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笑得很灿烂，双眼灿如繁星，让陈昭觉得自己心里的同情都变得多余起来。
“你很厉害。”陈昭淡淡笑道。
任丽不好意思地笑笑，回道，“你也很厉害。”
说完，女孩回身对张姨道谢，接过她手上的蛋糕，一小口一小口满足地吃起蛋糕。
那副如获至宝，珍惜又宝贝的模样，让陈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长久未动。
“小姐，该回家了。”
“嗯。”
女孩和她们告别，笑容粲然。
后来再见到女孩是在一周后，她到书店去看书。
陈昭那天是和朋友们一起的，其他人去其他楼层看书，只剩陈昭一个人在一楼找书。
她走到书架边，仰头看着书架上的书名，忽然听见一旁的前台传来吵闹声。
“谁让你进来的？知道自己买不起居然还敢碰书，现在好了，弄坏了，你说怎么办？”
陈昭透过书架的缝隙望过去，看见收银台后穿着白色衬衫的女生一脸怒容地训斥着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和她差不多大。
“低着头干什么？店里面就是有你们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进来才把环境搞得一团糟，诚心地不想让人好好做生意。”
“天天一个人跑过来，没看见过一次你爸妈，是孤儿还是乞丐？这么没家教，就算有爸妈估计也没人管你。”
女生声音尖利刺耳，极尽愤怒和嫌恶。
她伸手狠狠推了一把，女孩身子不稳地往后偏了偏，一声闷响，她一屁股摔在地上，蜡黄的脸顿时疼得皱成一团。
和她一块落在地上的是一本白色的厚厚的书，封面被撕了一道口子，在崭新的封面上分外抓眼。
陈昭也因此看见了女孩的脸，竟然是那个卖废品给她买水的女孩。
她皱眉，看见任丽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如对斩首示众的囚犯那般辱骂嘲讽。
被围在中间的她孤立无援，细瘦的胳膊撑在地上，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深深垂下头，带着哭腔道，“对不起。”
她胳膊上擦出一道血痕，在皮肤上分外显眼。
陈昭走出书架，大步迈到任丽面前，将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对女生道，“这本书我买了。”
任丽一脸错愕地抬头，看见自己身前穿着精致连衣裙的长发女孩，感激又羞愧地紧紧抓着自己廉价的短裤。
周围人的目光让她无所适从，女孩挺身而出的帮助让她更加羞惭。
是她的错，她不该乱碰东西，拿下书又没保护好它……
她应该受到指责，可听到维护后，内心的委屈便不可自抑地冒出来，塞满了身体，让她不自觉地流泪。
女生见到挺身而出的陈昭，眼里的嫌恶在一瞬间消失殆尽，脸上露出一个尴尬而谄媚的笑容，“陈小姐，你要买这本书吗？”
“嗯，给我包起来。”陈昭点头，看着女生将东西包装完，拿过直接递到任丽身前，“给你。”
任丽愣愣地抬眼看她，迟迟未动，她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居然帮她买下了这本书。
这是第一次有人替她出钱解决麻烦。
一切都让她觉得是在梦里。
“谢谢你。”任丽接过书，双眼含泪道。
陈昭摇摇头，看着她胳膊上的血痕道，“你回去处理你的伤口吧。”
女孩看了下胳膊上的伤，摇头，“不用了，它过会儿就好了。”
“你去处理一下吧，洗一洗，消个毒。”陈昭坚持道，“伤口应该好好清洗，不然会发炎。”
“好吧，你在这等我，我等会儿就回来。”
陈昭点头，看着任丽跑出书店，缓步走到书店门口等她，不过几分钟，任丽便又跑了回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腔随之不断起伏，她感激地笑，“我叫任丽，你叫什么？”
“我叫陈昭。”
“陈昭，我会还你钱的，谢谢你帮我。”
陈昭摇头，一本书的钱对她来说不过是半顿饭的钱，面前的女孩却要找半个月的废品，她有些怜悯，出钱的时候便没打算让她还钱。
“不用还了，这是我送你的。”
“不信任，阿姨说每个人赚钱都不容易，我不能随便花你的钱。”
陈昭还想否认，任丽却咻地转身跑了。
她小小的身子汇入密集人潮中，如误入狼群的兔子，又如轻盈的蝴蝶，消失在人群中，再也不见。
陈昭收回目光，转身走回书店，朋友见到她从书店外进来，十分奇怪，“你出去干什么？外面那么热？”
陈昭抽出纸擦擦额头上被热出的汗，“没什么，出去看看而已。”
朋友不解，但也未刨根问底，而是问她，“你有要买的书吗？”
“有，我过去拿。”
到书架前，陈昭拿出那本她早已挑好的书，正欲离开时，她忽然瞟到了书架底部一本白色的名著，封面上黑色的字体飘逸而坚韧，像刚才带走它的那个人。
又柔又刚，是个特别的人。
陈昭忽而有些好奇，任丽什么时候会把钱还回来？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如风掠过，她听见朋友的催促，应了一声，转身去结账。
出了门，朋友说起最近新开的一家游乐场，三言两语决定好等会儿去玩。
游乐园建筑精巧，设施多样丰富，让陈昭颇为上头，连着去游乐园玩了半个月才腻了，在家里休息几天后，又去逛街。
佣人陪着她一起在商场的各家店里面逛，看衣服，玩具和饰品。
直到佣人手里提着七八个袋子，实在是拿不下了，陈昭才作罢，打算休息一会儿回家。
她站在玻璃护栏边，百无聊赖地往下望，在书店面前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这才想起了被她遗忘的那个女生。
任丽，她是不敢进书店看书吗？还是在那专门等着还她钱？
陈昭看了她几秒，坐电梯下去，走到任丽面前。
任丽蹲在书店前的角落，缩成小小一团，像是只柔软的小动物。
她察觉到身前投下一道影子，久久未动，疑惑地抬头，看见眼前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你来了，陈昭。”
“你蹲在这不累吗？为什么不去那边的椅子上坐？”
“我怕看不到你过来。”任丽笑得眉眼弯弯，赤诚的笑容看得人心里一软。
陈昭抿唇，“坐在椅子上也能看到书店。”
任丽摇头，眼神真挚，“我怕我走神。”
“这是我存的钱，16块，最近捡瓶子的人变多了，钱有点少，我会努力捡瓶子，早点还给你的。”解释完，任丽从兜里掏出一把钱，递到陈昭面前。
陈昭眼神投向她手上一张张琐碎的零钱，一毛、五毛、一块的都有，一个不算大的数字，却堆成了厚厚一叠。
陈昭收回目光，看向任丽道，“我说过不用还我，你自己留着吧。”
“不行，钱必须得还。”任丽攥着手里的钱塞到陈昭手里，语气很执着。
“我会早点挣到钱，把它还给你的。”
陈昭感觉到纸币上残留的体温和黏糊的汗水，沉默一会儿说，“好吧，我收下了。”
任丽闻言瞬时笑了起来，如炽烈的阳光一丝丝倾泄进心里，带来一阵滚烫。
陈昭看着她的笑，也不自觉地笑了笑。
任丽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黑色塑料袋，笑容满面地说，“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东西。”
陈昭看着这个用来装垃圾的塑料袋，有些好奇是什么，也有些担心这是她从垃圾堆里捡的。
任丽动作轻柔地展开黑色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串深紫色的有些蔫的葡萄，“这是水果店阿姨送我的葡萄，我听说它很甜，送给你。”
她将葡萄递给陈昭，眼神恋恋不舍地从袋子上移开，看向陈昭，眼神纯净如水。
陈昭看向葡萄，“你吃过吗？”
“没有，你不喜欢吗？”任丽有些失落地问。
陈昭摇头，塞了一颗进任丽嘴里，看见她震惊又满足、好奇的眼神，心里生出一股微妙的情绪。
她摘下一颗葡萄送入口中，酸甜微涩的果汁在嘴里爆开，带来一阵酸甜口感。
不如她平时吃的甜，还有籽，可她还是一口口咀嚼完，吞了下去。
这是任丽舍不得吃也要送给她的葡萄，她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表现出来。
这是珍贵的葡萄。
好奇是在乎的开始，纯粹的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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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珍贵的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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