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嗷~”
林如寄看着江栖渐远的伶仃身影眉头紧蹙，忽然一声猫叫将他的思绪拉回。
他低头一看，一只狸花猫从草丛中懒洋洋的走出来细细嗅着江栖方才蹲过的地方，舔舐着掰成小段的火腿肠碎。
林如寄微怔。
江栖刚刚拎着那么多泡面，应该是从小卖部过来，可是如果江栖是要回家的话，无论从那条路走，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小狸花猫吃干净火腿肠，慢条斯理的舔爪子。
林如寄心下一动，伸手试探着摸了摸它的脊背，小狸花猫“噌”的一下从林如寄手下蹿了出去，睨了林如寄一眼，大摇大摆的走开，只留下皮毛柔软的触感在林如寄掌心。
泡面，火腿肠，不顺路的小巷子，花坛旁的小狸花猫……
江栖……
不会是特意绕路来喂小猫的吧？
林如寄被自己幻想的冷脸小江栖大揉特揉小狸花的场景逗乐了，噗嗤笑出声来。
这不是……挺可爱的嘛。
……
“咔哒”
进门玄关处的灯亮起，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客厅，电视柜上的相框照片里三四岁模样的江栖蒙着一个中年男人的眼睛骑在他脖子上笑得灿烂无比，男人身后的沙发上一只小奶猫惬意地翻着肚皮。
江栖拎着泡面直接去了厨房。
出门前烧的开水已经不再滚烫，倾入泡面碗中激发起工业香辛料的味道，江栖草草解决了肚子。
浴室里雾气氤氲，他拆下额头上的绷带，动作有些粗鲁的用毛巾擦拭着面孔，伤口因为这一举动又撕裂了些，丝丝血色浮现。
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小孩单薄的肩膀线条崎岖，看起来几乎说的上是皮包骨头的程度。
江栖骗了偏头，牵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江燕寄来的生活费只够江栖勉强度日，正是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江栖只能吃泡面快餐之类便宜便捷的速食。
对比同龄的营养充足的林如寄，江栖的个头实在瘦小，但他眼神里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总是让人忽略他的身材，造成江栖不止七岁的错觉。
江栖看着手里的绷带，长长的睫毛抖动，
“多管闲事。”
……
星期一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屋里熟睡的小人红扑扑的脸上，林晓东把面条下进锅里，转身去叫林如寄起床。
“林小猪，起床上学了。”
林晓东搂着林如寄的脖子挠他咯吱窝，林如寄早就醒了，林晓东一挠他痒痒肉，他就闭着眼睛笑成一团滚进林晓东怀里。
好不容易等林如寄收拾好，吃完饭，墙上挂的钟的时针已经快要指向“8”。
林晓东急急忙忙让林如寄在自行车后座坐好，蓝色的小书包往肩上一甩，急急忙忙的蹬着车驶向城关小学。
“叮——”林如寄被林晓东催促着，差点跑岔气，总算在上课铃响起之前冲进一年二班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班主任刘莉让大家翻开教科书，教一帮小豆包基本的加减。
对一个壳子里24岁成年人的林如寄而言，让他继续认认真真的听小学一年级的数学课，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林如寄尝试用肉乎乎的手指转笔失败，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
林如寄上辈子在林晓东没出事之前，因为风趣、健谈和那张俊脸一直是学校的人气王。
重生成小学生，他也没有来自成年人对小孩子的高高在上和轻视。
他试图和同桌的小眼镜交流一下同学情，可他刚侧过头去，小眼镜就一脸警觉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矫正侧视眼镜，细细的胳膊挡住了作业本。
林如寄：“……”
前排的一个寸头的男生回过头对林如寄挤眉弄眼，笑嘻嘻的举起作业本，上面歪七扭八的用蚯蚓派传人字体夹杂拼音写着：
“放学咱们去东门口。”
上辈子林如寄和祝天明的兄弟情一直持续到林如寄离开A市，他为了方便调查换了号码，和从前那个阳光活泼的林如寄的生活斩断了联系。
乍一看见看见从前挚友小孩摸样，林如寄忍俊不禁，给祝天明比了个“OK”
祝天明看见林如寄憋笑，自己倒先忍不住了，扑哧一声，原本齐刷刷低头掰手指的小孩们一瞬间全看向他。
林如寄在祝天明发声的一瞬间迅速低下头又茫然的抬起头看向祝天明，看见好友反应迟钝的模样和班主任黑成锅底的脸，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了根蜡。
“祝天明，上黑板向同学们展示一下你的答案吧。”
“啊？！”
……
“来了来了！”祝天明背着书包气喘吁吁的朝林如寄奔过来，刘莉特意在放学后留了祝天明几分钟，为他那十道错七道的算术题。
七岁的祝天明还没高中时期那么欠揍，见到林如寄还关心了一下他好得差不多的胳膊。
林如寄跟着祝天明去了东门的炸串摊，祝大老板手里捏着硬币豪气冲天的在种类有限的橱窗里挑挑拣拣，大手一挥来了三根淀粉肠，林如寄一根他俩。
算上上辈子，林如寄有好些年没吃过路边摊了，乍一尝居然意外的美味。
“哎，林如寄，不如我们俩以后中午不回家吃饭了吧?班上好多人都去食堂热便当呢。”
祝天明嘴角糊了一圈酱，含糊不清地提议到。
林晓东和祝天明爸爸都在一起工作，工厂中午午休的时间比城关小学的放学时间晚二十分钟，林晓东平时中午一下班就马不停蹄地骑车来城关小学南门口接林如寄回家，但林如寄还是得在南门口等好一会儿，再加上做饭、吃饭、送林如寄上学……算下来父子俩几乎没有休息午睡的时间。
祝天明的爸爸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于是决定让祝天明以后中午在学校吃自带的便当，还能凑出点午睡时间。
林如寄觉得这个提议十分有施行的必要。
重活一辈子，他除了想改变十年后林晓东被害的结局，也想让林晓东轻松点。
他垂眸数着步子，厚厚的睫毛在他眼睑下晕染出一片阴影。
没人比他更清楚过劳对身体的伤害，上辈子自己的身体就是这么垮掉的。
林如寄的母亲在他话都说不清楚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么多年，林晓东既当爹又当妈，把小林如寄养的白白净净招人疼，实在不容易。
林如寄捏紧书包带，这一次，由他来守护林晓东！
……
“在学校吃午饭？”林晓东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皱着眉思索可行性。
林如寄两眼水汪汪地盯着林晓东，脸上写满了“老爸求求你了”
林晓东被宝贝儿子看得心软软，再加上厂里不少同事家的小孩确实像林如寄说的那样在学校午休，他架不住林如寄撒娇，索性点头批准。
“耶耶耶！老爸万岁！”林如寄抱着林晓东狠狠“吧唧”了一口。
……
第二天中午，林如寄就带着林晓东沉甸甸的“父爱”和祝天明一起去食堂让阿姨帮忙热便当。
没想到在食堂里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和别的带便当来热的小学生不同，江栖端着食堂最便宜的套餐饭，走到食堂角落的座位坐下。
没什么姿色的绿叶菜和炖烂的萝卜胡乱盖在米饭上，江栖头上的绷带还在，看着可怜兮兮，但搭配着他结了冰的冷脸，没人敢笑。
他面无表情地咀嚼着饭菜。
林如寄想起前天晚上看见的泡面，又看着埋头吃没营养的套餐饭的江栖，心里几乎生出了点怜惜。
他想了想，端着饭盒走到江栖对面坐下。
面前突然多了个林如寄，江栖握勺子的手顿了一下。
粉色的三层大饭盒揭开，浓油赤酱的红烧排骨、小炒黄牛肉和脆嫩的清炒菜苔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初春余寒尚在，饭菜香和热气迎面扑了江栖一脸。
“林如寄你小子吃这么好！”祝天明看见林如寄坐在一个陌生面孔对面，刚想开口问，嘴还没张开，哈喇子先流一地。
江栖依旧机械地嚼着，头也不抬，任由祝天明坐在对面对着林如寄嚷嚷着要肉吃。
林如寄废了老半天劲儿用排骨堵住饿死鬼祝天明的嘴，转头眼巴巴地望着江栖:
“江栖，你要不要吃排骨啊？这里还有牛肉！”
他献宝似的把饭盒推到江栖面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江栖餐盘的边缘，“很好吃的！你尝尝吧！”林如寄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叉了会儿腰：
唉，又有一个小孩要拜倒在林大厨的围裙下了。
林如寄准备好接受江栖惊艳感动的目光洗礼，结果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江栖“刺啦——”一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他扫了林如寄一眼，直接端着饭盘去回收饭盘处倒掉。
林如寄愣愣地张着嘴，茫然地看着江栖。
直到这时他才从江栖冷漠的背影中窥见上辈子高中时期那个传说中孤僻、不近人情的“怪胎”江栖的影子。
忙着干饭的祝天明看着好兄弟被嫌弃，怒不可遏，张牙舞爪就要追上去找江栖为林如寄讨回公道。
林如寄摁住气成球的祝天明，重生后难得仔细思索了一下自己的举动对一个小孩来说是否不妥？
是自己太过热情，让小江栖觉得惶恐了吗？
……
夜幕降临，灰蓝的单元楼挂上一盏盏暖黄的灯，格外温馨。
江栖草草解决了晚饭，正在书桌前写老师布置的作业。
时针向九靠拢，课堂作业还有一半空白，江栖捏着笔，食指关节泛白。
明明作业对江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难度，可他还是莫名觉得那一排排数字和符号晦涩难懂，铅笔在草稿本上胡乱勾画着没有头绪的线条，江栖想起林如寄的眼睛。
杏眼睁得圆圆地望着他，盛满了困惑。
林如寄没有像他旁边的那个寸头一样暴跳如雷，或者因为好意被别人践踏而觉得委屈，他只是惊讶地看着自己，好像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恶劣不堪，不识好人心。
江栖一边想着，绷得平直的嘴角线条慢慢向下滑下去。
这下他应该不会再来自己面前烂好心了吧，下次再遇见他被别人摁在地上打的满脸是血，也许还会和别人一起欣赏：
“这种狼心狗肺的小杂种就是欠的，活该！”
江栖漆黑的瞳孔想要把所有光都吸进去，他死死盯着对面一扇亮着温暖灯光的窗，半晌，缓缓低下了头。
他不知道之前路过书店里看见的写着“生物”“遗传”的教辅书会不会告诉自己，除了相貌，父母的性格会不会也遗传给小孩。
或许会的吧？江燕还在的时候，有时会盯着自己发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骂道：
“和你的神经病爹一样。”
江栖不明白她说自己是哪方面和魏山远一样，他现在倒是觉得他和江燕挺像的。
他想起江燕总故意当着他的面把魏山远出差带给她的各式各样新奇玩意儿和水果零食通通扔进垃圾桶，边扔边叫骂。
她总是恶狠狠地瞪着江栖，就好像江栖是什么庄严的见证人，江燕正在向他表明着她对此不屑一顾的决心。
从前魏山远总和他说他和江燕长得像，打小就漂亮，还让他跟着江燕姓，江栖还在心里偷偷反驳他。
如今，江栖自嘲地想：
确实像，一样擅长践踏好意。
林如寄要是识相的话，趁早滚远点吧，提醒过他了。
江栖站起身来，“哗——”一声拉下书桌前的窗帘，将窗外温馨的的灯光遮地严严实实。
“咚。”
某种厚重的书本砸在了地板上，他手臂一顿，弯下腰，从地上捞起一本深红色防皮质封面笔记本。
江栖眉心紧蹙，他记得清楚，他的房间绝不会有这样的本子。
翻开笔记本，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让江栖瞳孔骤缩。
“2016年4月1日，阴
林如寄说今天是愚人节，他和好多人互相捉弄，还给他们每个人发了糖果。
我从他窗边经过，但是他没看见我。”
江栖捏着笔记本，指节泛白，他用力搓开两页纸。
小鸡弟弟观察日记上线[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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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降日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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