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业是一个散修。
散修也有他的人生。
他八十七岁那年父母老死。
说来父母也是沾了他的光,享了些对凡人而言足以培元增寿的丹药,才能活满百年。
但莫业孝心重,总觉得是他不争气,修了几十年才刚刚筑基,这才教父母早早归去。
于是他越加拼命修行,常去危险秘境寻宝,寻求修为力量的增长。
一百三十二岁那年,筑基六重的莫业在一处极危险的秘境中受重创,丹田受损,经脉爆断,穷尽财产,才保住筑基境的修为。
这之后,他病根难除,经脉难补,每每夜间身魂剧痛,修为也再难增长。
往后数十年,莫业痴心经文,噬痛养心,心脉中贪嗔痴渐消,他的生命却也即将走向消亡。
一百八十七岁那年,莫业有感自己寿元将尽。
他离开独居数十年的仙城,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
自他修行起至今已一百六十年有余,这座凡城几经战乱,几度重建,已经再没有和他昔日印象相符之处。
只叹:死生难了路难行,世界刹灭心初定。
当是时,莫业枯坐于父母坟旁,弥留之际,有寿尽解脱之感。
蝉躁林愈静,鸟鸣山更幽。
在那幽寂之境,莫业脑袋轻歪,全身生气尽泻,魂魄眼看就要坠入无明幽暗之间。
却见,灿灿华光自莫业头顶蔓延开,似水波,似莲花。
异样彩光蔓延天空,周围数个村子都被这奇景惊诧。
而莫业一身苍老身躯在这彩光莲华中迅速返春,返老还童,成了个十七八岁未及弱冠的清俊样!
他那魂魄也又归守泥丸识海中,那岁月加诸在魂魄上的印痕也被莲华转变,成了些铭刻魂魄的奇纹。
一身寸断经脉反复如初,一洞半毁丹田焕然无暇。
此身诸多苍老颓烂之气,尽皆化作了莫业头顶溢彩莲花中的一粒粒莲子。
不多时,那莲花收束,逸彩全敛,整座坟山中,又是林静山幽。
只有莫业慢慢睁开眼。
他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死。
还变年轻了。
正是:造化多奇,怪事成谜,赤条条一身去又来,不知天命何意。
荒山白日显现异彩浮光之事层层上报,等驻守郡府的道观派了修士前来查看,莫业早不知道离此多远了。
莫业重生后在凡城里住了半年,没有什么异变发生。
他忐忑不安的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开始筹谋起未来。
重生一场,莫业焕然一新。
摸摸骨头,骨龄十七。静坐感受修为,还有个练气三重的修为。
经脉全好,丹田完备,行走坐卧时不再时时隐痛,举手抬足都健而有力。
以他筑基境界的眼界看,自己现在完全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十七岁男儿郎,还修行小有所成,资质上佳。
他现在资质比他以前好得多。
只是重生后,他老是在打坐中做一个梦。
梦中,他高坐莲台,矗立虚空,于彼岸佛国处广为众生开讲真法。
其身具足三十二庄严宝相,脑后圆满果轮示其尊位,周身光明大放尤显殊胜。
但又顷刻间,天地翻覆莲台倾落,他自虚空中直坠入地狱红尘,一个声音在虚空回荡:“汝于来世,当得作佛!”
这个梦那么真实,结合自己的重生经历,让莫业总觉得恐怕有一桩未了因果在未来等着自己。
不过对于这桩因果他还毫无头绪,也就先不去思量。
静极思动,在城里住了大半年,他本打算启程远去。
但临行前,一个大意外发生了。
莫业这半年一直住在城中一条小巷中,这条改建过的小巷,曾经是他们家的宅子所在。
隔壁邻居是个热情的大婶,见莫业这么一个俊俏郎,无亲无故的,还整天待在屋里不出去,于是给他介绍了好几份差事,还有好几个黄花大闺女。
莫业屡次婉拒,倒也没伤了两人和气交情。
但现在,隔壁官兵押着一辆裹白布的板车出来,板车上白布里躺着的,就是那位大婶。
莫业叹了口气。
太快了。
莫业打听后得知,大婶是昨天夜里出现的症状,早上一起来人就凉了。
让莫业救都没机会救。
不知因何缘由,重生后,莫业一颗慈悲心大放光明。
虽然他从前就是个好人,经常做好事,但是重生后,这好事做得甚至有“忘我”之意了。
如今因缘合和,正巧让他临行前赶上这桩疫劫,若不做一番努力,救一救百姓,终究心难安。
莫业回了屋,不一会,他的屋门打开,却不见有人走出来。
这半年,莫业闲的没事就在家里画符,画了许多练气等阶的符箓。
刚才,莫业就是用了张“匿身符”,隐匿了身形。
凡人无法识破隐匿,那些把手街道的官兵视莫业若无睹,他大摇大摆往县衙门走去。
莫业如今只有练气三重的修为,魂魄的强度也遭遇了回返,也是练气三重的强度。
所以他无法像以往筑基时候,用神识天眼一观,就能看到**凡胎看不到的死病之气。
但修行之人灵觉敏锐,他现在行于城中街道,极不畅快,感觉像是有七八层厚厚被褥盖顶而下,压得他走路都微缩着胸。
这是灵觉观照到的感受,而眼耳鼻舌身五感所觉,则更是人间炼狱。
没有家家白幡,是因为白纸没那么多了。
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用厚厚布料捂住口鼻的官兵把手街道,不让城民出门。
一股恶臭飘散在空气中挥之不出,让莫业都微微眩晕。
练气境的浮元气在周身流转,尤其是口、鼻这两个最容易遭受疫气入侵的地方,有层层浮元气把守。
出门之前,莫业犹豫还要不要服食一枚解毒丸。
但他的乾坤储物环中,等次最低的一枚解毒丸都是筑基级别的,他不太舍得服用。
要是真染上病了再说吧。
浮元气凝于双腿,双足轻点地面,莫业似凭空飞起一般翻入府衙内。
走到后院书房,只听县令正和他的师爷商谈。
“大人,飞鸽已经回来了,按飞鸽带回的信中所说,几条主要的官道都已经有军队把手了,邻近两个县城以及郡城的驰援也在路上了。”师爷说。
县令问:“最快多久能到?”
师爷:“最快一批官兵医师乘船,在今晚就能到。”
县令叹了口气:“唉,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件事,我都要调走了,给我来这么一出。”
“这下好了,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知道了!”
莫业淡笑,这是个没把百姓性命放心上的父母官。
那师爷默然不语。
县令又问:“上次来我们这查问白日异彩的那名仙师你去请了吗?这瘟疫来得猛烈,城中医师都说匪夷所思,恐怕是有妖孽作祟!”
听闻这话,莫业神色一顿,他在城中居住半年,也听闻过那乡间白日异彩的事情,据他猜测,恐怕和他的重生脱不了干系。
听县令的话,郡城道观中有派修士前来查问?
不过莫业也并不太担心,驻守凡间的修士,大多是各个宗门的边缘人物,因为被派来驻守灵气贫瘠的凡间基本就相当于被流放。
他们修为不会很高,一国国都中的驻守仙师,恐怕也才初入筑基之门。
郡府道观派来的修士,修为兴许还没莫业现在高。
师爷回:“上次来调查乡间白日异彩的仙长,他三月前就回去了。”
县令又是重重一叹:“郡守大人也无权命令仙师,虽然已经在呈给郡府的状子里写明了恐是妖孽作祟,但仙师十有**是不会随调派的军兵一起来了。”
说了会,县令和师爷就出去了。
莫业走进县令的书房,翻找了几下,找到了几张写废的状子。
其中一张是要呈给郡府的,写了一大半了,看起来是因为措辞太不讲究所以重写了一份。
在这份废状上,莫业了解到事情发生的经过。
两日前,有一名钓翁从湖边回城后感觉身体不适,到城中医馆诊治,却在当天夜里一命呜呼。
一日前,瘟疫开始全城流行。患者症状都和那名钓翁的症状类似,都是身体突然感觉奇重无比,呼吸不畅,而后迅速四肢疲软无力,等双眼开始泛红,七窍渗血时,就已经回天乏术。
死后,患者尸体表面上完好,甚至只像是睡着。但实际上,由一名凌然大义的老仵作解刨尸体后发现,患者体内五脏六腑尽皆糜烂移位,内出血极其严重。
而且要命的是,患者从患病后不会感觉到疼痛,只有疲乏劳累之感,以至等察觉不适再寻求救治时,已经病入膏肓。
莫业看完,得到了一个地点,“湖边”。
也正如县令所言,这瘟疫发病如此迅猛,确实令人匪夷所思,难怪要怀疑是妖孽作祟。
想着想着,莫业突然感觉自己鼻头一凉。
他摸了摸,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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