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序[穿书]》怀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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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程穗死了。
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庶妹成为太子妃的婚典前夕。——楔子。
“长姐，事到如今，便让你死个明白。当初天机阁的无量天师卦卷里的‘灾星’，其实指的是我。”
躺在地上的程穗捂着剧痛的小腹，口中溢出发黑的毒血，目眦尽裂，仍不忘质问她的庶妹，“为，为何要这般待我，我，素来将你视为至亲……”
“程家，只需要一位小姐，那便是我：程欢。”程欢染了蔻丹的指尖轻慢地拂过身上华贵的嫁衣，腰间佩珰琳琅作响，得意地笑：
“长姐，妹妹我啊，会替你坐稳这本该属于你的太子妃之位。你且安心去罢。”
“你！”
“哐啷”一声，银盆连同热水一同被打翻在地，侍女手忙脚乱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看着瘫在眼前浑身是血的羸弱女子，声音惊恐不已：“二小姐，大小姐她？”
“慌什么？”程欢低斥，慢悠悠地拿起梳子捋着发尾，哼笑：“一个庄子来的贱婢，死了便死了。”
这夜，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程穗的尸体被下人们裹上了草帘，束上麻袋，丢上了板车，连夜运出城，埋于远在上京城几十里外的荒山之中。
“七日之后，派人掘了她的坟，扬了她的灰，我要让她，生生世世都无善而终。”
——
程穗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再次睁开眼。
耳边是一阵一阵催命的摇铃声，“邪祟，散！”
程穗惊得从床上一个打挺迅速坐起身，额头就被贴了一道暗黄的符纸。
“啊啊啊！大小姐，您忍忍，大师很快就会驱散你身上的脏东西了！”
鼻尖一酸，程穗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她回到了自己十一岁这年。
强忍着恶寒，程穗一把扯下那用狗血涂抹的鬼画符纸，在满屋子下人满是震惊的围观下，将那玩意儿揉作一团，又觉得不解气，便弃之于地，狠狠地踩在了脚底下。
“哎呀呀，这可使不得啊，程大小姐！”穿着一身道服，头发灰白的老头见状，急哄哄地上前一步。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程穗毫不犹豫地夺过他手里新的符纸，顺势堵住了他还欲胡言乱语的嘴。
“唔唔唔！”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上一刻还乖顺如羊的程家嫡女，怎会如此？
这一刻的程穗抱臂，冷眼，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
“再瞪，就把你的眼珠子抠下来！”程穗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恶狠狠地威胁。
那老头被她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连连往后退，另一只手的拂尘也没拿稳，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宝贝就这样摔落在地，登时心疼地抹了抹眼角。
“大小姐，天机阁无量天师的卦卷里表明您这‘天降小灾星’的身份，如今老爷好不容易请来了位道术师来为您镇妖驱邪，只为了给程府上下消灾避难啊！”
程穗低头看了眼那个扯着自己的裙裾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幼跟在自己身侧的侍女小白。
见程穗无动于衷，小白索性起身，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小姐……我苦命的小姐啊……”
啧，还是回来得晚了。程穗捂额。
但凡在昨日回来，她还有办法挽救一下自己的名声。
如今，只能见招拆招了。
“把你哭丧的声音收一收，我还活着，不至于，昂~”程穗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低头扫了眼趴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宝贝拂尘的道术师。
程穗的嘴角抽了抽，“你瞧瞧他现在这般，哪有半点道术师的模样，真给同僚丢人。”
循着自家小姐的目光看去，原本老神在在的道术师狼狈地瘫在了地上，道服都沾了些灰土，样子很是滑稽。
小白红着鼻尖，瘪着嘴，极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其余的下人们也纷纷掩袖捂唇。
下一刻。
“呜呜哇哇……没救了啊！”
但凡这时程府的下人们路过后院，都能看见一个穿着道服的灰白发老头抱着拂尘和一串珠子符纸铃铛，涕泗横流，崩溃得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程府。
遣散了屋里的人，程穗斜倚在美人榻上，支着下巴，望向窗外的水池，池子旁的枫树上的叶子红得似血。
那鲜红的色泽让她不禁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疼的额侧。
程穗临死之际，才知道自己活在一本话本子里，原本属于她的命数被她的庶妹程欢尽数夺走。
如今不知怎的，侥幸重活一回，她可得好好为自己谋划一番。
上一次，她乖乖的在房中被这所谓的道术师一阵乌烟瘴气熏得够呛，元气大伤，而后的半个月里，都只能在床榻上将养身子。
在外人看来，自己这般病了，倒是越发印证了天机阁那个无良神棍算出自己活不过十二岁的预言。
程穗捂着感到颇为不安的心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下，她不仅没有同上一次那般顺从道术师的那一番胡乱作法，还将人生生逼走；
程穗心知肚明，她的那位在朝堂里见风使舵惯了的亲爹程乾定不会轻饶过此事。
“咚咚咚！”
“小姐，您要找的话本子，都买来了。”小白踌躇地杵在门外，探着一双眼睛，怯生生道。
“愣着做什么，快进来！”程穗扬手。
坐在书案前，程穗快速的从小白抱过来的书箱里翻到了一本蓝底白封的话本子。
白封上“入春序”三个墨字如同珠子落入玉盘，滴滴答答的，跃然入目。
程穗凝眉，还真有。
程穗沉下心，捧着它极快地翻阅了一遍。
合上手里的话本子，程穗的脸色沉了沉。
原来，那不是梦，她如今，真真实实地活在这本册子里头。
“呵……”说来真是可笑，她原本的结局便是死在那雨夜里，而今竟又活了过来。
“小姐……您莫要那般笑，奴婢害怕……”小白见她冷不丁笑出声，顿时觉得瘆得慌。
程穗别过头，正了正色，将手里的话本子放入抽屉，上了锁，取下钥匙放入腰间系着的锦袋。
程穗刚起身，门口便传来了程嬷嬷的声音：“大小姐，奴婢奉老爷之命，来请您移步书房。”
小白作势又要哭出来，“小姐……啊唔！”
程穗抬手，捏住了她的唇，手动闭嘴。
“备好水果糖膏瓜子糕点，等我回来。”
程穗前脚刚走到了书房里头，外边的门就被门卫带上。
书房的竹窗半开着，有几片落叶搁置在了窗柩，程穗还未来得及细看，当头便是一声厉喝：
“瞧瞧你做的好事！”
程穗拢了拢袖，低垂着眼，目光落在了自己被染了香灰的月白裙裾，一双杏仁眸里登时涌上了几分嫌恶。
“说话！”
“父亲……女儿的确有话要说。”
“说！”
“父亲当真要听？”程穗抬眼，面露委屈。
程乾见她这副小模样，心里的气登时消散了大半，但一想起她竟是将好不容易才请到府中的道术师逼走了，怒火比原来更甚。
“不久后便是宫中女学开放遴选的日子，女儿想去。”
“你不必去。”程乾干脆地打断了她的话。
程穗心里一个咯噔，她那庶妹动作竟是这般快……
“父亲，原先您明明属意让我……”
“如今能一样么？”程乾拍案，脸色阴沉，“你是无量天师卦卷里的灾星，如何顶着这样的名头活下去，都成了难题。更何况，是代替我们程家入宫！”
“父亲，女儿有法子入选。”
程乾摇了摇头，轻嗤：“呵，你的庶妹虽然姿容稍逊于你，以她的才智谋略，并不次于你。虽然她是庶出，比起其他贵女是处于劣势，但可比你顶着灾星之名更有机会入选！”
“莫要再多言！即日起禁足三个月，非我允许，不得踏出闺房半步！”
“爹，您不肯让我一试，便是怕了！”
“你以什么筹码同我说这话！”程乾气得涨红了脸，气息跟着不稳了许多。
“我自是没有，但我那早逝的娘亲，当今陛下亲封的昭阳郡主呢！”
“你莫要张口闭口便提你的娘亲！”程乾负手身后，眼中的怒意更盛，连声调都拔高了许多。
“那要提什么？提当今户部下属金部员外郎程乾宠妾灭妻——如今程家主母苏氏，原是妾出身，不过父亲怜惜，助她更名改姓，而后抬进府中……”
“孽障，还不住口！”
“啪！”
程穗捂着被他扇得红肿的脸，强忍着疼楚，眼中泛着一层薄光，却是冷冷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若是父亲执意让庶妹一人参与遴选，万一庶妹因生母为苏氏而落选，程家便错失了这次在陛下跟前露脸的大好时机。”
见他板着的脸上严肃的神情总算有了些松动，程穗紧接着又道：“若是我敢保证此番定能入选，程家门第，自然在上京都城的众多高门大户中跻身前列。届时，父亲的仕途，也将走得坦荡顺遂。”
见程乾眉头紧拧，似乎在斟酌她方才的提议，程穗索性把火势烧得更旺：
“日后女儿学有所成，在宫中择一司局，谋个肥差；父亲少不得要在同僚前挺直了脊梁。”
程穗合袖，跪伏在地，朗声涧涧：“父亲明鉴，女儿一心都是为了程家兴旺，如今女儿名声受损，日后定是不能以婚嫁为父亲谋划，好在陛下受了帝师解惑，难得于今年开放了女学，此为天赐良机。”
程乾扯了扯嘴角，俯身，朝她伸手，将她搀扶起身，叹道：“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远见，是为父亏欠了你。既然你这般有心，便免了你的禁足，接下来筹备遴选之事，我儿务必上心些。”
“女儿定不负父亲所望。”
程穗弯起眉眼，故作往日的乖巧状应声，心里的最后一丝父女情分却在这一刻彻底消磨净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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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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