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突兀出现在阮二小姐身边的孩子无法向众人交代,无奈之下,阮总督只好找到了温家,将她嫁给了温明锦。”青蓝说道。
温落晚微微握紧了拳头,想到宋知鸢在狱中同她讲过宋丞泽曾以自己的性命威胁阮灿,导致她在温家被迫装疯,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当初阮灿咬她,或许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提醒吧。
一股强烈的酸意直逼鼻腔,温落晚咬着舌尖想要控制住汹涌而来的酸楚,最终却还是没忍住失了态。
“好了好了,想哭便哭一会儿吧,没有人会笑话你的。”左闻冉很快地察觉到了爱人的悲痛,心疼地将其揽进怀中,像哄孩子那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大人……”青蓝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她。
温落晚的泪不常流,她跟在她身边快七年,这也是第二次见到她落泪。
一旁的沉焰见此情景,有些无助地看向青蓝,女人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给温落晚缓和情绪的时间。
等过了一会儿,温落晚才微微抬头,抬袖掩去了脸上的泪水,开口时嗓音仍有些沙哑:“抱歉,想到了些许伤心事。”
“温夫人的事,望大人节哀。”青蓝踌躇了许久,也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无妨,无妨。”温落晚平静着自己的呼吸,眸光落到庭外,却不禁想起了当初她与阮灿在庭院对峙时的场景。
“接着往下说吧。”温落晚敛起了眸子,“我的那个神秘亲爹,最后是怎么死的?”
……
太始元年南越
“殿下,这……”一直跟在风青逾身边的辰沙看到乌泱泱来的一群人,一时间难以辨别对方的来意。
“莫动,尚且看看他们想要做什么?”风青逾按住了辰沙欲要拔剑的手。
来者一手攥着卷轴,另一只手握着拂尘,甚至都不拿眼睛瞧人,一副趾高气扬的做派,看着就叫人不爽。
“童公公。”风青逾对着他拱了拱手。
童公公没有理他,依旧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辰沙恶狠狠地瞪了那个太监一眼,最终还是将手放了下去。
“陛下有令,还请诸位跪下领旨。”
辰沙一听这话,还以为是陛下终于愿意叫自己主子回京了,心中不免涌现出了一股期待之情。
虽看不惯这个死太监,但看在他带来好消息的份上,辰沙还是愿意给他些好脸色。
风青逾没有说什么,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跪在了地上。
童公公见状,十分满意地摊开自己手中的圣旨,道:
“朕承天序,君临万邦。惟南越之地,山海阻绝,民风犷悍,非德威并施,不足以绥怀远服。今有风青逾者,才略超群,忠勇可任,尝平南粤之乱,绥靖边陲,黎庶归心。朕察其贤,旌其功,特封为 ‘南越王’,赐印绶,领南越故地,世守其土,抚循其民。尔其恪守王制,奉汉诏命,谨修职贡,永保疆域。若有违逆,国有常刑。布告天下,咸使闻知。诏书到日,各宜遵守。”
“南……南越王?”辰沙直接傻了。
开什么玩笑,他家主子不是太子吗?怎么直接封王了?
风青逾显然也对这件事有所质疑。
暂且不说在溯国单字王与双字王之间的地位差距,父皇即便要废他的太子之位,也要将他召回京再宣旨,如此做法,于礼不合。
“王爷,还请领旨。”童公公合上了圣旨,递到了风青逾的跟前。
“等等等等。”一旁的辰沙不乐意了,站起身怼到童公公的跟前,“殿下分明是太子,怎就又成了南越王?即便是要废太子之位,也要依照《溯律》颁布一条废位诏书吧?”
“这圣旨有问题,我怕是不能领旨。”风青逾同样站起了身。
风青逾高了童公公半个头,即便他再怎么嚣张面对如此身高差距气场也不免得弱了些,但还是强撑镇定,道:“诏书无错。”
“不瞒王爷,先帝已经驾崩,在遗诏中先帝立秦王风允澜,也就是当今的陛下即位,王爷自然也就失去了太子之位。”
“先帝驾崩为何我们没有收到消息,殿下身为当今唯一的嫡长子,怎可没有废位诏书便另立继承人?!”辰沙呵道。
童公公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辰沙,根本没有要给他做解释的打算。
“童公公,这不合礼数。”风青逾的脸色冷了下来,“即便我的太子之位被废,身为儿子父皇驾崩我也理应回京守孝。”
“抱歉王爷,国不可一日无主。先帝走得突然,王爷又远在南疆,消息传递的速度慢,登基大典以及给先帝下葬的事王爷恐无法参与。再加上王爷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封地,未经中央传唤不可离开潮州一步。这些事,想必老奴不必多说王爷便知道。”童公公脸上没有丝毫神情。
“娘的,你们这是篡位夺权!”辰沙彻底忍不住了,手刚放到刀柄上便听到了一声呵斥:
“住手!”
风青逾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又对着童公公笑了笑,拱手道:“多谢童公公解惑,既如此,在下领旨。”
待风青逾恭恭敬敬地将诏书接过,童公公才冷哼一声,道:“还望王爷能管好自己养的狗,伤到了别人怕是麻烦事不少。”
随即他一甩拂尘,带着身后的人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殿下,您为何要领旨,这风允澜完全他妈的就是篡位,我们现在便杀回去!”辰沙气的跳脚,十分不解为何方才风青逾拦住他没有叫他宰了那个拿鼻子看人的阉人。
“蠢货。”风青逾知道他也是为了给自己讨个公道,只是骂了他一句。
“你这般冲动,童昌立马便能治你一个藐视皇权之罪,连带着我都要受牵连。”
“那……!”辰沙也渐渐冷静了下来,“那帝位明明应该是您的!”
“自从您被封为太子后,一直以好学修德,以仁厚爱民著称,朝中大臣也都认可您,这么多年来从未犯过一次错误。”
“即便!即便……当初杀的那两千多名百姓,那也是无奈之举,凭什么这个皇位叫风允澜坐了去!”
风青逾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辰沙看不出来自家主子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事已成定局,我们现在回京便算谋反。”风青逾转过身去,“府上的牌匾,快些换了吧。”
“那阮小姐怎么办?她还在京城呢。难道……殿下要一直同她分居两地吗?还有小孩子呢,孩子不能一直没有爹在身边啊。”辰沙试图以阮灿和孩子来劝动风青逾。
“孩子有爹。”风青逾的脸上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我的落落,还有了一个新名字。”
“温落晚。”
……
童昌离开南越的几天后,又一位客人登临了南越王府的大门。
是的,风青逾的速度十分快,现在已经可以用南越王府来称呼这座府邸了。
风青逾喜静,偌大的王府中只有他同辰沙两个人,而鉴于前几天童昌的造访,辰沙对外人的造访十分抵触。
他冷冷地扫了那个陌生的男人一眼,注意到他身上不起眼的血迹,冷哼一声道:“王爷病了,尚不会客。”
男人一眼便看出来这小子在撒谎,没有计较什么,很是客气地从袖中递出一封书信,道:“在下姚勉,这是小姐托我带给王爷的。”
辰沙随意的扫了一眼,随即脸上涌现出一抹惊讶,又郑重的接过,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面色又变得凝重了起来。
信封上印有一枚小小的蝴蝶兰,他认得,那是阮灿常用的标志。
“进来说吧,我刚泡好了茶。”风青逾温和的嗓音从院内传来。
得到自家主子的同意,辰沙才将姚勉从外面请了进来。
“王爷。”姚勉进来后,先是对着风青逾拱了拱手。
风青逾摆摆手,“不必多礼。”
“九道堂堂主能屈尊来我这个小小的潮州,倒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王爷客气了。”姚勉露出一个微笑,“除了信,小姐还托我交给您一些茶叶。小姐还说,王爷最爱的,便是我们九道堂的紫阳。”
他从自己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递给了一旁的辰沙。
辰沙接过以后,先是放在鼻尖处嗅了嗅,而后才带着那封信一起交给风青逾。
风青逾见状,也只好向他解释:“抱歉,手下人比较谨慎,还望姚堂主见谅。”
“无妨,特殊时期谨慎是应该的。”姚勉作为阮灿身边的人,自然知道很多事情。
“东西都已经送到,我便不在此地久留了。”姚勉对着风青逾拱手,就准备离去。
“姚堂主——”风青逾叫住了他。
姚勉回过头,看到风青逾已经站了起身,郑重地对他拱了拱手:“路上小心。”
“承王爷吉言。”姚勉笑着,快速地离开了王府。
风青逾坐回位子上,打开了阮灿寄回来的信,大致扫了一眼,拧了拧眉。
他有些不安地敲击着桌面,抿着唇,又好似想到什么,拆开了一旁的包裹。
在一片墨绿之下,他看到一抹不易察觉的赤金。
“傻丫头。”风青逾笑着摇头,又拔高音量,对着门外喊道:“辰沙!”
辰沙立马从外面跑了进来,问道:“怎么了殿下?”
他将包裹推到桌沿,轻声道:“泡上吧。”
“这是,我许久都未曾尝过的家的味道。”
……
太始二年秋 南越
“啪。”
黑子落盘,风青逾指尖在檀木棋盘上轻轻一点,抬眸看向对面的辰沙:“该你了。”
辰沙捏着白子迟迟未落,忽而咧嘴一笑:“殿下,宋太尉的五千精兵可都把城门堵死了,您还有心思下棋?”
府门外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风青逾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怎么?怕了?”
“我这条命早就是殿下的。”辰沙将白子重重拍在棋盘上,“就是可惜这局好棋……”
话音未落,朱漆大门被猛地踹开,宋丞泽一身玄铁铠甲踏入厅内,身后亲兵立即将二人团团围住。
“南越王好雅兴啊。”宋丞泽冷笑着按剑而立,“死到临头还在下棋?”
风青逾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宋太尉远道而来,不如先喝杯茶?”
“不必了。”宋丞泽手捏卷轴,“圣旨在此,还请王爷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拿下他们!”
三日后,囚车在官道上吱呀前行。
按照《溯律》,只要风青逾不反抗,宋丞泽就没有将他们就地处决再上奏的权力,必须带回京城由刑部主审。
这显然不是风允澜想看到的。
他们太清楚京城究竟是谁的地盘了,不然也不至于想尽办法将风青逾困在南越。
宋丞泽策马靠近,压低声音:“殿下可知,当年林家三十八口,是谁下的诛杀令?”
囚车中的风青逾闭目养神,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是陛下啊……”宋丞泽恶意地拖长声调,“就因为他们支持您这个太子……”
辰沙在旁嗤笑:“宋太尉,这挑拨离间的把戏,连三岁孩童都骗不过。”
宋丞泽猛地抽刀架在辰沙脖子上:“一个将死之人,也配嚣张?”
风青逾终于睁开眼,眸中寒光乍现:“太尉若是现在杀了他,回京后本王定要问问陛下,这是哪条王法。”
行至南越边境时,一队兵马突然拦住去路。为首的御史高举令牌:“奉南越王之命,特来相迎!”
风青逾看着那面绣着“越”字的大旗,突然轻笑出声:“辰沙,你瞧,连‘我的亲兵’都备好了。”
辰沙活动了下被镣铐磨出血痕的手腕:“殿下,杀几个?”
风青逾没有回答,望向远处层峦叠嶂,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阿迎带着落落在温家,定是能够好好活下去的。”
他早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害死他的同害死林衍的是一样的。
他们都太善。
当第一支箭破空而来时,辰沙猛地挣断镣铐,挥刀斩落三支箭矢:“殿下!下辈子我还跟您!”
风青逾站在原地未动,任由箭矢擦过鬓角:“后悔吗?”
“不后悔!”辰沙大笑着劈开两名敌兵,鲜血溅在脸上,“就是可惜……没能喝上殿下和阮姑娘的喜酒……”
箭雨倾盆而下时,风青逾恍惚听见落落软糯的声音在唤“爹爹”。
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枯叶,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
“落子…无悔…”
枯叶坠地的瞬间,无数箭矢穿透了他的胸膛。
宋丞泽冷漠地扫了一眼风青逾迟迟都未曾跪下的身躯,冷笑一声,“扔到猪圈里去吧。”
……
温落晚轻叹一口气,理了理衣衫,饮尽了杯中的最后一盏茶。
青蓝很有眼色,将事情说完后已经先一步带着沉焰离开,偌大的书房中就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是我错了。”她扯起一个笑容,“我的父亲母亲,都很爱我。”
左闻冉回首望向风青逾的画像,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全是对心爱之人的心疼,情不自禁地便上前拉起爱人的手。
“嗯,他们很爱你。”
“只不过我希望你可以明白,你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先前你有爹娘,后来你有凉墨、陛下,现在你还有我,有我爹我娘,还有小禾苗。”
“虽然成长的道路上我们失去了一些人,但是我们拥有的是不是也变得越来越多了?我们的小温大人要向前看啊。”
“百姓们都可喜欢你了,你都不知道先前我去巡查的时候,每个百姓都知道你呢!听说我同你关系好,还让我带些他们做的吃食给你。”
温落晚被她毫不吝啬的马屁逗笑了,在左闻冉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松开手转身将她搂入怀中。
“抱抱。”她哑着嗓子开口,似是在撒娇。
“你这不是都已经抱上了?”左闻冉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别管。”
“好~不管就不管,谁敢忤逆我们温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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