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领导者旗帜坠落已过十九天。
领导者下令布下防护线,围住隅城。
此时,隅城已收容全球总人口的百分之二十。
隅外
一只青鸟落在了一颗半枯的树上。
从上往下,青鸟看见了某些让它感兴趣的东西。
有几个人和怪物打架。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人类,四个类人被两头怪物追着。青鸟觉得,有四个“人”虽然长着人样,却又不像人。
“撤退!”
那个人类下了命令,他前面一堆类人听到指令立即弃敌后撤。
撤退并不能保证他们全身而退。怪物紧紧跟着他们,其中一个类人被怪物抓住,怪物暴躁地撕开了类人的身体,又随意地丢弃于地,转而继续向前追着——怪物并不以人类为食。
这是相当残酷的,对于长期生活在黑暗中、习惯于黑暗的怪物来说,在这一片黑暗之中追逐敌人简直是小菜一碟。
而对于习惯阳光普照的人类来说,纵使戴了夜视眼镜,眼前的黑暗也是危险的,前后的敌人更是可怕而残酷的。
前面是可怕的,后面是未知的。在这种环境下,青鸟不是很明白人类为什么会撤退——虽然两边实力悬殊,但它觉得战斗而死比撤退而死要体面得多。
但那个人类选择了撤退。
这简直糟糕透了。
最后的最后,那个人类带着仅剩的四个类人逃了出去。
但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他们落入了一个更为危险的巢穴之中。
“保护我。”
几乎没有一点迟疑,人类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那之后青鸟无从得知——它被怪物从树上击落下来了。
但很幸运,它落在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这让它活了下来。
大概过了很久,它又见到了那个人类。
“青鸟?”那个人在它身边坐下,“这倒是一个好兆头。”
人类看了它一会,他用手拿起青鸟,又在身上摸出了纱布。
人类很温柔地帮它把掉落下时留下的伤口缠好。
而后,人类干脆利落地脱下上衣,青鸟在他腰上看见了一片血红。
他身上缠过纱布,但是现在那片雪白已经全部被染成了血红。那片血红还特别凌乱。
青鸟看着他拆下纱布,而后重新缠了一层上去——青鸟发现这个人类缠纱布缠得异常丑陋。
它想起自己身上的纱布,忽然间觉得自己变丑了。
一切都弄好了之后,人类按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青鸟好奇地凑过去看,人类把它向旁边推了推。
他对着那手腕道“呼叫总部,我是“A计划”祁淮,请求援救。”
“援救期间,相关人员请勿使用紧急呼叫。”
“呼叫结束。”
隅城
“牧郤!”来人是一个憨厚的小胖子,他喘着粗气,“你怎么跑着来了?!我找了你那么久!”
他面前是向两边无限延伸的铁丝网,铁丝网外五米处则是领导者下令布下的防护——光墙。
铁丝拦人,光拦怪物。
铁丝一圈又一圈地绕着,把地球此时大部分人口困在了这一贫瘠的土地之中。
人们亲手建立起来的,为了生存,把自己困于一隅的“保障”。
然而此时,这网上爬着一个人。
他穿着深蓝色的军装,一手抓着网,一手拿着一个复古的小型照相机——虽然这种照相机已经被淘汰很久了,但总是有人会不惜花费大笔钱来购买——现在人们明显更喜欢通讯器拍下的照片。
“洛圆圆?”
牧郤钟爱着这些显得“落伍”的小玩意。
“有事啊?”牧郤松开手,从铁网上跳下。他玩弄着相机,漫不经心地问。
圆圆哼了一声,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靠在铁网上喘吸。
“将军找你,说是领导者来电。”
“领导者点名要你接听。”洛圆圆奇怪道,“怎么回事?过个七八年突然间想和师父孩子联络下感情?”
牧郤白了他一眼,大步朝着N计划走去。
“别那么多废话,走了。”
“N计划”隅城分部
“昨日,返回主城拿资料的‘A计划’队长祁淮发来通信。”
五十出头的将军缓缓道,“祁淮已成功取回资料,但回来途中受怪物围追,领导者要求‘N计划’派遣小队前往援救祁淮。”
“除此之外,领导者要求和你通信。”
在了解一定的情况之后,牧郤才拿到了通讯器。
他在众人的监督下,开始了和领导者的对话。
这届领导者很年轻,只比牧郤大了四岁。
但不可否认,在他在位这些年,对人类做出的贡献是巨大的,他在人民之间的受欢迎程度异常的高。
“牧郤?”领导者笑了一下,“你应该已经知道,祁淮在申请援救了吧?我就不重复说一次了。”
牧郤轻轻嗯了一声。
领导者又道:“祁淮出发前曾经和我说过,如果他没有回来,那么他要求你来接任‘A计划’。”
“他的意思是,让你不要来救援他。”
牧郤想不清楚领导者的意思。
领导者还是笑,“但事实上,他非要亲自去拿这件事让我很不爽。所以,我并不打算听从他的建议。”
牧郤瞬间懂了。“领导者……”
“牧郤,我希望你能去。”
领导者的决定,是人类共同的决定。
这句全球都默认的话,浮现于牧郤心中。
他不知道祁淮为什么要求他接任“A计划”,但他知道领导者绝不是因为这简单的不爽希望他去。
领导者的决定,包含领导者宫殿的决定。
“牧郤愿即刻出发援救‘A计划’队长祁淮!”
“总部批准!现命你率‘N十四’分队即刻出发!援救祁淮!护回资料!”
“遵命!”
军官把一个通讯器递给牧郤,“他会不定时地和你联系,你必须时时刻刻关注通信。但是注意,一定不能主动联系祁淮。”
牧郤接过通讯器,“我们不需要联系他?”
“不需要,这是祁淮自己的意思。”
牧郤应下,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接过的通讯器。
“但,领导者允许你们位于同一城市时进行通讯。”军官无端觉得牧郤有些低落,他及时补充着,又看着对方漫不经心地点头。
在外面,通讯器给人带来了安全感,帮助人联系他人,但它同样也给人带来了危险。
它直接增大了被怪物发现的可能。
牧郤这点倒是理解祁淮。
但,一想到自己将会被提高这个风险,牧郤觉得自己又不是那么理解他了。
牧郤一边穿戴装备,一边在脑海里整理着信息。
“N十四”小队,一共五人。
一个人类,四个从“A计划”调过来的机器人。
预估需要前进到第四十主城才可以见到祁淮。
而到达第三十主城需要经过四十二个主城。这将耗费将近三天时间,不知道祁淮受了多重的伤,必须加快速度。
牧郤穿戴整齐,向着城门而去。
远远的,他看见将军站在城门口。
见着牧郤,将军便过来了。
“这一次,本该让‘A计划’的继续接上,但他们全员有任务,所以让我们去。”
他拍了拍牧郤的肩,“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比他们弱。牧郤,安全回来。”
牧郤笑着点头,“一定。”
青年带着四个机器人头也不回地向着城外走去。
从光明一步一步走进那个黑暗。
他身上的金属闪着细碎的光,恍惚间竟觉得那光会驱散黑暗。
青年立定,他按下一个按钮,身后顿时展开一对金属翅膀——那是伪翼。
翅膀开始扇动,而后他整个人开始离地起飞,飞至一定高度,青年一下扎进黑暗之中不见踪影。
机器人随他而去,同样扎进了黑暗之中。
“四年不见,倒是长大了不少。”将军看着那片黑暗,感慨着,眼底浮现些许怀念,“这孩子,倒是像老牧。”
“也到那个年纪了。”
“叮”
牧郤步子一顿,四周黑漆漆的,手腕上的通讯器一闪一闪地发着光。伪翼在牧郤身后展开,他飞速移动到最近的顶楼。
确认周围安全后,牧郤才点开通讯界面。
一封带有领导者宫殿最高指令的通讯。
【N十四牧郤收】
【怪物善幻,A计划队长祁淮与隅外独自生存超过三天,符合监测要求。】
【现要求你监测祁淮一言一行,直至怀疑彻底消除。】
【保密等级★★★★★】
——摘自通讯手环
隅外的危险是无法估量的。
黑暗笼罩了整个地球,人类仅仅只是从它手中借来了一个隅城。
隅城短暂地继续拥有光,隅外或许永远失去了光。在隅外那一片黑暗之中,即使是有夜视眼镜可视,那也是充满着未知的危险的。
一个小时,牧郤到达第七十一主城。
已前进四千五百米。
牧郤站立于第七十一主城议院之上,他自上而下俯视整个主城。
一路之上,遍是尸体及散乱在地的物品。
他自太阳永坠之后认识到这是一个残忍的时期。
于这片土地上生长繁衍的人类遭受到了严重的、毁灭性的打击——不仅仅是失去了光。他们同时也失去了他们的领土、家园,上亿年来他们所生存的家园。
这是新制度改革之后,最残酷的生存挑战。
牧郤摘下面罩,沉闷的空间扑面而来,太阳的失去,带给人类的不只是黑暗,夜视镜下,他依稀能认出这座城市。
第六十五主城,七十二座主城之中最热闹的城市,拥有过最繁华的商业街,开设过最经典的剧目表演,举行过最成功的嘉年华——听说,太阳永坠那天,嘉年华还未结束。
牧郤脚下是这座城市最著名的景点,一座历史悠久的古楼,据说,在新世纪还未开始前它已经存在千年之久。
他有些累了。祁队长的坐标还在不断变化着,牧郤心里突兀地升起一个想要停留于古城楼的荒谬想法。
十五岁时他便想来这座城市走一走。
他重新戴上了面罩,身后的伪翼重新张开,像一对真正的翅膀,展翅,扇翅,起飞。
如果……他想在这座城里走一走。
牧郤又看了一眼通讯手环——几个小时之前,他曾收到一条奇怪的消息,那条消息让他对前方燃起了探究的**。牧郤重新向第六十四主城飞去。
他走后,两只怪物从古楼下爬至顶,他们久久地注视着牧郤离开的方向。
两只怪物靠得极近,空气之中有沙沙的响声,像极了窃窃私语。
隅城
“情况怎么样?”
“两人都活着。”
通讯员道,“定位显示,a和n距离不断缩小。”
将军点头,又问:“祁淮身体监测结果怎么样?”
“通讯器仅仅支持基础的监测,祁队长有些低烧的症状,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发展成为高烧……”
通讯员突然一顿。
“将军!”他叫道,神情很是惊恐,“祁队长,祁队长的检测突然急剧下滑!”
“不,非常不合理!”
紧接着,他再次叫起来,“已经接近于零,不,不可能!”
“——我们,我们,”通讯员看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示数和屏幕上最后直接显示断开连接的的结果,“我们推测……祁队长,丢失手环。”
“什么?!”
“将军,我们失去了对祁队长的定位。”
“这——”
“给牧郤发送通信。要求他尽快找到祁淮!”
“通信已发送。”
“通信已被接收。”
隅外
已外出六天。
距求助已过一天。
目前地点:第三十二主城。
伤势恶化。
祁淮掀开衣服,入目的依旧是腰上被血染红的纱布。
他捏着剩余不多的干净纱布,再一次把染血的纱布解下来。
他的腰上,伤口已经发炎,那些细碎的伤口,皮肉在往外翻,虽然小,但是伤口面积缺是极大的,一直从前腰延伸到后腰。怪物把他的侧腰都要咬烂了。
他现在明显的感觉到了大脑的昏沉——伤口开始恶化了。
他的药没有了,伤口依旧在不断出血。
面对不断渗血的伤口,他只能用纱布包着——纱布剩的不多。
他解着纱布,旁边,一只鸟安静地蹲着。
青鸟的身上同样缠着纱布,却比祁淮的干净很多。也确实,且不提受的伤有多重,单单说面前这个人类受了伤之后做的那些高强度运动,伤也好不了。
换好纱布,祁淮曲着手指蹭了蹭青鸟,“该赶路了。”
青鸟微微往后移,不是很想搭理他,祁淮没理它的小情绪,把鸟装进背包里。
再次出发前,祁淮向总部发送了位置信息。
更准确的说,是向救援小队发送信息。
他的前方依旧是黑暗,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
身上带着已经止不住血的伤口,祁淮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走多远。
但是他绝不会停下。
与其在原地等待,他更愿意向着目的地前进。
前进会带来很多危险,甚至让他的伤势更加恶劣,但也比在原地冒着被怪物发现等待一个微乎及微的希望要来得快。
不需要天亮,也可以出发。在没有光的情况下,黑暗更加驱人前进。
去主动寻找希望,比原地停留来得更快。
更何况,他的伤让他不能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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