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咱老师说的,女性主义最初大部分是男性掀起的,阿祢。
这是因为在男权社会,只有男性才会掀起波浪,从而引发男性注意和女性共鸣。现在本质依然不变。
夏祢迷离恍惚道,难哉难哉。所以真正属于咱们的“女性主义”究竟是什么。
大多数人只是想要最大限度的平等,可回敬我等的却是游离不定、情况百出的上下线。
我们希望得到一些自由,可父权逻辑下的种种行为却在剥夺我们的自由,男女一样都被框住。
我所了解的奶奶辈,是顶半边天的伟大而平凡的女性,也是被琐碎缠身不得解脱的家庭妇女,现在六十五了还要帮儿子们照顾小孩。
奶奶有女性意识,但是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都在忍耐。
隐忍啊,压抑着想要反抗的内心。于玠叹道,莫忘了呵。
夏祢闷闷不乐道,明明应该从重缚之下解脱,安然过自己的老年生活。
什么是女性主义,主导社会生产管理的那些人不了解,我以前屡次触碰到,却败在无理论支撑。
于玠怅然道,这些在我家里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不过是他们深受男权思想的影响,意识不到自己身上的问题。
尽管自己已经遍体鳞伤,却依然说着养儿防老这样的话。
咱也不知道。
大抵会有那么一天,但不是现在。
我也反对极端女权。
不过,我也包容它们的存在,就像包容极端男权的存在一样。
夏祢边拿起热水小口小口啜着,边徐徐听对方说完,道,可我也会倾斜和偏帮。
这是一场拉锯战。我有这个想法,是从破窗效应上得的灵感。
于玠道,同理,我是废死。任重而道远嘞。
夏祢狡黠一笑,道,我们只是平平无奇走在理想主义前端主张人人平等的凡女子而已。
于玠和乐道,这话实在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夏祢道,可我不喜欢班级、学校、公司、团体、政府等上层的权力斗争,我更喜欢无为无不为,所以我没机会为女性主义做什么了。
玠玠,愿你前程似锦、前路无忧,能称心如意,顺便为女性主义“添砖加瓦”。
于玠呵呵感慨,世如此,我奈若何?单枪匹马斗不过多数。大概你奶奶曾这样想。
但她也挺幸福的,她有你呀。
夏祢心喜,这么说,我有奶奶,也有你们啊。
突然想到,后现代女性主义朱迪斯·巴特勒认为性别只是一种社会法则,而主体是由社会法则所塑造的——不知为什么,这个观点让我很不舒服,我的大脑一接触这句话便会进行抵制。
于玠嘲道,性别应该算社会法则吧,是舆论强迫而非基因里的弱。
夏祢放下空杯,平心静气道,由性别在内的社会法则塑造——她这说法看起来是有道理,但我小时候根本就没有性别意识。
也许自身年龄越小,外在环境影响越少,本我得到的体现也就越多。
可五岁的我、七岁的我也是主体。至少那时候的社会法则的性别影响较小。
所以主体也在变么。
古代中国男女七岁不同席,外国有些部落在女孩初潮来之前与男孩的培养差不多,只是在那之后就立刻划清界限。
“女子十年不出”,治学女事,修四德。
——好罢,我明白了。
于玠憺然道,我小时候就没什么男孩子女孩子的概念,放炮打架上树爬房顶什么都干,邻居那男孩打不过我还回家哭。
这不平等就是后天灌输的,上学老师灌输,回家上一代人灌输。
我总觉得古昔女性和男性一样可以干重活,但不知从何时起,男性开始想要统治女性,便一代代地削弱女性力量。
人为制造并固化第二性的生存矛盾,阻止女性团结向上发展。
渐渐就形成“男的干更多,女的干不了”这种偏见。
动物世界里许多雌性都比雄性厉害,常来作比的雄鹰,实际就是雌性。
淡胸鹰雌性体型比雄性约摸大上一倍,游隼中雌性翅膀比雄性至少要大五分之一。
班鬣狗、安康鱼、白蚁、地蜘蛛、草龟等等,也是雌性更强悍。
佼佼出群的是,中国地鼠、环尾狐猴、侏儒绒猴和细尾獴雌性体型更小,却统治着雄性。
生物学领域内,一半性别天然便具有繁衍后代的所谓“价值”,优胜劣汰,另一半若不竞争便无法顺利地将基因进行有期存续。
男孩长不高便督促他锻炼、就医吃药甚至是打针;女孩长不到一米八,大人这样做的又有多少。
众所周知,培养一盆原来生物界所没有的白色花,只要可以朝向那边种植筛选,精选几轮蓝花就能成了白花。
金刚女和普通男在古今中外多元审美下的境遇对比,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她猫哭耗子似的拭了把泪,接着道,既要骡子跑得快,又不给骡子吃草。
犹记当年,奶奶辈时期宣传海报:妇女能顶半边天。
妈妈辈时期论坛话题:都市丽人、全职太太。
如今嘛,后浪推前浪,总有奇葩被拍死在沙滩上,娇妻娇子,好不辣眼。
当然,既不参加经济社会工作,也不参与其它家务,只是关照他人且能维护自身尊严和独立人格的,不算娇妻。
夏祢道点点头,道,幸好清醒同胞良多。
她叔叔小时候的一摞作文书中,至少有两篇是关于“皇帝病”的。
现在“皇帝病”隐性遗传宿主自诩良医,诊断出一群“公主病”,真乃杏林一大奇事。
果然是时代变了。他们竟直接承认了“国王”的存在。
于玠又道,教育行业多方面的性别分配不平衡,你怎么看?
譬如幼儿园,男幼师可以提供另一维度的教育方法,例如运动、思维、言行。
在隐层次上推动教育从单一性向全面性发展,这样想男性优先就还好啦,侧面也是为了儿童身心健全发展、涵养阳刚气质。
夏祢轻道,辩证地看待问题。这样也可以,重写易经就好。
例如勇敢活泼和胆怯沉静,家长多是推崇前者而唾弃后者。
《宋史·列传》第二百三十章记“惇揖轼书壁,轼惧不敢书”,你可知苏轼回去后对章惇如何说?
于玠应道,初中语文老师不是讲过?连自己的命都不珍惜,又怎能要求他敬重别人的命。
夏祢道,这般,一味外放的阳刚,和一味内敛的阴柔,还分得出好坏么。
本应中和,可如今倒要独推阳气,不正说明男儿不振、女子撑天么。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网红的冲击波,背后的吹捧,奇怪的受众,刻意的幼化弱化乃至丑化,空虚的大人,内卷的学生。
于玠叹道,正该朝气逢勃的年轻人被迫服从,岁月峥嵘的旧时人已经老去,匆匆碌碌的中年人习惯于指令,矗立于上阶的成功人士倒是勇锐进取,浑是阳刚之气威武之质,却终是极少数人。
夏祢委伦浅笑,我若是个阴谋家,定要说有人在搞什么阴谋。
趋势果真不能被人控制住么?
事在人为。我始终不信顶端的强力会这么弱。
那也许是一只你我难以窥见的隐形大手,云翳之后则是控制大手的木偶师。
或许木偶师背后还有掌控者,如是,最终与我等庶众形成一个坚固的闭环。
我们无意识地,被迫推着车轮碾向未来,三十年后,碾向自己。
于玠安然自若,太遥远了,不需操心那般多,顾好自己和家人便可。
那边风云,咱这厢不掺和。
蝼蚁尚能安身立命,品春月秋实,人无远志,便就近醉倒在海棠花下、江山水前,还不能嘛?
闲时揽镜自照,顾影自怜,纵不美死,老死也可。
夏祢舒展了下身体,放松道,你说这个,魏晋时有女郎卖胡粉,某富家子见而爱之,每天都来这家买粉。
女郎日久生疑,就问他一男的买粉做甚。
此郎便道,要借这个观你风采,聊解相思。
女郎怅然有感,便私定终身,此男郎不胜其悦,你猜怎么着?开心地跳死了。
于玠一言难尽态,道,斯自“美死”以来奇葩之最也。
夏祢接道,女郎抚摸着尸体哭得十分哀痛,道是你若真能成了灵鬼,我还有什么可恨的?
男郎便死而复苏。从此,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于玠道,离谱啊,不愧是古代,什么都敢想。
若真有鬼,你我恐要烤肉以为庆、浮白以为欢了。
与你比,我的知识还太浅。
夏祢道,呵,那么艰涩的政治化学文哲理论、历史时间人物事件你都知道,还浅?
你是汪洋秋水,我就是个即将干涸的水洼。
和你交谈就像在快乐地赶海,或从泥淖中出来,跨入明朗的视野。
我真是太喜欢听你说话了。我自己的吹牛皮不算。我吹,啊吹。
两人和声,瞧我这张嘴呀!
于玠就地躺下,将书举向头顶,复盖着脸道,我也喜欢听你讲。
你在笑么?夏祢附身瞅着她道。
嗯。
夏祢玩笑道,若待他年,与友相见,我必为她接风洗尘,使之宾至如归。
“我南向,友人北面,再拜上酒,酬酢既毕便出”赏良辰。
你我之间的相处模式是不是跟这个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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