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女,鬼马人增加兵力了。”谢德居高临下地将肃关城下的战况尽收眼底。
他们在人造的堡垒坡下待了整整三天,终于等来了这条大鱼。
魏瑾先跳上马背,插好魏字军旗,露天苦宿多日依旧精神振奋。
“将士们,此战我们速战速决,能多宰几个蛮子就宰几个,最重要的是,都给我喊出来,吓破他们的胆!”
她率先冲出,向着鬼马人所在狂奔而去,谢德和五百骑兵紧随其后。
…
地下似有野兽苏醒,它被地上的人们搅扰了安眠,于是颤动着庞大的身躯,发出愤怒的吼叫,吼叫声越来越大,代表着怒火越烧越旺。
惊天动地的怒吼从地底传到天上,让人不由去想,云层之上是不是也有上古猛兽般的生物在遨游,准备随时冲下来撕咬渺小的人类。
大地的颤动和震天的声音,无形之中变成巨大的恐惧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未知是击破第一道防线最有力的武器。
许多人慢下攻城的脚步四处张望,想找到声音的来源,他们随即看到,自己的后方出现漫天尘土飞扬,一面黑色魏国旗帜领着身后的千军万马向他们杀来。
孜奴以为魏军在城外埋伏了大军,他大惊失色,拽着八字胡的衣领怒道:“我们中了魏国人的诡计!你要害死我们!”
孜奴大喊迎敌,未料八字胡先调转马头而去,早该想到,他一个晋国人怎会顾忌其他人的死活。
马儿本就因为震天的喊声变得躁动不安,八字胡这一走,把一些怯战的人也带走了,一个带走两个,两个带走一群,不管孜奴废多大的力呼喊“不能撤,给我杀”,溃败之势已露,来不及了。
一切都乱了。
包括谢德的脑子,他眼睁睁看着魏瑾一马当先,奔跑的方向明显是鬼马人领袖的大纛之地,这可偏离了原本的计划啊!
然而事已至此,五百将士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世女都不怕,他们怕甚!因为危险的信号在心中警惕,反倒滚烫了热血,陡然生出血染沙场留英魂的豪情与勇气。
两军骑兵交锋,鬼马人把马屁股留给了魏军,魏军汇聚成一把锋利的长枪插入敌人的身躯,直叫他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魏瑾见着挡在她面前的鬼马人,毫不犹豫地挥刀杀敌,她麻木地举起放下,眼中只有飘扬在空中的大纛,她要宰了孜奴!
谢德眼睛都杀红了,转头一看,已经快看不见魏瑾的身影,脑子霎时冷了下来,赶紧追上她。
头一次冲锋陷阵的勇士真是很容易失去理智,尤其在面对我盛敌弱的情况下,便会产生以一当百的错觉。
鬼马人溃逃之下,有些人见着落单的魏军也会掉头反击,特别是越接近孜奴,他附近的部队越精锐,不会放纵魏军伤到首领。
魏瑾在这种情况下,越发觉得周围的敌人越来越多,越来越难靠近目标所在。
鬼马人之所以叫鬼马人,其显著特征就在于,其首领账下亲军的每匹马和每个人都戴着红色的面具,面具上是独属于他们部族的可怖图案,每当他们行军作战时,恶鬼般的的声音会从面具下发出,叫人胆寒,让人以为会被恶鬼摄魂,丢失性命。
魏瑾见到两个戴面具的骑兵时,确实被惊愕住,就连□□的马儿也开始亮蹄子。
那两名面具人绕开在魏瑾的一左一右,魏瑾心中一惊,若被围住恐难脱身,趁他们还未靠近,她先冲向左边那人,右手举刀作势进攻,半途弯腰转身,用左手的弓弩射中右边来的敌人,顺利解决一人,随即挡住前面砍下来的弯刀。
鬼马人擅使弯刀,用起来便捷灵活,魏瑾还是第一次对抗这种武器,她刚想抵挡住,对方勾着她的武器稍微一变向,轻易脱离出来,横着向她的脖子劈来。
魏瑾身子往后倒下惊险躲开,使劲夹住马肚子离开,见敌人追来,她把没有箭矢的弓弩砸向那人的脑袋,对方横着胳膊挡住,正是此刻,她果断抛出手中的刀插入对方的脖子。
还没有结束,杀了两名孜奴的亲兵反倒引来更多的人,魏瑾的周围忽然冒出六七个戴面具的鬼马人,他们发出瘆人的喊叫,渐渐迫近魏瑾,她还有空骂一句:“鬼叫什么!”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就是鬼马人故意发出吓人的声音,装神弄鬼。
人是清醒的,可惜畜生不是,马被吓得跳来跳去,把魏瑾甩在了地上,跑走了。
糟糕,扔出去的刀还没有收回,魏瑾急忙往刀的方向跑,鬼马人哪会放弃这个机会,先她一步挡在她面前,魏瑾头顶一个利刃就要落下来,电光火石之间,另一个急速飞来的阴影撞开了敌军,魏瑾得以滚在一旁,获得喘息的机会。
谢德单手执枪,挑落一个敌人下马,紧接着背手横刺,又一个鬼马人命丧黄泉,招招干净利索,有万夫不当之勇。
魏瑾拿刀与谢德配合,不过几十个来回,尽除剩下的敌军,此刻后面的魏军也陆续杀来,见此情形,已无人再敢上前,皆四处逃散。
鬼马人的骑兵乱作一团,前面的步兵自然无心再攻城,生怕慢跑一步便难逃一死,纷纷往后撤退,可是后面有魏军的骑兵,故而进退不得。
此时城楼上的鲁从家见时机已到,准备按照魏瑾吩咐过的命令,开城门带兵杀出。
行动的前一刻,孙基突然前来取下他的兵器,怒气冲冲地质问他:“你们竟敢联合起来骗我!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帅!”
当孙基见到魏军出现在敌军后方时,震惊大过喜悦,联想到魏瑾提前知道鬼马人要干什么,和这几日不见她的影子,感觉自己被巨大的谎言蒙骗了,此正是立功的好机会,当然不能被这些肃关旧部抢了,甚至要打压他们来消气。
鲁从家未想到,这种时候孙基还在计较这些事情,就怕他脑子一抽不让他带兵支援,眼下城门开不开,直接关系到世女的生死。
意料之外,孙基只是不想鲁从家出马,他让他的兵待在原地,然后自己带兵出城了。
鲁从家手底下人自然多有怨言,他只得费心劝解,别无他法,谁来劝解他呢?他自己就满腹牢骚了。
孙基把能派出去的兵全派出去了,尽管生气魏瑾的欺瞒,但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歼灭的敌军的好时机。
魏军气势正盛,以前后围剿之势,杀敌一万,其中步兵八千,骑兵两千,俘虏敌军三千,此役大胜!
孙基想乘胜追击,魏瑾却下令回城。
孙基是主帅,他的话不敢不听,可此次魏瑾的英明果决让很多人信服,她的话打心底里觉得不得不听,两个大人物的命令有分歧,将士们犹犹豫豫,追又不追,耽误下去,鬼马人早已跑的不见踪影。
无奈,孙基憋着气准备回城再算账。
打了大胜仗,肃关所有将士前所未有的兴奋,兴致高昂地欢呼,魏瑾进城时瞧见许多人挤在两道旁,兴致冲冲地探头探脑,他们挥舞着手臂和旗帜,喜悦的眼神闪烁着光芒。
一开始他们只是欢笑着看,后来有人喊“世子”“世女”,渐渐地,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多,魏瑾耳尖地听到有人喊她“将军”“将军威武”…
她的父王不曾授予她官职,如今倒是有人给他按上将军的名号了。
魏瑾很开心,比得到金银财宝那种奖励更开心,她开怀大笑,她的身上沾了泥土和敌军的血,整个人脏兮兮的,可是阳光明媚,心情畅快。
她拿起一名士兵手中的大旗,将写了一个魏字的旗帜挥舞在空中,豪情壮志,“大魏万年!”
所有人跟着呼喊“大魏万年”,一波接着一波,万人齐声,响彻云霄。
骑在马上的少年意气风发。
…
安顿好其他事,魏小将军匆匆忙忙赶回自己的营帐。
营帐的篷布自内掀开,姜令探出半个身子,瞧见活蹦乱跳的魏瑾打远处跑来,近身前,得胜归来的人对着她咧嘴笑,姜令也抿着唇笑。
姜令侧着身子把篷布撩得更高,示意魏瑾进去。
正往前踏步时,魏瑾余光看见营帐后头有一个人影,她心中警觉,大喝一声:“谁?”
那人影倏地跑走,魏瑾就要去追,姜令叫住她,“先进来。”
魏瑾道:“我见那人鬼鬼祟祟,必定有问题。”
军营中除了操练外,士兵不得无故奔跑,况且魏瑾的营帐有专门标志,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世女的地方,偷偷摸摸跑到后面去,没有人会认为不是故意的。
姜令又说了一句:“进来再说。”
她身上还有伤,魏瑾不想让她等太久,牵着她的手往里走,进去看见梨花背着她正在拧帕子。
“姐姐知道那人是谁?”魏瑾还在问刚才的事。
“谁知道是谁啊?左不过是军营里跟着你打仗的好男儿。”梨花接话,挂好帕子又去整理晾干的衣裳。
魏瑾这才注意到,她们换洗的衣裳全都挂在营帐内晾着,梨花的语气甚是怪声怪气,魏瑾知道她的脾性,准是心里有气。
于是走到她身边,细声问:“有人欺负你了?”
梨花这才扭过身子正面对着魏瑾,一脸控诉,“我才没有被人欺负呢,要说欺负也是欺负姜令姑娘。”
魏瑾也知道姜令的性子,困惑道,“就是方才鬼鬼祟祟那小子?她敢欺负姐姐?他做了何事?”
“有人看你不在,天天猫在后头偷听偷看!”梨花满脸怨气,“还不能让人打走。”
魏瑾怒气一下子涌上来,下意识道:“为何不让人打走?你们是我带来的人,谁敢高过你们一头?还是说外面的守卫不听你们的话?”
因她们是女子,在营中多有不便,于是在营帐三十步之外建了围栏,围栏入口处安排了几名士兵守卫。
现在有人瞒过守卫的眼线偷摸溜到后面,考虑道姜令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不好亲自动手,但她们完全可以叫来守卫捉人。
所以魏瑾生气之余很是不解,“姐姐莫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觉得不好处理这事?”
姜令懒懒地靠着,缓慢地喝了一口水,才道:“说来确实有些牵扯到你,一开始我就差人打听了那人的底细,你还打过他。”
魏瑾瞬间想起了军营门前运粮被拦的事,原来是他,打了他一顿还敢来犯事,真是活腻了。
这下更气了,她磨磨牙,走到姜令身前,道:“姐姐是特意等我回来告知此事的吗?”
“是。”
“为何?”
魏瑾站着,姜令坐着,身前的人背着光低头看她,姜令从阴影中抬头,眨眨眼。
“你打了他后,孙基让他做了身边的亲卫,他那种人再怎么**熏心,没有孙基的纵容,敢这么大胆吗?”
“我不处理他,并不是不敢杀一个作恶的士兵,而是这里面牵扯到你对孙基的态度,我在想,上次你受辱却不杀他,我这次受辱你要杀他吗?我不知道。你要不要和孙基撕破脸呢?若是撕破脸该如何自处呢?我不知道。”
“我不会劝说你让你忍耐,也不会劝说你为我报仇,等我伤好了,我会找机会宰了那东西,可是你的事,我不好做主。”
似乎仰着头有些累了,姜令支着下巴,继续说道:“阿瑾,你会作何选择呢?”
魏瑾伸手,摩梭她的手指,然后向下,摸摸她的下颏。
她露出一个不羁的笑,微微俯身,从姜令身后拿出挂在墙上的剑。
“愿为姐姐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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