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说过,在吴渠面前,要否认他带的兵是郡兵,这样反而能让吴渠相信陈闻投靠了自己。都尉不出现,郡守私调郡兵,视同谋反,那么吴渠有理由先动手。
然而没想到的是,吴渠十分谨慎,敌不动他不动。
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万懋紧张得汗流浃背,正思考对策时,听见后面有一名士兵的惨叫声,另有人惊呼:“谁放的箭?”随后前队的马躁动起来,又有人大喊:“马惊了!”
忽然几匹马冲向了对面,一时之间,两拨人乱作一团,厮杀声起。
在半山腰看戏的几个人,具体的情况其实是看不清的,只瞧见一群人对着另外一群人,像两堆蚂蚁一样一动不动。
魏瑾已然等的不耐烦了,“万老头在干什么,不是说了要尽快激怒他吗?闲聊呢?”
“万大人的性子,不被激怒就不错了。”姜令道。
“诶,他还是不靠谱啊。”魏瑾想着要不要下山去,瞧见另一个方向冒出黑压压的一片,“陈闻赶过来了!”
姜令不禁感叹道:“这么快。”
许寿这时搭话:“我们拿了他的军服,应当有所察觉吧。”
“那也不应该这么快,”姜令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只教了许寿如何去偷而不被发现,却没有嘱咐其他细节,她问许寿,“拿了多少?”
“按我们的人数拿的,不多不少,我怕拿多了引人注意。”
姜令一阵沉默,静静地看着他。
许寿“啊”了一声,“我是不是坏事了?”
姜令不理他,眼看着陈闻离万懋的地方越来越近,她们没有任何办法,一旦让吴渠看见陈闻,他就会马上明白事情的真相,那么她们的谋划将功亏一篑,姜令只能寄希望于赵惊蛰。
魏瑾攥紧的拳头一松,语气含着激动和兴奋,“快看,他们打起来了!”
只见万懋和吴渠所在之地尘土飞扬,人群乱动,离了这么远似乎能听见喊叫的声音。
“我们快下山。”魏瑾边跑边说。姜令转头一看,她人已经跑出数米远,身形一闪,抓住魏瑾运起轻功,眨眼之间,后头的许寿已经瞧不见她们了。
……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看着前面血腥的场景,除了被戏耍的恼怒,还有潜藏在骨子里对于杀戮的**。
没有多加思考,陈闻已经举起了长枪。
严吉现在虽然已经知道了军营失窃的原因,但是还不清楚都尉想干什么,趁着命令还未下达,忙问:“大人,我们帮谁?”
陈闻斩钉截铁道:“保护世女!吴渠犯上作乱、死有余辜,杀!”三队人马打成一团,不到一刻,吴渠手下溃败如山倒。
入目皆是惨烈之景,尽管清除吴渠的私兵是必要的,但魏瑾心知吴渠还不能死,于是传命停战。
吴渠一开始躲进了宅子里,本想翻墙逃走,被黑甲军逮住,五花大绑扔出了院外。
此时魏瑾仍然未出现在众人面前,陈闻却明白,黑甲军行止有令,魏瑾一定就在附近暗中观察。为何还不现身?是在等自己表态,还是要继续假装不知情,置身事外?他在人群中快速扫过,不见魏瑾的身影,看来自己还是要露面。
吴渠被绑得实在,从肩膀到脚,绳索捆得扎扎实实,站不稳摔倒了,看见陈闻,激动地在地上蛄蛹。
陈闻见着虫一样爬行的动物,不由想起以前的事来,人如其状,恶心至极,打消了上前质问的念头,嚷嚷着喊万懋。
万懋正往人群后头溜走,自觉此正功成身退之绝佳时机,又实在不想惹那两位乱七八糟的事,只会沾上一身腥味,让自己不痛快。
然而劫数往往难逃,果然不痛快会自己找上门,陈闻的声音穿过人群,犹如两只无形的手提住他的耳朵,把他往陈闻身边带。
陈闻用眼神将万懋往吴渠那边赶,示意他上前问话。万懋咬咬牙,心道:“老匹夫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拿出文书道:“本官收到万民请愿书,以及控告吴渠和一干人等的状纸,”说着斜眼看了下陈闻,“上面陈述的每一条皆有人证物证,依律请兵捉拿嫌犯,未想竟遭兵变,本应将反贼就地格杀,然念在嫌犯已束手就擒,暂且饶他一命。”
万懋蹲在地上,低着头问吴渠:“既然吴大人放弃抵抗,我不追究你口出狂言了,如何?”
吴渠口不能言,呜呜呜地直叫,左不过是怒极了想骂人。
陈闻此时却是惊疑不定,目光粘在陈闻手中的文书上。
万懋叫人把吴渠扛在马上带回去候审,不想这时陈闻一个大动作跳下马,二回不说抢过文书,粗粗看过两眼后,反手把吴渠口中的布条拿走扔掉,又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
"要抓犯人,也得给人家喊冤的机会。"陈闻对着吴渠瞪眼,"说话,现在是说话的最好的时机,再不说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在场这么多人,总有人会听见的。"
吴渠好一阵干咳,还未言语,旁边的万懋作势要拦,被陈闻强有力的胳膊挡住不让近身。
文书的出现,使得陈闻心中警觉起来,形势有变,人为刀俎,只盼吴渠能听懂他的暗示,不要牵连到他。
吴渠哪里听得进他们的话,抡起拳头乱打一通,他自知不是陈闻这个武夫的对手,只冲着万懋去。
万懋如今心态不一样了,也敢和他动起手来,两人打架也没个章法,鸡飞狗跳的场面没有维持多久,陈闻一手一个领着他们的后脖子。
“像什么样子,有辱斯文!”陈闻如是说。
吴渠挣扎得厉害,陈闻手一松放了他。
"好,你们很好,都给我等着!"吴渠指着他们,话语随着他身体的颤抖而颤抖。
他撇下众人,独自走开
万懋立即喊道:"将他拿下!"
吴渠头也不回,手指苍天,"谁敢!我有大王亲笔诏书,就在我府上,到时候谁是反贼,一看便知。"
其他人呆愣在原地,万懋和赵惊蛰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真有诏令,确实不好再拿他了。显然陈闻有意放纵吴渠把事情搞乱,而世女到现在还不露面,底下的人不敢随意行事。
远处躲在大树后的许寿心里也很焦急,眼看着吴渠要走了,离开多时的魏瑾和姜令终于回来了。
“吴渠说要回府拿大王的诏书,这次放了他,就再难找到抓他的机会了,动手吗?”许寿问道。
“听到了,可是,我们方才去查看粮船,发现有一半的粮食已经装载完毕,另一半还堆在房子里,船只却用完了。”魏瑾说。
“狗东西!”许寿呸了一口唾沫,怒道,“真是狡猾,耍阴谋还不忘把自己摘干净,不如现在就杀了他!”
魏瑾抬了下下巴,“陈闻还给他解绑了呢,怎么杀?他不是说有诏书吗?你去杀?”
许寿心有不甘,气呼呼地问姜令:“那现在怎么办?他万一真有诏书在手,我们可以听,世女听不听?我们可以跪,世女跪不跪?”
姜令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他第二个问题,“他算个什么东西,世女不可能向他下跪。”
许寿哼了一声,显然不是很相信她有什么好的办法。
魏瑾轻啧,推他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道:“交给你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任务完成,什么吴渠什么陈闻都不必管了。”
许寿眼中一亮,“世女尽管吩咐,属下誓死效命!”
事情说清楚后,许寿领了命令自行离去,魏瑾和其他人回了官署。
魏瑾,姜令,万懋和陈闻四人安静地坐着,互相在等谁说第一句话。
门前突然出现一条狗乱窜,一边狂吠一边来回跑,扰得人心神不宁。
陈闻手掌一拍,吓得万懋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只听他对着外边的侍卫喊:“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把狗赶走!畜生都管不了,还怎么管人?”
万懋长憋了一口气,吐出来,说道:“有些人比畜生还难管,都尉不必在这讲一些暗喻的话。”
陈闻哈了一声,“我讲了什么?你是听者有意,自己心虚罢了。”
他激动地乱走,身上的甲胄随着动作的起伏哐哐响,“管不了人,那辞官好了,你的官做的稳当不想挪位置,把我推到前面顶事,真是好算计!”
万懋依旧坚持不知情的样子,“作何胡言冤枉人?我也未曾想到今日都尉会出现。”
“我如何冤枉你了?你的人穿着我军营的军服,演了那么大一场戏,我才是大冤种!我看我也卸甲归田好了,作甚管这些破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的火热,魏瑾哀叹一声打断了他们,她对陈闻解释道:“这些都是我的主意,还请都尉不要怪罪于郡守。”
陈闻噤声了,只是有些幽怨地看着她。
“他们人多势众,我也是担心吴渠犯上,才借着都尉的名头来压他,没想到此人胆大包天谁也不放在眼里,还好都尉带兵平乱,我们才得以安全脱身。”
任谁都听得出魏瑾在示弱,陈闻更是暗暗在心里惊讶。之前在他府上的时候还摔杯砸碗的,很是嚣张,现在又摆出一副小女儿孤立无援向他求助的样子,真是,令人头疼。
何况按照今日黑甲军作战的情况来看,面对数倍与他们而缺少实战经验的吴渠私兵,输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是,”她话锋一转,“既然吴渠说了他有大王的诏书,多半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我们还需早做准备,虽然诏书的内容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依我看,必定对我们不利。”
“臣想问一句,世女口中的‘我们’包不包括我啊?”陈闻指着自己问。
魏瑾:“自然是包括的。”
“那我倒是想不明白了,怎么就包括我了?他就算有诏书,肯定是在世女来两歧郡之时才有的,便是大王为了肃关军粮一事做的布局,臣身为都尉,兢兢业业恪守本分,大王会写怎样的诏书不利于我?”他两手扶着腰带,肚子微挺,略显倨傲地站着,语气中满是事不关己的态度。
“也是,我也猜不出有什么会不利于都尉。”魏瑾微笑着摇头,眼中却透着一丝冷意,“然而形势所迫,在座的各位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望都尉看清当前局面,防患于未然。”
所谓一条船上的人,不就是她把自己拉下水的!陈闻心里怏怏不平,然而终归是埋怨自己,毕竟对于中了对方计谋这种事只能自认不如。
他心中还是有些不顺,“敢问世女有何吩咐?臣要做何准备?”
“都尉的兵马先不用调回营中,让他们留在此处,最好再调些人来,越多越好,一做护卫,二运粮草。”魏瑾一口气说完。
陈闻疑惑道:“世女的人手不够?黑甲军把吴渠的几百私兵都抓起来了,他一人能掀多大的浪?世女是否有些担忧过头了?”
他一边说着话,脑子也在想事。方才回来的路上,黑甲军的人数确实少了许多,当时只以为是他们去安置犯人了,但是到现在也不见人回来。
魏瑾看到门外赵惊蛰进来,往他的方向走去,一边回答陈闻的问题,“实不相瞒,我的人大多派去安排别的事了,如今我等的安危全系都尉一人,我预感吴渠还有后手,都尉若还不想清楚立场问题,眼下之患难解,将来之困必成!”
她走到赵惊蛰身边,回头看向陈闻,“至于吴渠一人会不会搅得天翻地覆…”
魏瑾没有说下去,反而与赵惊蛰道:“说吧,和大家说,吴渠去哪里了?”
赵惊蛰回道:“吴渠回府不久后,骑马出城,向东城郊外的庄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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