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只有一个顶灯,散射的范围不大,看不清更远一点的地方,显得完全没有窗户的密闭空间越发的无边无际起来。
其实周岁身边那群体育系的也都是些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偶尔也闹出过一些无伤大雅的摩擦,他不是没来过警察局,但这么封闭式的正经审讯室的确是第一次见。
“叔,我有犯那么大的事儿吗?”周岁硬是干熬到现在,感觉眼前的大黑木头桌子都快要轻盈的飘起来了。
老王装模作样的哼笑一声:“那要看你等会说不说实话了,知情不报啊暴毙罪犯啊,这些罪名可不小。”
周岁有些欲哭无泪:“能说的我都说了!”
“你小子……”老王厉声拍桌,可惜狠话还没放完,一声铁门“嘎吱”响声打断了他。
宛如铁笼般的审讯室透进来一抹光,走进来的男人甚至没穿制服,但偏偏举手投足都在这座如钢铁般的监狱审讯室里看起来十成十的松弛。
他长得不够亲和,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在昏暗的铁笼里像一把沉沉压迫的利刃。
“还有些不能说的呢?”
音量不大,但足够里边听得清清楚楚。
周岁先是愣了一下,半天才有些不自然的低头:“哪……哪有不能说的啊!不能说的就是不知道呗!”
见过无数狡诈罪犯的裴长官这回真情实感的气笑了:“这玩意还需要用上测谎仪?”
裴青山走进来,皮靴的硬底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等回过神来,老王已经跟另一个审讯员一块,俩人下意识的起身让出了椅子,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男人似乎一点自报家门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大刀阔斧的往哪一坐。
不是,这人谁啊?
老王干咳一声,正准备上前去打听打听——审讯室的铁门突然被急促的推开了。
“哎呦,看您这大驾光临的!”
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铁血李队挤着满脸褶子的笑意慈祥的走了进来,手上亲自捧着个纸杯子,里边的菊花还随着他轻巧的脚步殷勤的打了个旋儿:“审这么久渴了吧?”
老王:“……”
该渴的难道不是他们么!
裴青山对李队的脸色算不上好,整的他殷勤的笑都快要挂不住了,
一大早的,又谁惹着他了?
他伸手把面前的菊花茶往前推了一段距离,裴青山盯着周岁明显动了一下的干裂的嘴唇,扬了扬下巴:“喝么?”
直到这位长得跟国际模特似的长官给他推了一杯水过来,周岁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的渴望快把他的感官淹没了,漆黑的眼珠子在顶光下小幅度的抖了一下。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看你这黑眼圈,怎么着,昨晚上没睡好?”裴青山的嗓音很平和,仿佛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聊天。
上好的菊花茶——李队亲自把后院里头阿姨们栽的菊花薅秃了晾干的——就这么被周岁两三口灌了下去,嘴里残余的潦草的花香总算是缓解了一点周岁紧绷的神经,他神经性的动了动干裂的嘴皮子:“都发生那种事情了……谁还睡得着啊警官。”
裴青山抱胸坐着没开口,只是那冷漠沉寂的视线把周岁盯得直发怵。
“哪种事情,从头到尾的再说一遍,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老王敲了敲桌子。
日头越发敞亮了起来,只不过这个固若金汤的铁笼子里照不进一丝光。
按道理说,他跟闻烛昨天晚上那么大摇大摆的开着车回的市区,监控应该都拍到了,但是看这群警察还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估计是胆大包天的闻教授发挥了他的神通——所以这会儿周岁的瞎话编的简直如鱼得水。
“再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站在门口了。”周岁口干舌燥的喝完最后一口水。
老王摸了摸下巴,总觉得这次案件给人一种迷雾重重看不见脉络的意思:“按照小同学的说法,咱们的确不能排除是诡物内部的私斗,这种倒有点像精神系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单单放过你了?”裴青山语气很平淡,“说说,你有什么过人的能耐?”
“我哪知道。”周岁猜测,“也许是因为我长得合眼缘吧。”
周岁确实长得不错,在体院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院草,高眉深目,看起来像是祖上有少数民族混血的。
只是在场的谁也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要知道,怪物是不可能有审美的,他们只有食欲。
“问的怎么样了?”李队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表情严肃,“临大来老师带人回去了。”
老王捧着保温杯,叹了口气:“应该差不多了,他知道的也……”
“通篇扯淡。”裴青山头也不回,言简意赅,“让他们等。”
明明眼前的警官脸上没什么表情,周岁却依然感觉像是在草原上被一头饥饿的雄狮锁定了,头皮发麻。
话音刚落,走廊上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哎,先生,哎这位老师……按规矩你不能进去。”
“听说我校的学生昨天被卷进了一场恶性案件,是受害者吗?”
“啊?呃、是吧。”
“不好意思,我太担心我的学生了。这位警官,过去好几个小时了,该问的话也问完了,现在是不是应该让受害人先应该回学校休息一下,或者去医院做做心理辅导?”
临大的老师语气很礼貌,说出的话却十分强势。
听到闻烛的声音,周岁瞬间变成了眼泪汪汪的大金毛,抬头望眼欲穿的看着门口。
老王循声看去,只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知道没用的李队没拦下人家老师。
“哎长官——长官呢?”老王正准备询问下一步怎么办,一转头,只看见了空空如也的椅子,惊愕的又问一遍,“长官呢?”
“观察室里。”审讯员神色奇怪的点了点旁边的单向玻璃。
裴长官端了一上午游刃有余的架子,硬是在刚刚迅速起身溜进观察室的时候碎了一地。
不是说周岁是体育系的学生吗?
所以为什么是闻烛来,他又不是教体育的!
你们临大还有没有老师了!
裴长官黑着脸在心里吐槽了一百遍,人却第一时间躲到了单向玻璃后边的观察室里。
本来上午就吵了一架不欢而散,这会再说不清他一个小公务员怎么跑到审讯室里来了,那他的长跑七年的婚姻才是真的算完了!
看着大学生苍白又可怜兮兮的脸蛋,李队也不好铁血无情的说出裴某那等“通篇扯淡,让他们等”的话。
正僵持着呢,
李队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消失在审讯室里的某人慢悠悠的发来了一句“放人,钓大鱼”。
那你他妈不早说!
“周同学,你可以跟老师回学校了。”
李队态度软化得太突然了,脸上分毫不让的表情突然切换成和蔼可亲,有几片肌肉群都没能反应过来,矛盾的摆上脸上显得格外古怪。
闻烛看着扬了扬眉梢。
“最近一个月请不要出临京,案子有需要也许会再传唤你。”
“警官们挺有效率的。”周岁没说话,那位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大学老师倒是轻飘飘的刺了一句。
李队沉默。
是在讽刺他们一个月都调查不清楚案子效率低吧?
绝对是吧?
闻烛没再理李队碎成一片一片的心脏,走上前去抬起周岁的下巴左右看了两眼,确定他脸上的疲惫只是晚上没睡好而已,才收回手:“走吧,回学校。”
这下再没人拦着他们走出审讯室了。
在跨出铁门的那一刻,闻烛脚步一顿,转头朝漆黑但明显比周围的墙壁要有光泽感的那块平面上扫了一眼,正好与在观察室的裴青山对视上——但他实际上什么都看不到。
“老师?”
“来了。”
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刺眼的阳光洒了下来,周岁才觉得自己彻底活过来了,差点热泪盈眶。
“老师,你放心,我编的东西绝对万无一失!”周岁拍着胸口打包票。
闻烛看着他自信的脸,微笑了一下:“那也就不会轮到我来捞你了,蠢货。”
“……”
周岁想起里边那个看起来很凶的长官的点评,无从狡辩。
两个刻薄的人!
不知道是周岁的怨念情绪太重,还是太阳光太浓艳,
光线映射在他的瞳孔里,泛着一丝剔透的琥珀色。
周岁一转头,就发现闻烛在盯着他看,没有情绪的眼神看得周岁头皮发麻。
“怎……怎么了教授?”
不会是打算毁尸灭迹吧,
补药哇,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下一秒,在周岁惊恐的视线中,
闻烛修长的手指二话不说擒住了他的下颚,利落的捏住了周岁的骨骼,撬开唇瓣,顺着探入了口腔,
感觉到舌头上冰凉的异物,周岁瞬间惊醒了,
“别动。”
闻烛眉头轻蹙,压住他颤抖乱动的舌根,指腹在柔软而鲜红的口腔里划了一圈。
——没有任何异常。
闻烛心底自嘲,感叹自己真是在温笼里关久了,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那是双仿佛黑礁石一样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的既视感太重了,周岁总能在闻烛身上看见别人所看不见的那种神秘又不可名状的令人畏惧的怪物感,
那样的眼睛落在他的脸上,宛如隔空被电流浑身刺挠了一下,细细密密的麻,像是身体浸泡在冰凉的溶液里,皮肤下的血肉却战栗而激烈的汹涌沸腾着。
一直到喉间的异物感消失。
等周岁回过神来的时候,闻烛已经收回手,仔仔细细的用口袋里的湿巾纸擦了好几遍手指。
“老师,等等我!”
他莫名的挠了挠后脑勺,跨步小跑跟上闻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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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长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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