。怕对方不肯相信,他撸起袖子,抬起手腕,果真他右手腕上也有一根红线。他强调道,“葛格,你没发现这看起来像同款吗,我从小就有了,你也是吧,说不定咱俩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你这样置我于死地,兄弟反目成仇,叫我们爹娘咋办啊……哎,你这个不孝子啊。”
说到这根红线,那个人的注意力成功被他吸引了。宋司宁继续道:“你快点让他们停下来吧,我快要撑不住了,说实话,我真觉得你长得很像我失散多年的亲哥哥……”动之以情,趁热打铁,形象是个屁,鬼在世间混,脸皮必须厚。
上面一通话全是他即兴发挥。
那个人一抬手,巨网停了,但依然飘在宋司宁头顶。
“大师兄!鬼嘴里吐不出象牙。你难道真的相信他的鬼话了吗?”他旁边一个瘦得很柴的男人说道。他叫乐天。
宋司宁只听过“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家伙居然敢骂他。他可是鬼界人人都要唤一声四爷爷的王爷!岂有此理!
唐城眉毛飞起,道:“大师兄!我知道你从小在扶风山玄霜宗长大,好奇自己的身世,也想念自己爹娘。但,这家伙鬼话连篇,实在不可信啊。”
那个人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眉宇间回归了方才的坚定,“你这只鬼,还是真是狡猾,一根红线能说明什么?众人听令,急急如律令!”
“哎——等等!我还有话说!”宋司宁还想挣扎。
“进去后慢慢说吧……”那个人手里的桃木塔从指尖飞出,在空中逐渐变大,巨网压下,铺在宋司宁身上,而后收紧,像绳索般捆住了宋司宁,令他动弹不得,与此同时,头上的塔在耳边一阵又一阵让人头疼眩晕的口诀中将他收了进去。
桃木搭里面是无边虚空,没有光。宋司宁啪唧摔在地上。幸好他已经死了,这要是活人,铁定被摔成一摊烂泥。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躺下。宋司宁慢吞吞翻了个身,打算让自己身上沾上的灰分布得均匀一点。
他抬头望去,这是什么鬼地方。
闭上眼睛,先睡一觉吧,今日事明日毕。他可是专治馊鸡汤的两百年老字号选手。
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他感觉有朦朦胧胧的光亮在向他靠近。倏地睁开眼睛,头上围了一圈儿骷髅头,跟睁着大眼睛的萌妹子似的盯着他。
“王爷……”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紧接着,高高低低的喊声此起彼伏。“王爷,你怎么也进来了?”“王爷,这桃木塔可是专门关罪犯的。”“王爷,你不会犯什么事儿了吧?”
宋司宁直接伸出手,掰下了其中一个骷髅头,跟打保龄球似的,丢了出去,把那些七嘴八舌的骷髅架子全打散了。他利索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威胁道:“再给我话多,我见一个削一个。”
角落里有个披着长头发,看不到脸,伸着长脖子,穿着红嫁衣在角落里爬行的女人。宋司宁瞄了她一眼,往她身上一指:“还有你!能不能别老在地上爬!大姑娘家的,要注意个人形象!这副鬼样子,邋里邋遢,还怎么嫁人,哎哟,真是愁死本王了。”
红嫁衣妹子被他批评了,慢悠悠拨开了遮住脸的黑长直造型,露出了一张惨白瘆人的脸,眼睛往外不断流血,鼻子被割掉了,下巴已经腐烂不堪。
宋司宁看了一眼,再也不忍直视,非常委婉地转过脸去:“那个,大妹子啊,你还是把脸遮起来吧……你这样更不好嫁人了。”
红嫁衣妹子往角落里一缩,居然哇地大哭起来。宋司宁心上一抽,他居然把女孩子弄哭了,太没有鬼性了。他慌里慌张,手足无措地走过去,半蹲下,递给妹子一块手帕:“那个……不好意思啊,本王也没其他意思,你不要难过了。”
他安慰人只能这样安慰了。他是土象星座。不善言辞。
几个小鬼麻溜地趴在地上给他当椅子坐,他一甩袖子坐了上去,又来几个贼眉鼠眼的小鬼来给他揉肩膀捶腿。
宋司宁撑着下巴发呆,半天,说了句:“……你们这样让我很丢人啊,能不能注意点素质,出门在外,你们代表的是整个鬼界,行事作风都文明点,尤其是当着长得帅的道士的面。长得丑的,尤其是那种粗犷的,可以允许你们不文明。”
小鬼们:“……”
叫鬼文明点,这要求也太高了,疯了吧。他们要是品德高尚了,职业抓鬼道士就得失业。
宋司宁发春一样勾起嘴角,他又想到了那个道士帅哥,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出去?”
小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一个油头滑脑的小鬼站了出来,“王爷,我有办法。”
宋司宁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王爷法力高深,只需要趁着晏爻睡着,在他没什么戒备的时候,便可以出去。不像我们,我们法力水平低,出不去。”
宋司宁非常精准地捕捉到了“晏爻”两个字。他微微挑眉:“你口中的晏爻,可是拿桃木塔的帅哥?”
小鬼道:“没错。”
晏爻。宋司宁悄悄念了一下他的名字,心底升起了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
夜深人静的时候,宋司宁使出法力,果真就出来了。出来就不说了,地点非常让鬼羞涩啊,这他娘的居然就在晏爻床上。晏爻连睡觉都把桃木塔带在身上。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看起来是民居,字画摆件,花里胡哨的,完全不像修行之人简约的卧房,也不像中规中矩的客栈。他注意到床上的刻纹,上面写着“陈府”二字。
看来,这里就是陈府了。
宋司宁是只鬼,他出现在晏爻床上,只要他想,就可以隐去重量,叫人察觉不到存在。
晏爻穿着寝衣静静地躺在床上,指尖弯曲。宋司宁盯着晏爻的脸,走了神。他从小到大,看到的全是丑得千奇百怪的鬼,没见过人就不说了,主要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真是太蛊惑鬼了。
宋司宁从小就被称为“鬼界第一美男子”,顶着这个头衔长大,难免孤独。当他遇到晏爻的那一刻起,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孤独了。想必晏爻小时候,也有和他一样的烦恼吧……他们在某种意义上,其实是同类。
他都忘了他出来是干吗的了。
他可以现在走掉,但他还想逗留会儿,于是磨磨蹭蹭给自己找了一大堆理由。什么天气不好啊,什么他不赶时间啊,什么晏爻的床不让他走啊……非常离谱。
嘎吱——
卧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宋司宁伸长脖子眺望,目光越过屏风,看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有人来了。
宋司宁马上钻回了桃木塔内。
眼看着王爷出去又回来,小鬼们奇道:“王爷,您怎么还回来了?别是舍不得我们吧?”
宋司宁手一挥,用了透视法术,可以从里往外看。
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是位女子,宋司宁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在山上救下的姑娘。姑娘名叫陈茹玉,是陈家大小姐。陈家大小姐最后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晏爻,加上晏爻这哥们长得又颇为出众,陈茹玉见色起意,色令智昏,死活劝爹劝娘,让道士们在府中多留了几日。
晏爻他们不好拒绝,便答应了下来。
她从袖子里缓缓掏出一封信,用油灯压住。随后走到晏爻的床前,欣赏他熟睡的容颜,手不自觉地抚了上去,拉开了他的襦裳。
陈茹玉你一介女流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宋司宁气得猛踹旁边的小鬼,城门失火,殃及小鬼,小鬼们敢怒不敢言,也跟着骂陈茹玉。同一时间,桃木塔里骂声一片,连“文明”二字怎么写的都忘了。
好在陈茹玉有点自知之明,她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抽回了手,跑了。
宋司宁等人跑了才钻出桃木塔。他替晏爻整理襦裳,告诉自己非礼勿视,结果非着非着,手已经快速地在人家腹肌上薅了一把。
上手了都,晏爻能不醒吗?
晏爻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环顾四周,屋内除了宋司宁,再没别人。
他一把推开宋司宁,转身拿剑:“你怎么出来的?!”
“我……”
宋司宁不怀好意地对他抛了个媚眼:“葛格,自己梦游把我放出来,还非得脱衣服非礼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鬼,哪里是你的对手啊,除了从了你,别无他法。”
晏爻哪里信他,抄起剑直接向他刺去。
宋司宁用扇子一挡,抓住了晏爻的手腕,还把他往面前一拉,让两人的距离近到能顺便亲个嘴儿,他笑道:“葛格不要这么粗鲁嘛,会弄疼人家的啦。真是的,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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